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奸细呀,”那奴才被踢得仰倒在地,哭都来不及哭,只委委屈屈道,“奴才不懂公公在说什么。”
“不说是吧?”王有全看静王一眼,又一脚踹到他心窝口,“你说不说?”
那奴才被他那一脚差些踹断了气,眼中闪过丝惊恐,捂着胸口摇着头,却依旧泪眼涟涟地看向谢临,并且还有意无意地露出了他遮挡在耳边碎发后的小巧耳瑱,竟是个小双儿。
可惜谢临一眼都未曾看向他,只是慢条斯理地走回书案前,淡声吩咐一直站在旁边当做壁花的几个侍卫一句:“把他带到地牢里,审出是谁派来的奸细。”
“王爷!奴才不是奸细!奴才不是奸细!”
那奴才声音悦耳清脆,纵使是大喊大叫也有着说不出的美感,可惜在场的人不是失了根的阉人就是心性坚毅之人,几个侍卫面无表情地一左一右将他架起,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就把人拖到了院外,声音逐渐便也没了动静。
“公公手上提的是什么?”
书房中重新归于安静,谢临坐在书案前手中拿了一本兵书,眼睛落在王有全提着的食盒上,目光一错不错,“让你去侯府,你带回来这个?”
“您瞧老奴这性子!”王有全回了神,一拍额头,这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侯府大公子交给自己的糕点。
想着先前的奴才让他恍惚忘了事,王有全忙将食盒端到谢临面前,额头忍不住出了一层冷汗,带了些许谄笑地说,“殿下您快尝尝,这是大公子亲手给你做的点心,从侯府拿出来的时候可还热乎着呢。”
“他……亲手做的?”谢临听到王有全这么说,脸上的惊喜反而没有那么浓重,而是略微迟疑了些,才伸手打开食盒上方的盖子。
清甜的糕点香气在盖子打开时内扑面而来。
内陷儿暗红外皮晶莹透白的四块豆沙糕整整齐齐摆在食盒的抽屉里,给人一种十分精致美味的视觉体验。
看起来就很好吃了。
谢临眼中仿佛有些惊讶,试探地捏起其中一块尝了一口,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轻笑着摇了摇头。
王有全以为是味道不好,不禁担心道:“殿下,可是大公子做的这点心不和您胃口?”
谢临望着手里漂漂亮亮的豆沙糕,嘴里分明是清甜的味道,却让他尝出了一丝涩,脑海中前世的回忆像是被披上了一块昏黄的纱布,旧日里的少年将一块硬的发苦的花馍喂给自己,明明自己也饿的很了,却硬是对自己说已经吃过。
“……我做的时候掺了些粗粮,你吃的时候得慢些啊。”破旧的茅草屋里,体格瘦瘦小小的少年暗自咽了口口水,却还勉强笑着说,“你别担心,我从王婶哪里找到活可以做了,过两日村隔壁有家人要搭新屋,我去做帮工,一天能挣十个子。”
“结了工钱我就能找村里的赤脚大夫先给你瞧病,等咱们再攒多点钱,还能带你进县城里看腿。”少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虽说他们眼下住的屋子勉强只是用茅草搭起,雨天更是四处漏雨,但他却仍旧笃定一切能越来越好,并且轻声哄劝着眼前人,“谢临,你要坚持住呀,你的人生……未来还有很长很长。”
……
谢临思绪沉浸在久远的记忆里,他记得那块花馍并不好吃,甚至在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少年带给带他的食物都散发着过夜凉透的味道,比起在王府内让他习惯了二十多年的山珍海味,那些饭菜是如此的让人难以下咽。
可是人总得活下去,没了锦衣玉食,便是苦难到用黄土充饥,也得使劲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有朝一日,手刃那些害过自己的人。
手指间松软的豆沙糕被捏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屑,谢临愣愣地望着手心里暗红色的豆馅,突然就回了神。
“殿下,您这是?”王有全惊地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就要帮谢临擦拭手上的糕点末,忙说,“若是大公子做的点心不和胃口,那老奴现在就把东西拿下去。”
“住手。”谢临却用干净的一只手挡开他,垂着眼淡淡说,“你先出去,本王要自己待一会儿。”
王有全心头是说不出的担忧:“那老奴便在门外候着,殿下若是有事便唤奴才一声。”
谢临点了头,王有全弓着身子安静走了出去。
手心碎成粉末的豆沙糕还黏在手上,谢临垂了眼,将手心凑到自己嘴边,一点一点地将碎屑舔干净,末了又十分慢条斯理地吃净食盒里剩下的三块。
咽下最后一口时,谢临从怀中掏出一枚老旧的锦囊。他幽深的目光落在锦囊并不细密的针脚上,蓦地轻笑一声,在空无一人的空气中低喃道:“若是又被你知晓我浪费东西吃,你是不是又要跟我发脾气了?”他眼中带了点难过,却更多的是无比的庆幸,“……好在还有这辈子,我总不会因为这个让你吵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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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谢临合衣而睡,眉心紧皱。
许是白天勾起的往事回忆太多,他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殿下可是睡了?”门外有人小心放轻的声音问。
王有全守在寝殿外,看向屋里熄灭的烛火,刚要说“殿下已经休息了”,屋里便传来一阵淡淡的声音:“进来说罢。”
半夜踏着暗色前来的是静王府上地牢的管事首领,也是静王的心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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