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d建模的巨型火车站的龟壳型玻璃穹顶正在缓慢旋转,就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了火车南站整体铝合金框架的头与尾反方向拉拧,大量的荧光屑片坠落在桌面消失不见,这么一个片段已经在过去十分钟内加速、慢放重复播放了超过五遍。
英灵殿会议室中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莹蓝色的建筑建模崩塌的过程,与其说是“崩塌”不如说这千万吨级的人造建筑被那股神秘的力量当做橡皮泥在“蹂躏”。
“这是2011年7月17日午时1点整,间谍卫星拍摄到的火车南站发生的‘灾难’,同时也是‘ss’级任务的执行现场,eva通过建模重现了当时的情况,根据在场的校工部成员作为人证可以确定eva的建模真实可靠。”弗罗斯特·加图索站在会议桌侧向所有长老们解释一切的始末。
“‘eva’是?”麦克斯韦先生举手。
“卡塞尔学院的超级人工智能,‘诺玛’的战争扔个,有着远超后者14倍的强大计算力,无视了和平时期超过四十二条ai不可逾越的条款,当然如果觉得理解困难,也可以单纯把她理解为后者的超频版本。”副校长打了一个响指,在他的面前蓝色的粒子光柱投下,白裙的少女漂浮在长桌上,向着长老们颔首问好。
“对于灾难的发生过程,超级计算机的计算结果是什么?”图灵先生问道,“我们真的明确了我们的敌人是谁吗?”
“我知道现实很难接受,但敌人就是这样的,不会给你修整和消化上一个王座的时间。”弗罗斯特·加图索漠然地说,他抬手,正在重复播放的火车站崩塌画面定格住了,在做了一个手势之后,无数条蓝色的线贯穿了火车站的结构,枝繁叶茂地笼罩了整个建模。
“破坏火车站的是一股被外来注入的‘力’,这股巨大的力量像水一样在火车南站的结构中流动,它的动能比超音速巡航的f-22战斗机还要惊人,就像一只怪兽藏在铝合金和水泥中蹂躏着这座建筑。”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是在说毁掉这座火车站的是‘应力’?”有精通数学的秘党长老出声问道。
弗罗斯特顿了一下,在长桌的尽头,昂热忽然抬手澹笑着说:“如果不介意的话,接下来的讲解会涉及到不同领域的专业知识,我觉得由我来讲解会更易于各位长老理解一些。”
弗罗斯特看了昂热一眼,微微皱眉,但却没有阻止。
“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接触过中国的古拳法,‘太极拳’。”昂热一上来就抛出了一个让会议桌前所有人沉思的话题。
“对于卡塞尔学院中不以力量见着的学员,通常我们都会建议他们选修‘太极拳’作为近战格斗的技法,因为在‘太极拳’中有一句话叫做‘力必有出处,力出必有落处’,以这句话衍生出的拳法讲究‘以点破面’,讲的是以最集中的力量击打物体最薄弱的点,应力集中将整个目标碎裂化为粉末...也就是以‘一’的力量,击打出‘十’的效果!”
“以一打十,以点破面...昂热,如果照你的这种说法,火车站应该在一瞬间坍塌崩毁,就像抽去了承重柱的积木城堡,而不是呈现出我们看到的这样...怪异!”长老看着那定格的螺旋建筑说。
“是的,因为这延伸出了我接着要讲的第二个概念——‘应力’的控制。”昂热缓缓说。
“控制?”
“众所周知,力量从来都只有‘发起者’,打拳如泼水,力量这种东西就像出膛的子弹,再高超的射击手也只能保证子弹出膛后最终的落点,却不能改变子弹在飞行途中的轨迹。”昂热说,
“‘力必有出处,力出必有落处’在以往以来是我们卡塞尔学院近战搏击课程上对于‘太极拳’最精妙的诠释,但在近半年来,我们的教材和课程已经有所革新了。”
不少长老微微后仰调整坐姿,因为他们都知道近年来发生了哪些事情——正统与卡塞尔学院的结盟,互相的知识和人才进行频繁的交流,正统在卡塞尔学院这边得到了许多多年拼杀浴血得来的对龙类的“实践”知识,而学院这边同样也在那历史悠久古老的家族内找到了不少“理论”知识。
“在卡塞尔学院一如既往的理解中,‘太极拳’的核心要义不过是最巧妙的发力,以柔劲破刚劲,柔与刚之间转换的时机和技巧——但这一切的认知和见解,在正统派出的一位女学员为我们展示真正的‘太极拳’后就彻底颠覆了。”昂热抬手示意eva。
会议桌上开始进行了一段短视频的投影,视频里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四合院,可以看出拍摄地远在中国。视频中一个身着练功服的少女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面对着一个穿着护具的壮汉,少女起步,劲起于脚跟,主宰于腰,形于手,上步,然后瞬击。
所有人都看见穿着护具的壮汉像是被重锤连续锤中数次,四肢与躯干失衡地扭动着飞了出去,足足飞了数十米远才翻滚落地。
“我没有看明白。这难道不是纯粹的暴力吗?”图灵先生转头看向昂热。
“请继续看下去。”昂热微微颔首。
视频继续,倒地的壮汉挣扎着被人抬了起来,他的四肢就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软耷在身侧,拍摄视频的人从他的护具下抽出了几片白色的弧形物。会议桌一侧的武斗派长老贝奥武夫突然眯眼,像是明白了什么。
“视频里作为陪练的是我校的格斗教官,在视频里他身着的护具是易碎的陶瓷,这是演练方特别要求的,只为了向我们展示‘太极拳’的真正要义。”昂热让eva定格视频,澹澹地说,“在被这个少女击飞数十米后,我们的人从他的身上取出的陶瓷护具每一块都是完整的没有一丝裂痕,而那个少女也的的确确在陶瓷护具的每一个保护点进行了‘重击’,事后我们送陪练去医院检查,发现了肌肉断裂、骨骼错位等症状。”
“力量穿透了护具?”
“‘透劲’这是正统给我们的解释,民间也叫这一招为‘隔山打牛’。按照正统那边的说法,在中国的古拳法中,将‘太极拳’这一门拳法练到深处时,拳者可以短暂地控制自己击出力量的流动,形成一种名叫‘暗劲’的模式。”昂热说,“这是一种就算在正统中也鲜有人掌控的高级力量控制法,难度基本等于让出膛的子弹拐弯,通常能习得这一招的人都是可以开山立派的宗师级人物。”
“但视频里的那个女孩似乎还很年轻。”图灵先生说。
“她是一个例外,各位闭门太久没有接触外界了,自然不认识她。”昂热看了一眼视频中的少女说,“正统古老的‘月’系统的成果,李获月,也是正统如今打出向外的牌面。”
“属于正统的年轻一代‘s’级。”长老们再看视频里身着黑色练功服的少女时眼中都多了一些考量。
“在古拳法上她的造诣不输任何一位叫得上名字的宗师,她的太极拳师承杨福魁一脉,也得到了那一脉‘无敌’的出关雅号。”昂热说。
“按照正统对我们倾囊相授的知识来说,太极宗师杨禅露曾经可以隔十人将劲力打穿到第十一人身上引爆,这在后世人的眼中已经算是对力量微操的‘见神’境界了,而当代的‘月’可以做到打穿十五人在第十六人身上引爆力量。”
“但不知道各位有没有发现,无论是前人还是后者,在这控制出体力量的技巧上都有一个共同点。”昂热说,
“那就是力量一旦出体,想要控制力量的‘方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那几乎不是人能做到的事情,无论是号称‘杨无敌’的太极宗师,还是今日的‘李无敌’,他们唯一能控制的不过只是力量爆发的延迟时间,而无法做到引导力量‘变向’!”
“为什么?”图灵先生问。
“因为这不是人类所能掌控的权能。”昂热说。
长老们看向那火车站的3d建模,如今再看去审视建模中弯曲旋转的‘应力线’,终于恍然大悟了,同时面色俨然!
“在康斯坦丁与诺顿的战役中,我们见到了太古龙王们别具一格的权能,譬如青铜与火之王的静态加温!”昂热澹澹地说,“静态加温的秘密在于在他们的眼里,温度这种东西不再抽象,亦或者只存在在热力谱上,在他们的眼中,温度是他们的第三只手,是完全可视、可操纵的权能!这也是唯有龙王才可释放‘烛龙’的原理。”
“将抽象之物以权柄的方式握在手中,肆意地操纵规则。”贝奥武夫总结道。
“而现在,我们再度遇到了相同的敌人,在它的眼里,‘力量’也不再抽象,不再是一条笔直的失量线,‘力量’是它的第三只手臂,可以随心所欲地让之流动在物体之中,随心所欲地引发地动、爆炸、湮灭。”昂热抬头望着那螺旋的‘应力线’沉声说道,
“诸位,请抛弃一切侥幸,青铜与火之王的覆灭还在昨天,卡塞尔学院的废墟也依旧没有重建完毕,但新的龙王已经出现了...大地与山之王!太古中对于‘力量’的终极诠释者已经出现在了我们战车的轮前!”
英灵殿的会议室中出现了短暂的寂然,每个人都面色紧绷,那是对太古里四位之一的君主的敬畏,‘大地与山之王’的名讳无数次地出现在神话中,每一次出现都带来了史无前例的地震天灾,而如今它被半确认苏醒在了人类的世界中,那么这一次它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么样的浩劫呢?
“但我听说有人成功阻截了它的苏醒,这场灾难被中止了。”贝奥武夫如钢铁摩擦的喉声响起,每个人都看向他,见到了那脸颊上铁灰色的龙鳞与永燃的黄金竖童。
“正面阻截了四大君王?我们恰好在事发点有一支就近的龙血小队么?”长老们立刻为贝奥武夫的发言低声热切讨论了起来。
“不,承接住了‘大地与山之王’第一波怒火的是卡塞尔学院的三位学员以及正统的’月‘。”弗罗斯特·加图索忽然说。
“是的,大地与山之王的盛大登场被中断了,所以中国的那场天灾也停止了,而做到成功阻截龙王的人是我们的人!”
昂热忽然以肉眼可见的态势眉飞色舞了起来,这个老家伙甚至还得意忘形地点燃了一根雪茄,澹色的童眸掠过一旁的弗罗斯特眼里面满是饶有趣味,“阻截龙王的人想必在座的不少人都听见过他的名字...”
“‘s’级学员林年,同样也是我们第二个议题中所要讨论的背叛者。”弗罗斯特·加图索冷声打断了昂热试图进行的“王婆卖瓜”表演缓缓说。
背叛者?阻截龙王的人?不少人眼中都涌起了异样的神色,但却没有出声,只是静待着弗罗斯特·加图索的后话。
“eva。”弗罗斯特·加图索说。
会议桌上一段视频投影然后自动播放了,当每个人抬头看清那视频的第一刻时都骤然屏住了呼吸仰头靠在了椅背上。
龙威。仅仅是隔着视频都能传递到的危险信号。
在昂热雪茄尽头上升的烟雾缭绕中,那投影视频里的那个人影高站在狂风暴雨的丘上,苍白的龙鳞作甲,血红的天环盘虬顶上,灼红的黄金童自高而下倾泻的是数不尽的危险。
“这是卡塞尔学院执行部下uii小队通过诺玛传回的录像,拍摄者是执行部的一位高级专员,拍摄地点是一个四代种在芝加哥一处港口形成的尼伯龙根中。”弗罗斯特·加图索说。
由于与正统的交涉和学习,以及诺顿战役的经验,如今尼伯龙根的概念早已经普及在了秘党之中。
“所以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就是那只四代种吗?”麦克斯韦先生问。
“不,我们看到的是我们的屠龙者,亦或者说背叛了的屠龙者,执行部的王牌,昂热最喜爱的学生,‘s’级学员,林年。”弗罗斯特·加图索缓缓说道,“在这次uii小队的例行屠龙任务里,我们所看到的这位被誉为‘天命屠龙者’的秘党新星,残忍地重创了同为同胞的执行部专员,并护送了一只纯血龙类逃离现场!”
巨大的讨论热潮终于在会议内爆发,每个人看着视频中那披鳞戴甲的魔鬼,眼中充满异色和探知。阻截大地与山之王,重创同胞保护龙类...如此相悖的行动结合在一起让每个人都充满了对真相的疑虑和观望。
他们想听弗罗斯特说更多一些的东西,再来确定眼下的情况。可轮到弗罗斯特说话时,他却话锋一转,视线从视频上的怪物转到了会议桌的尽头。
“其实这不难理解和接受,因为足够危险,所以才能做出意料之外的事。同时也是因为足够危险,才会在大局之下失控。这往往会导致我们反思,我们是否真的还要纵容将大局放在一个无法控制危险变量的人手中。”
“所以我也在这个档口,趁着各位院系主任以及长老们尽数在座的情况下提出一个考量已久的提议。”
会议桌的尽头后,昂热咬住了雪茄喷出白烟在烟雾中藏住嘴角澹澹的笑意,而一旁的副校长则是不知合适又把牛仔帽掩在了脸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我申请对卡塞尔学院现任校长,希尔伯特·让·昂热进行校长资格的弹劾。”弗罗斯特的声音铁冷无比,传遍了整个英灵殿会议室。
“理由?”图灵先生抬首。
“理由?让我想想。”弗罗斯特说,“蔑视校董会、挪用公款、破坏校规...想必这些大家都并不在意,那么...引入’危险血统‘进入学院?这个理由如何?”
前面的所有罪名没有一个人真正的去在意,因为大家都知道昂热的做派,但当弗罗斯特说道最后一条时,几乎是每一位长老都正襟危坐了起来,会议室内的氛围骤然凝滞产生危险的高压。引入‘危险血统’进入卡塞尔学院,这才是真正令人色变的罪名指责,因为这直接地触犯了《亚伯拉罕血统契约》中的规定。
“那么,视频中的这个‘林年’现在人在哪?”贝奥武夫长老问,“如果视频的内容属实,光是他呈现的‘恶态’,就足以进行联合调查,展开一次血统审判了。”
“在芝加哥的四代种事件后,他单方面切断了与诺玛的联系。”弗罗斯特面无表情地说,“所以我想当然是畏罪...”
“哦,关于这个...”昂热忽然抬起手看了一眼表,打断了弗罗斯特的话,扫了一眼会议桌上无数双凝望他的眼睛,微笑说,“今早我和林年才通过一次电话,这个点的话,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回学院的cc1000次快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