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河七首画舫上,雨水混杂着血腥,台垣上、画舫上尸体堆集如山,横七竖八,惨不忍睹。
陆伯平最终没有抓到一个活口,凡是被陆伯平抓到的蓑衣人全部自杀,干净利落,仿佛生命不是自己的一般。
陆伯平双目通红,嘴唇颤抖,下令道:“给我追,抓不到活口你们提头来见!”
他这次从京师来到巴陵,绝不是游山玩水,赋诗作画的。
江陵府苗人作乱,规模越来越大,对朝廷乃至整个大周影响及深,以江陵为中心,四周大大小小已经死了十五个朝廷命官,这些人死法及其怪异,尸体腐烂后,尸化出许多小虫,小虫继续入侵波及周边百姓,人心惶惶。
他早已经算到,这些歹人一定会在中秋会上做一番动作,可是事态好像不是他想象的这么简单,这些人不单单是为了制造恐慌,这次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为了杀自己。
自己的行程只有少数几人知晓,这些人为何又能知晓?他从没想到,本来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好像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陆伯平双目深邃的望向远方,双手捋着那本就不多的胡子,半晌后开口道:“破敌,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程破敌点了点头:“竟然会涉及到朝廷!”
“你也看出来了?”陆伯平双手背在身后,全身已经被雨打湿,偶尔风吹动他的裙摆,“这些贼子背后竟然还有朝廷的力量。”
“陆老在朝廷的影响力有目共睹,不奇怪。”
“适才多谢你了。”
“这么多年的交情,见外了。”
不一会儿,有程府小厮匆忙的找到程破敌,那小厮在程破敌耳边言语几句后便离开了,待他走后,程破敌脸色阴晴不定。
“怎么了?”
“计中计,局中局。”程破敌道,“程府进贼了。”
“什么?”陆伯平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如果说之前他还淡定,现在彻底慌了,“这些人到底目的是什么?程府没事吧?”
“没事,有龙武军在,加上内府本就铜墙铁壁,就算是御剑门门主来了也不可能进去!”说起这个的时候,程破敌的脸上带有一丝得意。
“确保无事,我还是随你回去看看!”陆伯平说罢,二人便乘船朝程府而去。
程府外府一片狼藉,泥泞道路上到处沾染着鲜血,索性徐灿在的竹园比较幽深僻静,倒是没有什么波及,可纵然如此,杨紫凝也是提心吊胆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无事之后,方才安了点心。
等赵长令和程灵绮回来时,程府这边打斗也已经结束,赵长令抱着昏厥的程灵绮便进了内府。
一路上,程灵绮无论说什么也不肯回来,赵胖子没有办法,只好将她打晕带了回来,吩咐了程府大夫给程灵绮看了看之后,自己也急急忙忙的回了房间,换了一个裤衩。
妈的,好险,吓的老子尿了一裤子,幸好没人发现。
话分两头,时间回到那名蓑衣人倒地的瞬间。
那蓑衣人听出了女子的声音,她怎么也不肯相信是练红缨杀了自己,他可是赤灵宗宗主最为得意的弟子,是整个赤灵宗的骄傲,他不会背叛赤灵宗的……
不过这些问题,也只有等他到了地府之后才慢慢思考了。
夜雨越来越大,练红缨穿着一席蓑衣,遮住了脸面,可徐灿自从她开口那一刻便已经认出了她。
黑暗中,看不出她是什么表情,她站在船头,双手不时的划动双桨,只是很久没有言语。
徐灿想要打破这沉默的场景,可真不知晓如何开口,雨水打在身上,风过后,他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
“冷吗?”女子开口了,还是熟悉的声音,可是此刻怎么都感觉那么的陌生,那么的诡异。
徐灿摇了摇头,可随即笑了笑道:“有点。”
说完之后,又是好一阵安静,只有雨水击打在湖面上的滴答声。
过了一会儿之后,那女子又开口了,“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显然是想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问的这句话,既希望徐灿回答,又不希望徐灿回答。
“不想。”徐灿回答的很干脆,其实串联着破庙杨紫凝和陆离的那一番话,徐灿就该想出练红缨的身份,只是一直不愿意相信罢了,此刻真相摆在眼前,到也没有太大的惊讶感。
练红缨身子顿了顿,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双手抱腿坐在船中央的徐灿,“你在担心你娘子么?”
“没有,她此刻是安全的。”徐灿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孤男寡女的,要不要做点什么,不然好像对不起这风高夜黑的晚上。”
“去死。”
此刻船已经划入了洞庭湖,茫茫的湖面上,烟雾缭绕,可见度不足一米,气氛倒是诡异的很。
她搁下双桨,来到徐灿身旁,弯腰撑起了船棚。
“靠,你怎么不早说这有个棚?害我淋了半天的雨。”徐灿很不满的道。
别看船只很小,可是该有的东西一应俱全,练红缨掌了昏暗的油灯,脱下蓑衣,露出那曼妙的身材,倒是让徐灿看的直咽口水。
“这有套干净的衣服,你换上吧。”
“哦,那你背过身去。”
这家伙,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看你!
二人就这么静静的坐着,听着雨声,好像突然陌生了起来。
“我们还会是朋友吗?”
恩,真想不到这丫头竟然能说出这种话,适才那杀伐果断,霸气外露的劲去哪里了?
“自然是,如果你想深入发展什么的,我徐某人也奉陪到底!”徐灿高亢的道。
“想不到你这么有才,冲冠一怒为红颜,巴陵人这下可都认识你了。”练红缨道。
“哦,这个啊,过奖过奖,大家都夸我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什么的……”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可是练红缨感觉此刻二人的距离竟然那么的遥远,心中挺不是滋味,虽然他还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可是就是感觉有些东西变了啊,开始陌生了。
有些话,练红缨不说,徐灿也不想问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无法判定她走的路是好是坏,也无法断定他做的事是好坏,只要她对自己心存善念便足以。
“这次之后,任务彻底失败了,我也该走了。”练红缨叹了一口气。
“嗯。”徐灿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魔女,手段那般的残忍。”练红缨见徐灿兴致不高,也大致猜到了徐灿心中的想法,只是有些话她不问出来,心中更加的难受。
“没有。”徐灿淡淡的道,“其实啊,要是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的啊。你们要杀陆伯平,要在两千多人中斩杀一人,这样做是最保险的,最可能完成任务的。你们这样做了,陆伯平又何尝不是,他也是在拿这两千人的性命做一场游戏罢了。”
“可是啊,你认识他的,还有你的娘子也在这两千人中。”练红缨小声道:“我知道你肯定会恨我,你现在就是。”
徐灿自嘲的笑了笑,“娘子?哈哈。她何尝把我当成了程家的姑爷?摆在背后说吧,他们程家只是找了一个傀儡,我不知道程破敌有什么用意,但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啊。这个娘子不提也罢,在她的眼中,或许我还不如她们程府一条狗的命精贵吧。”
“你看,现在我不见了,程家有想过派人来找我吗?没有,或许他们都忘了程家还有姑爷呢。”
“你生气了嘛?”练红缨鼻头一酸,“你还是在乎程家的。”
“谈不上,只是混吃等死,总要找个港湾不是?”徐灿看了看船外的雨道:“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梦里不知身是客。”练红缨喃喃的道。
就这样不知何时徐灿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