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都督府,陆用之首先打发阿东先回凤凰寨报信,自己准备先找家客栈歇息下来。
“陆先生,既然到了龙州,到我家去坐坐。我堂客烧的一手好菜,特别是鱼,保证你吃了叫好。一会把浩明也叫来,他是我小舅子你还不知道吧?”
关武鸣很诚恳的邀请道。
“啊,这我还真没听浩明说起过。”
“这小子不愿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他好强,生怕别人说他依仗着姐夫才混的出来。”
一边走,关武鸣一边说起了他和他老婆的传奇。
他老婆是唐家的长女。唐家是靠在江上打渔为生的,后来从鱼贩子慢慢做大,买了几条船跑起了水上运输,成了龙州的富商。
唐女在认识关武鸣之前已经许嫁给龙州另外一个小地主。壮族有个规矩,在女人未生育之前,是不能住到男方家的。所以,唐女一直住在自己家里。
关武鸣在未上山之前,曾经在唐家跑过船,当过水手。偶然间见到唐女,便惊为天人,一心一意想娶她回家。
他把这番心意直接向唐女表白后,唐女笑笑说道:“小伙子,你说晚了,我已经嫁人了。”
关武鸣当时就立誓道:“别说你嫁人了,就是生了一堆孩子,我也要把你娶回家。”
唐家当然不答应这门亲事。这关武鸣身无长物,只是个佣工。关武鸣为了争口气,就到龙州衙门当了捕快。
可是捕快没干几天,龙州教堂神父养的一条洋狗把人咬了。这神父不仅不赔钱道歉,还让教民把上门要说法的受害人绑到龙州衙门,说他寻衅滋事。
关武鸣听说了这事,一怒之下,把狗打死了,从此开始落草为寇。由于他练就了一手百发百中的枪法,为人又极其义气,很快成为了那伙盗寇的头。
他自己是苦出身的孩子,所以他定下了规矩,只抢法国人和越南富商的财物,不抢中国人和安南穷人的,一时声名鹊起,成为远近闻名的侠盗。
广西巡抚潘鼎新任上期间,正值法国人攻占越南,于是越南国王向朝廷求救,潘鼎新带兵出征越南,却又接到朝廷不可扩大战争的密旨,于是清兵一败涂地,连镇南关都落入到法国人之手。
朝野震动。经过张之洞保荐,朝廷启用了原广西都督七十多岁的老将冯子材。冯子材募兵成立乡勇,他规定不问出身,能上阵打仗就行。
关武鸣由此下山,报名成了冯子材手下的兵,很快因功提拔为哨长。
然后,他把唐女的男人约到酒馆谈判,两人立下赌约,以喝酒定输赢。关武鸣输了,给他一百两银子;他输了以不会生崽的老婆抵债。
结果,有备而来的关武鸣赢了赌局。
第二天,关武鸣带着自己一哨人马威风凛凛的去唐家提亲,唐女痛恨自己丈夫无情,又为关武鸣诚意所动,从此也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
再后来,镇南关大捷之后,冯子材奉命裁撤乡勇,关武鸣又回到山里当了盗贼。
而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只会舞枪弄棒的唐女弟弟唐浩明,长大后也去投奔了关武鸣,正式成为侠盗中的一员。
龙州城里的宅子是关武鸣用抢来的银子购置的,他把唐女安置在龙州城里,官府也知道。只是关武鸣从来不在境内作案,官府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招惹这个煞神。
唐浩明来龙州也是来买宅子的,他还未成亲,置办下宅子也是和唐女住的近,日后相互之间有个照应。
所以,关武鸣派侍卫一叫,他也赶在他们到之前先到关家等候了。
见到陆用之自然是亲热了一番,嘘寒问暖。把分别之后的事情叙说了一遍,都感叹一番奇遇。
然后,唐女招呼酒菜已必。席间,关武鸣问起陆用之家庭状况。陆用之正为此感到头痛,自己这个后世记忆,身体却是原主人的,这个家庭总是要认的。不然,一个不孝的罪名不是他所能承担的起的。
陆用之把家庭情况一说,关武鸣把桌子一拍,说道:“这事好办,明天我来给你安排,保证你衣锦还乡,为你娘大大的争脸。浩明,你才买的这栋宅子先给陆先生住,自己再去找一栋。明天你把你娘也接到龙州来,平时让唐女顺带照顾下。”
“好嘞,明天我再去买两名女佣,置办些家伙什,等你从乡下回来,一切都给你办的妥妥的,保证母亲大人满意。”
陆用之也有此意,将这具身体的生母接出来,以后慢慢的与陆家疏远点,省的以后应酬麻烦。但是,自己囊中羞涩,现在还办不了这事。没想到关武鸣抬手之间就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他也知道,跟关武鸣这种豪侠性格的人打交道,一味的客气推脱反而会显得生分,既然他诚心实意的送,还不如大大方方的接。
“如此,我干了这碗酒以示谢意。”
陆用之一口干了碗中的米酒。
“好,爽快。浩明,喝完酒你就带他去看看宅子,缺什么,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明天让浩明一块办了。”
关武鸣是刻意结交,唐浩明是感念他曾经救过自己,而陆用之正想以关武鸣作为今后的靠山,这顿饭吃的是皆大欢喜。
吃完饭,告别关武鸣和唐女,两人一起来到唐浩明新买的宅子,这里离关家不过三四百米的距离。
这是个两进的院子,大门进去是呈品字形的三栋房子,中间是个大大的天井。后面又是一个院子,有一栋两层的砖楼,这是主人住的。
房子里有唐浩明从水口请来管家夫妻,还有个负责做饭的本地厨娘。
“挺好,什么都不用添置了。明天把我娘接来看她的意思再说吧。”
唐浩明掏出二百两银票塞进他手里,说道:
“知道你没钱,这个你先拿着,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以后不够用了,就让管家去找我姐拿。这管家是我家的老人,忠实,你尽管放心用。”
晚上,两人同榻而眠,秉烛夜谈。
“我料想,要想将镇南关的大小连山建成,这资金主要要靠自己解决,而解决资金最有效的渠道莫过于贩烟土。一边贩,一边自己种。要派人到云南取得云土的烟种,找合适土地偷偷的种。”
“咱现在手头有枪,自己贩,把广西境内的进货渠道垄断了,还怕不来钱?”
“话虽这么说,但这里面水很深,涉及的利益方很多,你先得派人摸清楚这里面的厉害关系。这事一定得记住,别让关大哥插手,不能让他的前程毁在这上面。对苏大人也要瞒着,毕竟朝廷明面上是禁烟的。”
“我懂,这烟那里禁得住,你看看光是龙州,大街小巷有多少烟馆?”
“你最好自己也别出面,找信得过人操作,你在后面遥控指挥就行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啊。”
是啊,不仅是修建镇南关,以后还要养兵,靠广西这个贫瘠的土地,如何能支撑以后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