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丫头忒不把她放在眼里了,还没请安,自己倒先用过早饭了,一点礼数都不讲。
她心有忿忿,眼神略扫了孟九安一眼,又看向了孟九思,唇边挤出一丝含着三分阴冷的笑。
“思丫头,你身子可大好了?”
孟九思淡淡道:“多谢老太太挂心,已大好了。”
前世,她早已见惯老太太的翻脸无情,她对她态度的好与坏,完全取决于父亲在战场上的表现,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谣传父亲死了,亦或打了败仗,她翻脸比翻书还快。
现在传来消息,再过两月左右父亲就要凯旋而归,她的脸上又挂上了令人作呕的笑。
“嗯,好了就好,也省得你父亲征战在外,还要为你挂心。”说完,又看向孟九安,连笑也懒得笑了,“一大早,你夫家就派人来接,你请过安之后就回去吧,莫要让你府上的人久等,失了礼数。”
她着意在礼数二字上咬了咬。
孟九安嫁的是谏议大夫曹文之子曹鸿煊,曹文虽然只官拜从四品,但他娶的是翰林学士陈方之女,曹鸿煊本人长得好,又有才干,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当然,这只是曹家人这样认为的。
老太太可不这么认为,她根本体会不到,这是一个文官的唾沫星子都能将武官淹没的朝代。
她只认死理,孟秦官大,曹家官小,而且孟九安压根就不是他们家的姑娘,孟家能赏她一口饭吃已是天大的恩德,所以她并不将孟九安放在眼里。
同样,曹家也嫌弃武官粗鄙,两家谁也瞧不上谁,当初两家能结为姻亲也是因为曹鸿煊为了能娶到孟九安在家闹绝食。
孟九安恭顺道:“是。”
孟婉仪刚想迎上,邀请二人入座,就有丫头掀帘进来说曹家的人催了,老太太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安丫头,你去吧!”
孟九安虽然心里舍不得孟九思,但此时不得不去,和孟九思依依惜别一番方含泪而去。
孟九思也舍不得她,将她送出墨堂斋外。
众人深为纳罕,何时孟九思对孟九安这么亲近了,不是一向都是孟九安用热脸贴孟九思冷屁股吗?
二夫人拨了拨手中茶盖,撇去浮沫,也没喝一口就放了下来,惊讶道:“真是奇了,这思丫头莫非真病了一场,把脑子病糊涂了,她什么时候和安丫头这么好了?”
孟婉芳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冷嗤一声:“什么真病,明明就是装的,我看她和大姐好也是装的,必是想从大姐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二夫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孟婉仪听到有脚步声走进来,听出是孟九思,故作维护道:“四姐姐这话就不对了,难道还不许三姐姐回心转意,亲近阿姐不成?”
“我说三姐姐,关五妹妹你甚事,真是贫嘴贱舌的惹人讨厌!”
孟婉芳跟她娘龚氏一样,是个凡事不过脑子的急性子,她素来瞧不上孟九思,更瞧不上孟婉仪,小时候流落在外,做过乞丐的人,身份再高贵也脱不了骨子里的低贱,再加上老太太独疼她,所以她在别的姐妹面前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
“四姐姐,你?”
孟婉仪性子柔弱,被她当众羞辱,委屈的快哭了。
她旁边的六姑娘孟婉平,七姑娘孟婉馨都畏惧孟婉芳,一句话都不敢说,何况两人本就不甚喜欢孟婉仪。
“你什么你,不要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可怜......“
“芳丫头,行了!”老太太喝斥一声打断了她,作出一副严肃的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五妹妹胆子小,心思又细,你何苦和她争辩,更何况她小时吃过那么多苦,可怜见的,你该多让着她才是。”
“偏她是个多心爱告状的!”
孟婉芳不甘心又瞪了孟婉仪一眼。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不许再闹了,再闹我就恼了。”
大家听老太太这样说,也不敢再就此谈下去,二夫人转了个话题,笑着嘲讽。
“说起来,这曹家的人也忒心急了,哪有一大早就巴巴的打发来催的,小门小户就是小门小户,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
四夫人淡淡笑道:“二嫂此言差矣,人家小夫妻正是琴瑟调合之时,一时分别,自然舍不得,早些接回去也是应该。”
二夫人不以为然:“嫁为人妇,哪有这样不自重的,夫妻间感情再好,也不该显于人前。”
孟九思走近来,清冽的眼睛微微扫了二夫人,淡声道:“大姐是极重规矩之人,一大早还要赶回去给婆母请安,是最有礼数最自重的人,不像有些人,专爱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论人长短!”
二夫人被噎了个翻跟头,有些不敢相信从前嘴笨拙舌的孟九思竟然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当众将她这二婶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气得正要驳斥,被老太太拦住了话头。
“好了,大家无事都散了吧,思丫头,芳丫头,你们两个留下。”
二夫人咬牙切齿的拉着孟怀信的手忿忿离开。
紧随在她身后的三夫人乔氏见她吃了瘪,心里暗爽,扯了扯并肩而行的四夫人,冲着她努努嘴,四夫人神色淡淡,几乎没什么反应,三夫人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一行人离开之后,偌大的屋子冷清下来。
老太太端起茶抿了一口,眯起眼睛看着孟九思。
“思丫头,你可知我为何独独将你和芳丫头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