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七十四 寒冬
    尽管玩家的行动力已经足够惊人,在挖掘机开进游戏救出“矿难”遇害玩家之前,他们依旧被困地底长达游戏时间七十多个小时。
    出口坍塌导致神经毒气用了更长的时间才溢散掉,足以杀死一切被困生物,包括姜若怀里的斯基摩幼鼠。
    玩家当然可以复活,但除了少数想知道地震被埋是怎样一种体验的抖m,大部分玩家在确认获救前干脆就一直没有上线,于是黑暗的七十多小时里,“矿坑”尸横遍野。
    姜若是为数不多坚持上线的人之一。
    三天里姜若到处扒拉,一度引起二次坍塌砸死自己,最后也没能把自己挖出去,倒是扒出一条连接小半个要塞的通路,得以一路观摩各种各样的尸体:npc的尸体迅速腐烂变成的白骨,玩家尸体被凝固在临死的一刻,因为并不恐惧,死状倒也并不可怖,只是表都像暴走漫画。
    看npc仿佛处一片末废土,看玩家好像参观大型死亡博物馆;流逝的时间和凝固的时间交织在一起,是如此地不能相容。
    如果说袭击基山是为了得到抑制剂,勉强还算有可原的话,“矿难”事件则暴露了npc对玩家旗帜鲜明的敌对态度。玩家难以理解这种同归于尽的仇恨从何而来论坛上一种观点认为,这是猜疑链的体现:npc对玩家的仇恨,根本上源于对玩家的猜疑,即对掌控他们生死的神灵的恐惧。
    当一个人对你掌有生杀大权,你就会自然而然地仇恨他。
    当神灵只是一个虚幻的存在是图腾上的一个符号时,你可以信仰他;而当他切实地存在于现实之中时,你就想要毁灭他。
    即使玩家对npc原本没有恶意,随着npc恐怖袭击的愈演愈烈,改变态度也是迟早的问题这恰恰是正在发生的事。
    由于巨大的技术差距,npc本来威胁不到玩家。但是一个文明的可怕之处在于随时可能发生技术爆炸,以npc的超强学习能力,配合内玩家向npc的技术输出,这种技术爆炸会发生得更快。
    npc从信仰图腾的土著,到懂得使用玩家的生化武器,现实时间不过从夏天走到了冬天。
    和珍珠港事件压住了某国内部的反战声音一样,“矿难”事件发生后,玩家终于统一了态度:npc已经成为“山海经”的病毒,不能继续存在下去了。
    猜疑链与技术爆炸,最终把两个种族推向不死不休的战争。“山海经”绘声绘色地演绎了黑暗森林法则。
    然而当玩家真正着手实施种族灭绝的时候,发现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玩家最初的计划是搜索npc据点,实施精确打击。有官方的冰川计划作为配合,无论玩家还是npc都必须抱团取暖,形成大的聚落来抵御恶劣环境,所以npc几乎不可能采取化整为零的游击方式来规避打击。
    但首先是如何寻找据点的问题:任何涉及军事的技术都是不能随随便便引入游戏的,玩家恐怕要从最早的声呐探测装置开始自行研发;即使这一步能够成功,找到据点以后呢?
    一大批玩家冲进去扫屠杀?还是放神经毒气?
    众多玩家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齐齐一哆嗦:天呐,怎么能让宝宝去杀人,宝宝还是个孩子!
    npc作为一个婴儿期的文明还没有形成坚固的道德准则,而玩家却不一样。玩家可以互相pk,那是因为知道对方并不会真正死亡;但屠杀npc带来的心理负担不可同而语。这种心态从使用麻醉枪都不敢多放麻药就可以窥见一二,研制神经毒气最初也是用来对付冰川生物,而不是人。
    话说回来,如果玩家真的在游戏里学会了视屠杀为儿戏,那么这个游戏恐怕离四零四也不远了。
    那么等待npc在恶劣冰川环境中自然灭绝呢?
    玩家可以重生,而npc能够繁衍,就结果而言其实是一样的不死不灭。是玩家先放弃这个游戏,还是npc先死绝,尚未可知呐。
    最终玩家把愤怒的矛头指向了金叶游戏:你们为什么不能像灭霸一样打个响指,“砰”地让所有npc原地爆炸?
    金叶很委屈。
    虽然是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游戏演算至今已经形成了一严格自洽的系统,修改任何一个参数都要慎之又慎,直接删除一个物种会造出什么bug难以预料。
    由于npc的恐怖活动,玩家持续流失,在学术圈入驻后刚刚有所上涨的股价再次下跌。如果玩家继续减少,由于缺乏观察者,“山海经”的计算精度将不会再增加,那么最后的学术研究价值也堪忧。
    当“山海经”世界白雪皑皑的时候,对于金叶,这也是一个寒冬。
    姜若就是在这个时候敲响了龚荣的办公室门。
    他一路走过去的时候,路过工位无数,大家都维持着一贯的“我没有看见这个人”的伪装,然后在没有领导的群里疯狂八卦:“刚才大公子去敲龚董门了!你们说会不会吵起来?”
    龚荣习惯说了一声“请进”,一看进来的人是姜若,吓得赶紧吃了一口降压药。
    姜若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这一笑让龚荣受到了更大的惊吓,不知道他要放什么大招。但尽管这个儿子屡次把自己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依然无法把姜若拒之门外儿女都是讨债鬼呐。
    姜若在他的对面坐下来:“公司最近怎么样?”
    作为股东之一,姜若问这个问题本来再正常不过,但听在龚荣耳里却格外讽刺,于是回答得就不怎么客气:“怎么样?你没有看报表吗?现在你满意了?”
    姜若笑笑:“这次不关我的事,可不能赖我。”
    他出奇温和的态度让龚荣觉得白见鬼,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想要什么?”
    “爸爸,”姜若叹了口气这样称谓并不会让龚荣觉得欣慰,因为他知道姜若从来不做用称谓来划清界限这种幼稚的事然后他听到姜若接着说:“当初创立炎黄,是妈妈的提议,对不对?”
    龚荣睁大眼睛,虽然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回答,但姜若已经看出了答案。
    “我查过,炎黄注册的时候,叫做炎黄科技,不是什么游戏公司。当时没有多想,现在我有点明白了炎黄最初是一家从事分子模拟的公司,创立她的初衷,是尝试用模拟的手段再现物理实验的过程,用于科学研究,对不对?”
    “我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波折,但无论如何,‘山海经’如今真的被用于科研了,这是妈妈当年希望的吧?”
    “我知道怎么解决‘山海经’现下的问题。很麻烦,我本来不想管的。但如果,这是妈妈的理想我愿意为她做一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