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水煎一碗,分早晚两次,方知行记得老大夫交代的,把药先熬了出来,并且看着韩念念先喝半碗。
又臭又苦,韩念念捏鼻子硬喝下去,五官都皱到了一块,“蜜饯呢,蜜饯呢!骗人!”
“等着。”方知行忍不住笑出了声,弯腰进厨房把糖罐子拿了出来,不由分说,挖了半勺白砂糖塞韩念念嘴里。
“”她想揍人。
转天年初七,韩念念大早起来去看布告,中心小学墙外贴了大红纸,通知参加考试的名单。
十个人报名,五个人考试,最终只招两个人。
韩念念压力还挺大。
年初九考试,这两天哪也不去了,从图书馆借几本书在家临时抱佛脚。
大早上王婆婆就过来喊她,“丫头,快出来,巷口集合,发粮票啦。”
月初发粮票,这都阳历二月了。
住这条巷的都出了去,巷口挤满了人,街道办事人员按着名单挨个喊人,粮票、油票、肉票、布票四四方方,两到三排,剪子对剪开,发到每人手上都有一大摞。
仔细卷好了,准备回去。住巷口的郑大婶喊住了她,“大闺女,俺想让你帮俺儿子说个媒。”
韩念念还未开口,周大娘便接过了话,“大闺女年纪小小一把,办事却利索,一看就是行家,让大闺女给说媒,一准没错。我家芳芳就是大闺女给介绍的,芳芳一眼就相中了,是个公安!”
说到最后,周大娘到底忍不住炫耀了起来。
郑大婶一听,忙道,“大闺女,你也要给我家老大说个俊俏的媳妇!”
韩念念来者不拒,“大婶您去我家,先跟我好好说说。”
一传十,十传百。城市不小,讯息传播倒也快,单这两天,上门来找韩念念的就有十来个,要么是周大娘的娘家七大姑八大姨,不然是郑大婶的兄弟姐妹,还有何公安他老娘的娘家妹子
反正是人带人,有找韩念念算日子的,也有合八字的。
笔记本上迅速登记了不少年轻男女的信息。
就在韩念念琢磨给谁介绍谁时,军官同志登门找上她了,手里拎了个网兜子,装了罐头、蜜饯还有鸡蛋
韩念念有些诧异,把军官同志迎了进来。
军官同志神色窘然,摘了军帽挠挠头,一时不知咋开口。
韩念念洗搪瓷缸,给他冲了糖水,笑眯眯道,“军官同志,是过来让我帮你说亲?”
军官同志点头,“大妹子,丽刘丽娟同志交好的人不多,我见她跟你倒是往来多些,所以想让你中间保个媒。”
韩念念先没应,而是道,“军官同志,我听说您过年回了老家,爹娘那边怎么说?容得下刘姐和她闺女?”
军官同志神色一滞,随即坚定道,“我的媳妇跟我过日子,不跟爹娘过日子。何况刘丽娟同志的男人因救我而战亡,我应该照顾他母女。”
韩念念面上露出严肃之色,“刘姐要的不是同情、不是照顾,是爱护,如果您出于同情想照顾她,我想大可不必,刘姐不是懦弱之人,不需要可怜。”
“我”军官同志黝黑的面庞浮现不自然之色,我了半天,豁出去脸皮道,“我以军队的名义发誓,我中意刘丽娟同志!想跟她好好过日子!”
“爽快!”韩念念笑了,“我这就去刘姐家。”
军官同志要跟着一块,部队请假不易,好容易能出来一趟,自然是想看看她母女。
两人一块去大杂院。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的吵嚷声,一个中年大婶两手掐腰,站刘姐家门口谩骂,什么狐狸精、骚婆娘之类的难听话像机关枪似的不停从嘴里蹦出来。
刘姐坐屋里奶孩子,面色沉静,一声不吭,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
韩念念认出来了,这大婶就是上回拦她那个,皱眉道,“你嘴巴放干净点!”
中年大婶愣了下,也认出韩念念了,跳着脚撒泼,“我就骂,我就骂!咋啦,这死寡妇耐不住勾引我男人,我还不能骂啊,再拦着,我连你一块骂!小妖精!”
婆娘是个厉害角色,就看不惯刘丽娟一副文弱秀气的样儿,更见不得她男人眼睛往她身上瞟,大早上见这骚婆娘接水,还凑上去要给她拎,一定是这骚婆娘使了啥勾魂术,死了男人就想打自个男人的主意!
眼前这个,穿了身水蓝色真丝夹袄,下面是灯芯绒裤小皮鞋,穿成这副勾人模样,一看就是跟刘丽娟一路货色!
韩念念冷笑,“看不好你男人,还怪到别人身上,我是你男人,一秒钟跟你过不下去,吃了屎一样乱喷粪,邋遢婆娘!”
中年大婶跳脚,要扑过来撕扯韩念念,错眼瞧见韩念念身后的军官同志,脸色铁青,正怒瞪着她,不由缩了缩脑袋,虚张声势道,“他是你啥人?!”
军官同志忍无可忍,怒喝,“再多说一句立马送你去公安局!”
中年大婶傻住,被她男人拽回屋,破门不挡声,仍有叽叽歪歪的谩骂声传出。
军官同志冷眼扫一圈大杂院,原本看热闹的给家婆娘立马各回各家。
刘姐抱孩子坐床上,招呼他两坐小板凳,只字不提刚才的事。
反倒是军官同志脸色铁青,气得够呛,好半响才对刘姐道,“我已经回老家跟爹娘说过,咱们别拖了,把结婚申请交了,找时间打结婚证,你跟我随军!”
刘姐看了韩念念一眼,不自在道,“大妹子还在,你乱说啥”
韩念念笑眯眯开口道,“刘姐,我跟军官同志一条道儿,过来给他说亲的。”
“”
神清气爽从刘姐家出来,韩念念慢悠悠在街上晃荡,巧遇薛晓鸥。
“念念!”薛晓鸥站马路对面冲她挥手。
韩念念过马路,见她站百货商店门口,“进去买东西?”
薛晓鸥笑,不瞒她,“买毛线,我想给孟大哥织件毛衣。”
说着,她亲热的挽上韩念念胳膊,“一块进去,帮我看看颜色!”
因为赶在过年期间,百货商店的货架上多几种颜色亮丽的毛线,不再是一水儿的灰黑蓝,还有红黄橙三色。
不过男人穿衣裳,亮丽了也不合适,薛晓鸥指指灰色,“我给孟大哥织件洋灰色的怎样?鸡心领,马上开春了能搭衬衫。”
韩念念实话道,“你给孟厂长织毛衣就是心意,我看不管什么样式,他都会喜欢。”
薛晓鸥抿嘴笑了,果断让售货员给她称一斤半羊毛线包圆。
看薛晓鸥给情郎织毛衣,韩念念心里直痒痒,也称了两斤羊绒线,纯黑色,大概能织大小两件,她穿一件,方知行一件,那就是情侣装!
怀抱两斤羊毛线回去,方知行在她家门口站着,手里拎了一斤肉。
花花绿绿的票据头天发下来,转天韩念念就给了方知行,男朋友的功效这个时候就该体现出来了,粮食这么重,他买,杀猪佬跟他认识,可以挑好肉下刀,至于二两的油票,拎油乎乎的瓶子去打油这种活也一起交给男朋友吧
“五花肉!”
大概是老大夫开的中药起了效,韩念念这几天胃口好了起来,吃啥啥想。盯着这么大块五花肉,韩念念忍不住咽口水,建议道,“吃粉蒸肉怎么样?”
方知行没意见,“听你的。”
瞧见她怀里抱了毛线,问道,“你要织毛衣?”
开了门让他进去,韩念念笑嘻嘻道,“对啊,给你织一件,我自己再织一件,咱们穿一样的,明天找对门周大娘家儿媳妇教我。”
就因为这一句话,方知行觉得瞬间周身暖洋洋,现在他多少能理解后厨黄师傅常挂在嘴边那句话了,媳妇孩子热炕头。
想到他跟韩念念以后睡一个炕头,再有了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