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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再装
    其实韩岩出来逛街,大多时候漫无目的,只是这些日子时常被韩二蛋教导,每到一个地方要先摸清楚地形,不让自己置身于险地。

    若是哪天出了意外也不至于上天无路,好赖不要被人堵在街上砍死,这是匈奴人的生存法则,在大汉一样适用,保持基本的警觉是战士该有的素质。

    汉景帝过寿在即,长安城这两日十分热闹,八条主干道上公候车驾随处可见,十二个城门有诸侯争相入城,光是出来逛的这段时间便已经看见胶西王刘端、赵王刘彭祖进城,车驾奢华,旌旗招展。

    这刘彭祖在诸侯王中大大的有名,据传他的赵国,朝廷派去的相从没有在位超过两年以上的,大者死、小者刑,总能被他找到要害,乃是斗争之王。他在位十二年,赵国换了九个相,搞得朝廷派谁去当赵国的相,便像慷慨赴死一般。

    诸如这类情况在大汉朝是普遍现象,皇帝虽然剥夺了诸侯的政事权利,但人家树大根深,有的是办法治你,只是没人像刘彭祖这样过分,几乎明目张胆对抗朝廷,可谁让人家是汉景帝的儿子呢,皇帝都没说什么,大臣更不敢挑拨父子关系了。

    行至西市,四周桓墙高置,中心地带为市官衙署,这里和弓高侯国的集市又有区别,毕竟是国都,市内全是店铺,摆地摊是不存在,宛如后世的商业街,达官显贵穿梭其间,布裙妇孺提篮前行。

    浠儿最喜欢这样的氛围,在韩岩后头跟着跟着便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去买小玩意了,韩同学摇着折扇在路边等候,不过比较奇怪的是,什么时候折扇开始如此流行了?

    有些诧异地瞅瞅自己扇子上的劣质荷花图,再瞧瞧人家扇子上的八美脱衣图,韩岩觉得自己落伍了……

    大汉朝的人相当随意,明白礼义廉耻的人还停留在士子阶层,寻常百姓不识字,不受教育,开口闭口全是粗俗,话里话外尽是黄段子,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法律上没有规定的事情便可以做,对伦理之事也是相当开放,据说高祖刘邦便是他娘和别人瞎搞的产物。

    为了不被过往的路人触碰到,韩岩只能站在商铺门前的矮阶上,到不是看不起这些粗布麻衣的百姓,只是单纯不喜欢和陌生人有肢体触碰,包括小范围挤压我身体所占用的空间,本来我就这么瘦,你要再挤我,我便不高兴了。

    韩岩正踮着脚尖远眺,便见浠儿出现在视线尽头,跑步时小臂抬起左右摆,很淑女范儿,过来笑着将一卷竹简递给他,“世子,你看。”

    “什么?”韩岩疑惑了一下便打开,正是自己那首《登楼赋》,不过下边还有文字。

    “世子,大辞赋家枚乘点评你的作品了,说你少年才绝,脱离楚辞余绪,不落窠臼。”

    “哦……”韩岩淡淡应了一声。

    枚乘是大汉辞赋界的先驱者,连皇帝都要背诵他的《七发》,甚至对他本人十分敬仰,大汉无数才子为求了他点评作品,不辞辛苦从长安赶去梁国,只为求其垂怜,哪怕点评一句话也好。

    不过自从梁王死后,枚乘、司马相如等人也都遭受冷遇,各自去寻出路了。

    《登楼赋》得到枚乘的好评,便算正式被文学界认可,并且有了一定地位和声名,也压制住一些风言风语,但不服气的还大有人在。

    而韩岩被枚乘赞誉却不兴奋,诗词这种东西偶尔玩玩能陶冶情操,搞多了便没意思了,李白苏轼辛弃疾的作品往外一摆,我便是屹立在文学之巅的男人……如此轻易便能得来的东西,实在谈不上成就感。

    浠儿两手背在身后,边走边说,嫌恶的蹙着鼻头,“刚才我买书卷时,有两个人在那里悄悄议论你,那些人真讨厌。”

    “哦,都说我什么了?”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便说您买辞赋,说芗才子亲口和他们俩讲是您下套让他往里钻,故意坏他的名声,事后又消失不见,毁人声誉,其心不轨。我看十有八九是芗自己说的。”浠儿撅着小嘴,有点可怜地说:“若不是我地位卑下,便上去和他们讲理,一定要出口恶气才好。”

    “多读书,少纷争。”

    “可浠儿就是看不惯他们说你……哼[hèng]。”两手叉腰,小嘴能挂油瓶。

    韩岩笑了笑,“不必理会他们,等学问好了我便让皇太子赐你个女博士的名号,到时再遇到这些诋毁我的人,你便上去批评他们,若敢还嘴,你就亮明身份狠狠骂,保证他们乖乖受着,有苦说不出。”

    “可是他们现在便在侮你名声呢,据说芗想找您道歉,却无门可登,本以为他还算心胸宽广,知错便该,却没想到是个卑鄙小人,当面一套,背后诋毁,小人小人小人……”浠儿像小老虎龇牙发狂,露出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两手在嘴边乱挠。

    “跳梁小丑,理他们作甚?”韩岩无所谓地笑笑,大抵这便是世人的心态吧,总是见不得别人好。

    自从女焉和皇彘两兄弟在伶俜楼出名后,这里更热闹了,无数才子慕名而来,恰巧赶上来长安为皇帝祝寿的诸侯们闲着无事,便只能吃喝玩乐,低俗的女闾是不会去的,有损身份,诸如伶俜楼这等高级凤楼是首选之地。

    韩岩逛着逛着又来到了这里,因为回太子宫会路过这里。

    站在伶俜楼下,一眼望去很是无语,心里暗骂一声操蛋,虽然清楚大汉朝的诸侯很多,至少有两百位,却没想到伶俜楼下还有诸侯王的王青盖车,列候的伏熊轼车驾都有七八辆,直接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燕?”

    注视一辆王青盖车上的黑旗上的燕字,韩岩愣了愣,脑海中便浮现出刘定国的样子,随即觉得理所当然,这丫是属于那种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是看见屁股大的,好生养的,按倒便敢强上的类型,连闺女都不放过,绝逼是属牲口的。

    “我上去看看。”韩岩将折扇合拢,指了指伶俜楼说。

    “世子,你还小呢。”浠儿瞪大眼睛,用手比划两人的身高,韩岩比她矮一点。

    “所以你可以放心,我只能看,没得吃。”韩岩两手一摊,表示我也很无奈。

    “可是,我听太子宫的奴婢们议论,凤楼的女子很凶,他们和男人打架要用这么粗……”浠儿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小圆圈,大约是筷子的粗细,然后觉得不对,圆圈又大了一点,相当于正常人大拇指的粗细,最后迟疑了一下,直接将两根白嫩手指比成最大的圆,木棍差不多能塞进去,才说:“她们用这么粗的木杖打架,可凶残了。”

    “……”韩岩脸皮抽了抽:“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好吧……”浠儿有点气馁,其实心里清楚如果韩岩不愿意,那些风俗女子肯定不敢冒犯他。

    “那你先找一家酒舍休息,我去去便来。”

    而此刻的伶俜楼,并不是所有诸侯都温文尔雅,除去皇子们,其余诸侯大多是在马背上被封的列候,军功卓著,带兵打仗有一手,懂礼数的不多,甚至识字的都很少,平时还装装样子,一旦聚在一起,香蕉皮乱扔,污言秽语,嘻哈大笑,调戏小侍女,简直比无恶不作的土匪还差劲。

    一楼二楼没有刘定国,才上三楼便差点被楼梯口的香蕉皮滑倒,原本在这里聚会的才子们早已识趣的退下,没法忍受大佬爷们的粗鲁,却也不敢开口顶撞,只能将场地让出来任由人家破坏规矩。

    台上的美少妇勉强保持微笑,手里举着木板让大家猜谜题,结果根本没人鸟她,唯一搭理的还差点把她吓尿。

    “那娘们,你出这些低劣谜题岂不是羞辱我等?赶紧将答案公布了,本侯爷家里缺一妾侍,我看你可以……来,赏你一根玩意,本侯爷的家伙便如这根香蕉一般粗大,可开山,可凿洞也,嘿嘿嘿嘿。”

    将华丽丝绸穿成坦*胸*露*乳的流氓样子,韩岩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些大爷们咱也惹不起,见刘定国不在这里,便赶紧装悄悄靠墙走,上四楼。

    一上楼便清楚大佬爷们为什么宁愿在三楼玩,也不争强好胜上四楼看看了。

    大汉朝只有姓刘的皇室子弟才能被封诸侯王,比列候的地位要高,大佬爷们若是上来也得规规矩矩的,因为比你地位高的人都在认真听琴音。

    佩剑为黄金错,环挟半鲛,黑室。紫绶金印——诸侯王,但看背影要比刘定国年轻很多,想再上去,只能得到四楼这些人的认可,韩岩便找了个地方跪坐下了。

    画师、吟词高手、辞赋名家,见有人上楼,习惯性瞄一眼便拧紧眉心,心思也沉了下去。

    诸侯王在此,你竟敢与其同列?

    三月初春,大地花开,冬日里遮挡窗口的薄木板尽去,换成了绵软的绸布,令大厅里减少了透光不好的暗郁气氛,在这心照不宣中,琴师弹完一曲高山流水,立马迎来刘非的掌声。

    “琴师好技艺,我仿佛听到了河流的潺潺之音,峨峨兮若泰山,洋洋兮若江河,真是令人惊叹。”

    “江都王谬赞,等闲技艺,不敢献丑。”琴师不卑不亢地起身行礼,也看到了后边的女焉,微微一怔便恢复正常,你还敢来?

    刘非顺着琴师的目光向后转,见韩岩跪坐在那里笑着,心里当下便不舒服了,老子是诸侯王,你是哪根葱,他眉头便一挑问:“你是何人,见到我为何不参拜?”

    “在下女焉,上楼时见江都王聆听琴音,所以不敢打扰。”韩岩笑笑,起身作揖。

    “你便是女焉?”刘非嘴角扬起弧笑,对声名鹊起的《登楼赋》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但他表示不服,也不信,连我都没有这样的文采,你凭什么?

    韩岩:“正是在下。”

    “好好好。”刘非见韩岩衣装上没有明显的身份标志,便说:“我听闻你能四步成辞,不如今日再来一首让本王开开眼?”

    “这……在下今日有事在身,来此只为寻人,不如改日吧。”

    刘非不怀好意:“世间传言女焉、皇彘二人才学惊世,登楼赋和蜀道难乃是绝世佳作,你又何必推辞?有本王在这里当见证人,他日谁若说你买辞赋,我便阉了他。”

    辞赋名家也来帮衬说:“上次你来四楼只唱了一曲外道歌,没有显露辞赋水平,我等也是事后才听闻登楼赋,所以小觑了你,不如今日再作一首与我等评价?”

    “……还是改日吧。”韩岩佯装为难。

    “你莫非是不给本王面子?”刘非冷笑,果然是钓名沽誉之辈,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还敢跟我坐一块?

    大约是将楼窗的薄木板换成布的时间早了些,虽是冰雪消融、百草春生的季节,但气温还没有完全升起来,再加上楼高,偶尔有呼啦啦的风吹打窗布,那冷风渗入屋里,让名家们兜拢衣袖,才能掩住身寒。

    韩岩清晰的声音将楼风压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大家便出题吧。”

    “嗯?”刘非惊异了一下,竟真敢接茬?而且还让别人出题?

    画师等人也都识趣,互相看了看,一起向刘非作揖说:“恭请江都王出题。”

    “嗯,好。”刘非两手大袖一甩,再手腕回转,将衣袖兜拢在腰后,打量一眼韩岩的模样,心里便有了主意,相貌如此白嫩,定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子,肯定没有经历过大阵仗。

    “当年七国之乱时本王才十五岁,与你年龄相仿,那时便敢上书陛下带兵出征吴国,最后大破叛贼,因战功获得了天子赐予的旌旗,你便作辞赋一首予以缅怀吧。”

    韩岩微微皱眉,打仗的诗词不少,可事临头突然想不起来了,踌躇地在那里呆了半饷,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瞅着刘非虎视眈眈,只得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可不可以换一个题目?”。

    “本王的话金口玉言,你说换便换,不如你来当江都王?”刘非话语轻巧,但其中冷意令琴师等人胆寒。

    “既然如此的话……”一点灵光脑中来,开口便吟:“醉里挑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