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堂上坐着的冯富乐也说话了,之间他干咳一声,将堂下所有官吏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就拿着手上的公文对着下面的官吏说道:想必大家都听说过朝廷要治理黄河的事情吧,现在这个事情朝廷上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朝廷将会全面治河。
然而治河就需要大批钱粮,可是这两年朝廷国库不足,于是陛下下令,钦命:我河南江北行省所有州府就地征调钱粮,以弥补朝廷国库方面的不足。并且定下期限让我们在四月底,就将所需要的钱粮准备好。
为了完成朝廷交给我们的任务,咱行省的徐左丞徐大人便将所需钱粮,摊派给了咱行省的各个州县。就在刚才本官接到了知州大人公文,让咱们县先将百姓们的夏税征上来,并且在三月底将征来的税款上缴州府。
而这时堂下的县尉刘钱弱弱的问了一声:大人,不是说朝廷定下的期限是四月底吗?
县尹冯富乐这时候本来心情就不好,又听到县尉刘钱这脑残的问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刘钱呵斥道:你去州城找知州大人问去,本官给你解释不了!
刘钱听到冯富乐这话,也明白刚才的问题问的太傻了,于是坐在椅子上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就低着头一言不发了。
见刘钱这个窝囊样子,冯富乐更加生气了,心里也不禁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把这个废物给弄走,现在真是看见他都烦。
不过现在也不是跟着废物生气的时候,冯富乐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堂下的户房主事张烈文问道:张主事,本县现在能否在一个月内将夏税征上来?
满脸胡子的张烈文听到这话,起身哭丧着脸对冯富乐说道:大人,现在刚刚开春不久,百姓们刚种上粮,过完冬天也没收成,现在收税能收上来一半就不错了。
冯富乐听到张烈文这话,心里也明白的很,其实就连他自己在接到公文的那一刻也暗骂:这是哪个混蛋出的主意,现在收夏税,这不扯了吗,朝廷上的蒙古大人们,还真把汉人老百姓当草原上的绵羊了?这简直就是在玩火。
不过冯富乐虽然明白,但是他明白有个屁用!上面要税款要钱粮,他一个小小的县尹还能抗旨不给,于是冯富乐一脸严肃的对着堂下的官吏说道:诸位,此乃陛下钦命之事,事情紧急不同以往,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办好,如果事情办砸了,到时候不光本官一个人会被罢官免职,在座的各位也都没好果子吃!所以,这件事绝对不容有失!
说道最后冯富乐也是一脸严肃的看向堂下的众人,对着众人问道:诸君明白了吗?!
众人听到这话皆是起身对张世华拱手行礼道:我等遵命。
于是一场提前了好几个月的征税运动,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在县城展开了。
而这一天距离张世华的及冠之日也只剩十天了。
一开始县衙征税还有一定分寸,只是县中派人到各个乡镇去通知一下百姓和里正,让他们准备好要交税款了,虽说百姓们对于现在交税心有不满,但是不满又能有什么用,难道他们还能不交税不成。
别看那些催税的差役和里正都是老乡,但是到时候这群老乡可不会给你手下留情,真要是死扛着不交他们可真会让你死。
毕竟在乡下催税的差役大部分都是县衙雇的一些泼皮无赖,也就是后世的临时工,他们下起手来,可不管你是不是老乡。
于是在这样的压力下,一些家庭富裕些的百姓都纷纷交上了税,虽然这代表着以后好几个月他们的生活水平会大大下降,但是在这年头能吃饱饭活下来就不错了,哪里还能管得了这个。
但是家庭富裕的毕竟是少数啊,在现在,底层的老百姓十分之七八都是属于那种家庭不富裕的,对他们来说提前几个月交税简直就是再要他们的命啊,于是万般无奈的穷苦百姓们只能拖,希望能多拖几天,希望奇迹的出现。
就在这种情况下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县衙收到的税款也果真如同张烈文预料的那样只收上来一半,于是县外的征税手段也渐渐发生了改变,渐渐的由温和走向暴力,而同时张世华的及冠礼也在这样一个转折中如期举行了。
冠礼在这个时代,无论对那个家庭来说都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它代表着家族中的成员由孩童转变为成年,乃是一个人的“礼仪之始”。
同时因为冠礼的重要性,所以冠礼的步骤也是极为复杂了,及冠日确定后,在及冠日的前三天就要开始“戒宾”,也就是“祭告祖先于祠堂,并且向宾客们发出邀请,”而且还要通过占卜的方式从主人的亲友中选出一名“正宾”,并且由“正宾”选出一名“赞者”。
然后就要在家中开始布置,祠堂、厅堂,这些都要布置好。
当然对于这些礼节张世华一开始并不清楚,还是在雪姨的教导下,临时抱佛脚的将自己在及冠时要遵守的礼节背了下来。
在及冠日当天,作为“正宾”同时也是张世华“准岳父”的郭天明和“赞者”也就是他二弟的郭天阳,一大早就身着盛服赶到了张家。
而后在张烈武的亲自迎接下,缓步走进了张家,将两人招待好后,张烈武还要迎接其他的宾客,等宾客全到了,吉时也到了的时候,才会开始为张世华及冠。
而在后堂,张世华正和雪姨她们在一起,因为张世华是及冠者所以他并不用去迎接宾客,而雪姨她们,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是不可以去迎接宾客的。
只见后堂的张世华身着男子及冠时的专用衣裳,头发被打理成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使得那一双眼睛显得越发有神,而高大挺拔的身材更使得这时的张世华显得英姿勃发。
雪姨看着张世华,目光中充满着慈爱,她虽然不是张世华的亲生母亲,却也是一手将张世华带大,看这张世华从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孩童变成现在这样,她的心中也充满着欣慰。
更重要的是,她也完成了小姐(张世华的亲生母亲)去世前的嘱托,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张世华,她心中暗暗的说道:小姐你看到了吗,世华他长大成人了。
想到这,雪姨的眼圈也不禁有些泛红。
正当雪姨有些情难自禁之时,却听到一声温和的男声问她道:雪姨您怎么了?
雪姨回神一看,却是对面的张世华正一脸担忧的看着她,雪姨忙用手帕擦了擦眼泪,笑着对张世华道:世华,姨娘没事,姨娘就是有些太高兴了,我们的世华终于长大成人了。
张世华听到雪姨这话也是微微一笑,而旁边的张秦氏则笑着对雪姨道:嫂嫂,这世华才一个及冠你都高兴成这样,要是等到一个月后世华大婚那天,你还不要乐疯了。
雪姨听到自家弟妹这样打趣的话,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转头对着张世华道:世华等一下就该你出去了,可要准备好。
雪姨您就放心好了,张世华笑着安慰雪姨道。
而在这时,一个下人也走进了后堂,那小厮对着雪姨和张世华的婶婶张秦氏两人行过礼后,就对着张世华说道:大少爷时辰已到,该您出去了。
张世华听到这话,对着那小厮点了点头,而后又对着雪姨和张秦氏打了个招呼,便直起身来,在雪姨和张秦氏的注目中大步走出了后堂。
张世华出后堂时,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作为正宾和赞者的郭天明两兄弟就等着给张世华及冠了。
等到张世华到了前厅,他先按照礼节向着郭天明两兄第行晚辈礼,而后又想着家族中的长辈,也就是他的老爹张烈武和叔叔张烈文分别行礼,等行完礼后,张世华就走到了厅堂摆放的席子那,面向着郭天明这个正宾跪坐在席子上。
等张世华跪坐下来之后,及冠也正式开始了。
古代男子成年及冠并不只是戴上帽子这么简单,而是要及三冠,并且这将及的三冠都是有特定的流程的。
只见作为正宾的郭天明先从执事者手中接过缁布冠,而后嘴里说着对张世华这个及冠者教导的诗经(这些诗经就是一些套话,作者也就不再多说了。),然后为张世华及第一冠,及完第一冠后张世华还要去东房换上深衣,加大带,穿上鞋子,然后正容出房。
而后再次加冠,等三次及冠完成后,张世华全身上下的衣服也差不多全换了。
及冠完后,张世华又和郭天明兄弟二人去厅堂中醮酒,其实也就是告之皇天后土什么的,等醮完酒后,对张世华来说及冠最重要的大戏就来了,那就是“取字”。
在古代只要一个人想做官,就一定会为自己取一个“字”,’“字”不但是名的解释更加包含着长辈对晚辈的期望,以张烈武对张世华的期望,为张世华取字也是必然的。
而后,也的确是那样,只见张烈武站在厅堂中对着张世华道:“礼仪既备,今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嘏,永受保之,字曰伯昌。”
张世华听到自己老爹为自己取的字“伯昌”,皱了皱眉也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他是家中的嫡长子“取字为伯”本就是应该的,至于“昌”,“华”这个字本就有繁荣昌盛的意思,张烈武为他取这个字不但解释了他的名,更包含着对他的期望,期望着张世华能使家族繁荣昌盛。
于是张世华也行礼对着自家老爹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到了这一步,及冠也差不多要完成了,之后张世华在自家老爹的带领下又去了一趟祠堂,以昭告祖先。
而后就是张世华面见家族的尊长了,虽说对于张世华个人来讲,在他心目中的亲人也就只有雪姨、二叔、二婶这些人,但实际上张家还是很大的,什么堂叔、表舅、七大姑、八大姨光是有资格受张世华一拜的就有十几人。
虽说这些人在张世华的心中没什么地位,但是他们毕竟是自己的长辈,张世华也不能不拜他们。
于是张世华和老爹张烈武从祠堂回来后,就开始对着自己的这些长辈一个个行礼跪拜。
拜完男性长辈就开始拜女性长辈,而等张世华拜道雪姨时,看着满脸慈爱的雪姨张世华下意识的喊出了“娘亲”。
雪姨听到张世华喊出的“娘亲”二字也是一愣,虽说雪姨紧接着就将张世华从地上扶起,但是雪姨那双不停颤抖的双手和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的雪姨现在的心情。
是的雪姨现在很激动,虽说雪姨一直都将张世华当成自己儿子,但是这么多年却是张世华他第一次喊自己娘亲,还是在他及冠礼的这一天,雪姨她又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至于张世华,他完全是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称呼,其实对于张世华来说,他也早就将雪姨当做自己的母亲了,所以当张世华喊出娘亲时,张世华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应,相反他的心里还有些喜悦,因为在这个世界,他也有一个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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