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晖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王氏偶尔为之示好,接下来就强人所难,真让人如鲠在喉。
这件事何苦就这么放在台面上,让林氏为难。
洛嬷嬷静静地不发一言,娇娥见了心里有些发凉,洛嬷嬷前世今生对她都尽心教导,阿母也认了洛嬷嬷做义母。
若是说娇娥从于夫人处感受到来自祖辈的宠爱,那么从洛嬷嬷处感受的多是关爱。
见阿母答不上话来,娇娥更是有些不安,洛嬷嬷当初答应来赵家,并不是来做教习嬷嬷的,以洛嬷嬷的人才,那家去不得?
可要是当着面拒绝舅母,舅母没了脸面,又有什么好?
以前和舅舅家里走动,舅母并不热衷,真正的交往很少,却不料舅母做事便能直接的让人……
林氏苦于找不出即不伤嫂子脸面,又不伤义母体面的话来,一时僵住了。
王氏见林氏母女二人并不爽快答应,洛嬷嬷又是一幅风淡云轻的样,就有几分不喜。
撇了撇嘴,王氏想挤兑林氏几句,让对方应下。
深知阿母为人的林天,连忙插话道:“阿母,妹子还小呢,不着急这一日两日的,今日不该是为我庆祝吗?怎么又说妹妹去了。”
王氏有些不高兴,但要给儿子留脸面,便强压住不悦,道:“倒是我着急了。”
说罢牵着玉瑶往一旁坐下,面上也不像来时热络,林晖脸上的喜色就有些撑不住。
一时之间,众人都找不出话来讲,玉瑶不满地瞪了林氏一眼,又偷偷扫了眼洛嬷嬷,撇了撇嘴。又将眼看向别处。
娇娥无奈地看了看林天,林氏轻轻握了一握洛嬷嬷的手,以表歉意。
洛嬷嬷低低叹了口气道:“无事。”
冷眼瞧着王氏这般的脾性,娇娥嫁过去能得了好吗?
洛嬷嬷还是不赞同娇娥嫁给林天,林天这个孩子是个好的,人机灵能干,大汉朝像他升的这般快的童官真没有几个,对娇娥也是全心全意。
什么都好,只是小娘子嫁人不仅仅是嫁给一个小郎君这么简单。
林天父子都在外忙碌,一日能在一起的时间能有多长,男人又轻易不管后宅的事,娇娥在家中要应付得就是阿姑和小姑。
就连皇家的媳妇都不是皇帝最喜欢那个,那个就能得了好的。
娇娥有这样的容貌和人才,为何要委曲求全?
以前洛嬷嬷还有些犹豫,眼下到拿定主意要劝着娇娥转了心思,待林氏生了孩子之后,恢复交际,才好筹划一番。
林立和林天两个强撑着说笑,广哥和玉瑶两个没多久便斗起嘴来,气氛倒也还好。
赵义赶回家时,屋内又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样儿,只是无端透着些牵强。
“天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赵义兴高采烈地拍着林天的肩膀,道:“你就是吃这碗饭的,舅兄生的好儿子。”
林晖高兴地咧了咧嘴,王氏在一旁插话:“这个儿子可不是你舅兄能生的出来的。”
“哈哈。”,赵义道:“嫂子说的是,我就指望夫人再生一个了。”
广哥听了凑过来,大眼睛眨啊眨地道:“阿父是想要个小郎君还是要个小娘子?”
“哈哈。”,赵义不懂儿子的心,摸摸广哥的小脑袋,道:“那里有嫌弃家里郎君少的。”
广哥噘着嘴,拽住赵义的官服打转转,往下坐,赵义哄道:“好儿子,别撒娇了,让阿父换衣服去。”
“你看看,你阿父要添新儿子了,眼里那还会有你?”,窗外,古力正不遗余力地给赵兴上眼药。
又道:“你去了西域,你阿父就想再生个儿子顶上,难道当你这个儿子丢了不成?”
赵兴无奈地叹口气,拉了拉古力的耳朵,道:“你难道没有读过《孝经》吗?还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两人掀了帘子进来,众人眼前都是一亮。
几日不见,两个少年像是又俊俏了些。
林氏笑嘻嘻地瞧着大儿子,觉得自家大郎真是当得起“子房”这字。
“大哥来了。”,娇娥一声欢呼,又道:“古力,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做又?”,古力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难道你是在嫌弃我吗?”
娇娥和古力两个是调笑惯了的,笑道:“今日可是庆贺我大表哥升官的,又不是过节,你可不是又来了。”
古力心中存着事,对赵家人的一言一行分外在意,当下冷着脸,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地道:“罢了罢了,知道你瞧不上我,我走还不成。”
娇娥愣了一愣,笑容僵在脸上,林天连忙上来,拉住古力的袖子:“古力,我表妹和你戏耍惯了,你往常并不这般小气,今日怎么这样?立哥还想和你好好谈谈生意经呢。”
古力还僵着身子,不说走,也不说不走,赵兴抚额叹了一声:“别闹了,好好坐着去。”
“哼。”,古力脸上才有些缓和,娇娥和林天对视一笑,扯着古力的袖子道:“和你闹着玩呢,这也当真,今儿是怎么了?你上回还说想吃烤羊肉了,托大表哥的福,今日可是有上好的烤羊腿呢。”
王氏瞧在眼里,觉得这个古力未免长得过于好看了些,娇娥和这个异邦男子未免过于亲近了些,儿子却像什么都没看到毫不在意。
玉瑶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瞧着古力。
往常古力都穿着玄色的袍服,只有领边和袖边有绣图,围上一条缀满宝石的腰带显示身份。
今日是盛装打扮而来,一身绛色的袍服,领边和袖边上均绣着玄色的蔓藤纹,袍服上也是用朱红和玄色的丝线,绣了层层叠叠的鸟兽图,偶尔还能看到其中夹杂的金线,贵气逼人。
更不必说那腰间系着的佩刀上那些硕大的红宝石了。
这一身衣饰,顶得上赵义十几年的秩俸,玉瑶从未见过如此繁复的绣衣,也从未如此近的和一个金色头发,雪白皮肤,湛蓝眼珠的番邦人同席。
小娘子一直凝望着古力,好像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古力被这无礼的凝视气的眉毛扬了扬,就想发作。
林天咳了一声,问:“小妹,为何盯着古兄看个不停?”
玉瑶痴痴地答道:“好看。”,说完又伸了伸舌头,低下头去。
古力听人说长得好,脸也不那么臭了,也看了看玉瑶,觉得林天的妹子虽然不如赵家兄妹绝色,却也长得清秀,道:“你也很好看。”
玉瑶的脸红了,再不做声,只在席上一直光着眼睛瞅着古力。
古力也随着她去。
娇娥并未放在心上,只当表妹年纪小,贪看个新鲜,却不料玉瑶小小年纪,却莫名喜欢上了这个叫做古力的少年郎。
赵义换了常服出来,听林天学了一遍在宣室里发生的事,叹道:“天哥的运气不错,于大人愿意点拨你,但也要你能抓得住机会,今日这番对答,真是绝了。”
赵兴也在一旁点头,林天的问话虽有断章取义之嫌,但的确是问倒了博学的严祭酒。学问之用,存乎一心,林天虽然治学不成,却有急智。
“今日严祭酒落败,岂不是日后又要想法子找回来?”,赵兴问林天。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我都去了廷尉府了,他能奈我何?”。林天蛮不在乎。
“对啊。”,赵义抚掌大笑,道:“莫非严祭酒要去诏狱寻你不成。”
谁不知道,廷尉府的人不好惹。官员们互咬,皇上判不平、兜不住的,都丢给廷尉府来裁决。
官员入诏狱受过百般折辱,方知一个一百石的狱卒,都能让一个二千石的大员服服帖帖地听话。若陷入绝境,自身还有没有生机,完全在这些人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