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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了不少人前去寻访,只不过一直是想找到龙苒,再续仙缘。却没想到龙苒早已去世,龙隐长到了这么大。
    除了翟小猴以外,龙隐不喜欢被任何人接近,想推开他,但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听着他哽咽的抽泣,又觉得难过。原来有父亲的感觉是这样,恩……不怎么好,龙隐觉得烦恼。
    在皇帝的苦苦哀求下,龙隐同意在宫中住上一段时日,也许一个月,也许半个月。他不想久留,皇帝却不肯放他,欢欢喜喜地命人收拾了一直空着的仓葭宫给他住,这是自他登基后就准备出来给龙隐的母亲住的,没想到现在才派上用场。
    仓葭宫景致幽美,与别处宫苑不同,广植花木,又有小湖假山,亭台楼阁,行走间移步换景,美不胜收,皇帝一连几日都陪龙隐住在这里,不停地跟他说话,惊讶于他的博学多才,也惊讶于他的不通世事,念着他的母亲,对他喜爱到了心眼儿里去,越来越舍不得放他走,龙隐一提要走他就眼泪汪汪――倒不是皇帝喜欢这样示弱,而是威逼利诱对龙隐都毫无作用,只有眼泪攻势还能起到一点点的牵制,龙隐毕竟还没有冷漠到对一个老人的悲伤视而不见。
    唉,这孩子,怎么就一点儿都不喜欢荣华富贵呢?只要他肯留下来,哪怕要皇位也不是不可以,为什么他一心只惦记着那只赖皮臭猴子呢?皇帝不满,非常不满,所以翟小侯进宫求见的时候,他坚决不见,直到翟小侯晕倒,他也只是派人送到皇后那里去,不肯见他。
    最后,还是皇后亲自苦苦央求,皇帝也想了解一下龙隐跟他究竟有什么瓜葛,这才宣他觐见。
    当然龙隐是不知道这些的,他只是觉得住在宫里闷得慌,又想念翟小猴,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他身边去。要不是皇帝威胁说不得他的允许龙隐不许离开,否则就要找翟家的麻烦,龙隐才不管他是不是父亲呢,早走掉了。
    才不过几天而已,龙隐却觉得度日如年,对父亲的感觉进一步恶化,对小猴的思念进一步加强,他已经在考虑怎么把翟小猴一家人都带走,远走高飞,永绝后患了。
    正想着,屋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屋门「呼」地一声被推开,一个人满脸惊喜地站在门口,翟小猴!
    「龙隐!」翟小侯飞扑进来跳到龙隐身上,捧着他的脸一阵乱亲,又哭又笑地叫他:「龙隐!龙隐!
    亲亲!美人!想死我了!」龙隐热切地响应他,心里也非常激动,翟小猴终于来看他了啊!手里抱着他温暖而年轻的身体,被他热烈的亲吻弄得浑身发热,这感觉是多么好。
    皇帝站在门外看他们亲热,脸色不豫,看龙隐现在笑得像盛开的花朵,一点都不冷漠,哪像对着他时一脸的不情愿。哼,这只赖皮猴,居然抢走了我最出色的儿子的心!皇帝嫉妒了。
    「翟赜!」皇帝开口,语气不善,「龙隐你也见到了,办法该说了吧?」要不是为了得到解决两个儿子争位这件大麻烦的好办法,皇帝才不会向翟小侯妥协,同意他来见龙隐。
    翟小侯气喘吁吁地道:「急什么!我们还没叙够旧呢!」龙隐听他提到叙旧,顿时又想起几天前那激烈无比的「叙旧」来,手上一紧。翟小侯尖叫一声,又哈哈大笑,用下身蹭蹭他,邪笑道:「想我了吧?想到什么程度?」皇帝再也看不下去,怒气冲冲地过来拉开他们两个,斥道:「翟赜,你给我离他远一点!」翟小侯不满地道:「凭什么?就算你是我的丈人老头儿,也不应该拆散我们浓情蜜意的小俩口啊!」皇帝气得一阵阵头晕,狠狠给他一脚,骂道:「你给我闭嘴!」翟小侯还没来得及躲,身体一轻,又被龙隐抱起,闪开了皇帝的脚,龙隐脸色不悦地瞪着皇帝,就算他是父亲,也不可以踢打他的小猴!
    翟小侯见他跟皇帝对峙,心中大乐,笑道:「亲亲,不用担心,你的爹我的老丈人只不过是吃醋了,不会真的伤害你夫君我的。」皇帝脸上黑云笼罩,怒道:「你说什么?!」翟小侯吐吐舌头,笑道:「人家闺房的私事,您当长辈的就不要细打听啦!」皇帝气得一口血升上来,勉强又咽下去,对龙隐道:「你先把他放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翟小侯自己跳下来,笑嘻嘻地道:「有情人终成眷属,管他是两个男人还是两个女人,真心相爱就好了呀。」见皇帝已经处在暴走边缘,他识相地咳嗽了一声,正色道:「好了,现在我跟亲亲……呃,我跟龙隐要谈如何解决太子哥哥和成王哥哥的事,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兄友弟恭,相敬如宾,百年好合。」皇帝扶住旁边的桌子站着,他已经气得头晕眼花了,哼道:「什么百年好合!」「嘿嘿,总之,是让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一起长命百岁的好办法。」「好,你快说!要是办法不好,我还是砍了你的头!」皇帝口气狠厉,实在是看不惯儿子把这小子护在手心,却对老父横眉冷对。
    龙隐一瞪眼,翟小侯忙安抚住他,对皇帝道:「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得好好商量商量,没有个三天五天的,商量不出结果。」他看一眼外面,又道:「您还得把所有闲杂人等都撤走,我们商量的时候,可不能传入外人之耳。」皇帝冷笑道:「商量什么?在哪里商量?」严喧后来都跟他禀报过了,是在哪里、什么情况下捉到了龙隐,得知儿子跟这只赖皮猴居然有那种关系,皇帝心里极端地不舒服。
    翟小侯心道:当然我是希望在床上商量啦!不过情况不允许,他只好道:「既然您不同意,那我们长话短说,就一会儿好了,不过您得避一避,嘿嘿,我们商量的事,可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不然就不灵了。」皇帝恼道:「就现在说!」翟小侯一摊手,无奈道:「变戏法儿总得提前准备一下,是不是?您不给我们这个机会,这戏还怎么演呐?」皇帝无奈,只好恨恨地拂袖而去,翟小侯问龙隐:「周围还有人么?」龙隐凝神感知,摇头道:「没了,最近的也在十丈之外。」翟小侯这才放心,扑上去又搂着他一阵啃咬,险些就热烈到两个人直接进入战况了,总算一丝理智牵着他回到现实,喘着气按住龙隐的手,低声道:「等等,先说正事。」龙隐不满地抬头看他,白玉般的脸已染上了红晕,美得眩人眼目,翟小侯拚命闭上了眼睛,咬牙切齿地道:「正――事――要――紧――啊!」龙美人想要他,他也想要龙美人啊,该死的,要不是为了以后的长治久安,他才不舍得现在推开龙美人哩!
    龙隐有点恼火地放开他,坐在椅上,问道:「什么正事?」翟小侯跳上他的腿坐着,硌到了一个硬硬的部位,邪笑起来,一手握住那里抚摩,一边道:「嘿嘿,就是你两个哥哥的事。」龙隐微微皱起好看的眉,他刚承认有了个父亲,对哥哥弟弟可还没有一点概念,唔,翟小猴摸得他好舒服……翟小侯把目前两兄弟争位的事情简单给他解释一下,道:「你看,就是这样了。」他看着龙隐。突发奇想道:「龙隐,你那些兄弟们没一个及得上你出色,要不然我帮你把这皇位夺过来?」龙隐道:「夺过来做什么?」翟小侯一想也是,夺来做什么?龙隐当了皇帝,说不得要被政务缠身,哪能像现在这么轻松快乐?更说不得要有三宫六院,却叫他如何忍得?他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又道:「其实要想让太子哥哥和成王哥哥相安无事,甚至都盼着对方长命百岁,也不是没有办法。」看着龙隐疑问的眼光,他不怀好意地笑笑,手上一紧,「咱们多商量一会儿,让你老爹好好着着急,哼,想从我翟小侯虎口里夺走美人,不让他上点儿火可不符合我翟赜一贯的作风!」龙隐一笑,立即搂住他热烈亲吻,刚才翟小猴已经摸得他火起,现在哪里还会客气,双手伸进他衣服里去,屋中顿时烽烟再起。
    御花园中,月白风清,太子和成王面带微笑,在皇帝面前扮演兄友弟恭,虽然暗地里争斗得不可开交,在父亲面前,还是要做一做姿态的,因为谁都知道,皇帝不喜欢阴险毒辣的人,也不喜欢兄弟相争。
    今上继位前,也曾有兄弟继位纠纷,其中有两位皇子先后因此丧命,因此他登基之后,一直想避免兄弟相争的惨剧,可惜天下龙椅只有一把,自认智勇过人者岂能不争?就算他们自己不争,每个人身后都有一批追随者在出谋划策,那些人又岂肯不争。一朝天子一朝臣,大臣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也都会不择手段地把自己看中的皇子推上皇位。朋党之争,历朝历代,概莫能免。
    皇帝向左看看太子,敦厚文雅,喜欢;向右看看成王,雄姿英发,欢喜。两个儿子,都是他心之所喜,都有过人的才能与智谋,不论哪一个执掌天下,都可以开一世之太平,然而为什么偏偏他们生做了兄弟呢?又为什么偏偏生在皇家!难道是命中注定不可同生于一片青天之下么?
    皇帝心中戚戚,多年来他想尽办法要化解两名爱子之间的矛盾,希望他们一个成为明君,一个成为贤王,君臣相辅,相安无事,然而始终无法奏效。别的皇子也还罢了,太子和成王却势均力敌,谁也不甘屈居人下。他们一个是前皇后遗子,年长而贤德,身边有一群忠诚老臣辅佐:一个是今皇后独子,文成武就,身边有一群新臣及武将支持,特别是他的舅舅翟治身为抚远大将军,手下兵精将广,势力不容小觑,是成王争储的一大助力。
    太子与成王互敬一杯,谈笑风生,又向老父祝酒,祝他长寿安康,永享太平,皇帝闷闷不乐地喝了这杯酒,叹息道:「你们若是真心安慰朕,便当尽弃前嫌,握手言和。古话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你们两兄弟齐心合力,这天下还有不太平的么?要是你们离心离德,为储位争得你死我活,不论哪一个出事,为父的难道还能长寿安康?」太子与成王都是一惊,皇帝曾多次示意他们和平共处,却还从未这样挑明了说。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意,两人都尴尬陪笑,不敢随便开口。
    皇帝犀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巡视了一遍,微笑道:「我知道你们其实都很敬佩对方的才德,也很关心对方,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难道还能叫外人教唆着去伤害自己的手足?」太子与成王立即点头称是,脸上都挂起真诚的笑容。
    皇帝又道:「我老了,一直在考虑今后大统的传承,交给你们哪一个我都放心,可是,究竟交给哪一个呢?」他的目光从太子转到成王,又从成王转到太子,两人心中忐忑,都摆出最诚恳孝顺的样子面对父皇。
    皇帝叹了口气,道:「我真是拿不定主意。」两兄弟心下暗愠,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又想到皇帝向来精明沉稳,在储君问题上从未明确表态,现在怎么突然这样说?他们疑惑地望着皇帝,等他下文。
    果然皇帝仰首望天,良久才转回目光,对两个儿子道:「咱们父子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今天这里没有一个外人,咱们暂且抛开皇家的身分,来叙一叙亲情。」他慈爱的目光在儿子们脸上拂过,微笑道:「你们都是我的爱子,我爱你们之心没有任何偏差,他一指太子,道:「十年前我突然生病卧床,你衣不解带,日夜服侍,每一碗药,你都亲自尝过了才奉给我,为查验病情,还亲自观察我的大小便,与御医仔细商榷药方,直到一月后我痊愈,你自己却累得病了一场,半年才好。」太子眼中浮起热泪,哽咽道:「没有父亲哪来孩儿,父亲的安康便是儿子最大的心愿了。」皇帝点头,又指着成王道:「八年前刹利犯境,长驱直入数百里,夺我子民财帛无数,当时正逢江南水灾,西北旱灾,我日夜临朝,心急如焚,你以弱冠之龄慨然领兵出征,浴血奋战三年,将刹利大军赶出边境,且占领刹利七城,俘虏敌兵四万,凯旋而归,一举树我国威,安定边境,使周边各国,争相来朝,这些年来边境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库渐渐殷足,你实在功不可没。」他伸手拉住儿子的手臂,叹道:「你战中负伤,几乎失去这条臂膀,你可知道,伤在你身,同样痛在为父心上啊!」成王虎目含泪,跪下抱住父亲双膝,泣道:「尽忠为国,是儿子的本分,让父亲担心,是儿子不孝。
    」皇帝抚着他的头道:「你哪里是不孝,你是大大的孝了,不仅孝顺父亲,还是国家的栋梁。」他伸手拉过太子,对他道:「你还记得你们小的时候,一起学习,一起玩耍,你早早没了娘亲,他的母亲就像你的母亲一样,给你们缝衣衲被,照顾饮食,就算后来你们各自出宫立府,她准备年节用品赐下时,也是同样的一式两份,派人送到你们府上,从没有半点分别。」太子心中感动,眼眶微红,皇后娘娘宅心仁厚,确实一直待他不薄,而他对这个弟弟,也向来与别的兄弟不同,只是大家年纪越长,各自有事要忙,来往便少了下来。更因近年来的储位之争,再不像小时候那样亲近,偶尔思及,也自惆怅。
    皇帝扶起成王,把他的手交到太子手里,对他道:「你忘了吗,从小你最尊敬、最喜欢的兄长,是谁?你五六岁的时候,天天都要跟他一床睡,一桌食,用他写的字做字帖,用他给你做的弹弓打麻雀。
    你调皮打坏了我的端砚,你母亲要罚你,你藏在他的床底下不出来,还是他悄悄用我赐给他的一方相同的端砚放回我的书房,好让你躲过惩罚,当时你说什么来着?」成王怔怔地望着跟兄长握在一起的手,低声道:「我说,我最喜欢的哥哥就是太子哥哥,我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太子的一滴眼泪掉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多少年了,兄弟俩没有这样亲近、没有说起这样的话题了,为什么呢?是什么使他们越来越疏远,几乎成为敌人了呢?其实他们是兄弟啊,棒打不分的亲兄弟,断了骨头连着筋。
    皇帝语重心长地道:「这天下,是咱们家的天下,是你们兄弟的天下,如果你们兄弟同心同德,共同治理,定会创造一个承平盛世,那我九泉之下,才能闭得上眼啊。」兄弟俩齐声道:「父皇!」皇帝掉下泪来,又道:「如果你们两个因为继位的问题争斗不只,闹到一死一伤,那叫为父死后怎么安心?叫天下又怎么寒心?亲者痛仇者快,你们的生死。皇家的声誉,倒会叫谁看了热闹!?」太子与成王都心情复杂,彼此看了又看,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亲情,这天下最重要的情义,怎么原来竟被刻意淡漠了呢?生在皇家,享尽荣华,风光富贵,却也有常人难以体会的辛酸,特别是兄弟成年之后各自立府,再不像寻常百姓家的兄弟那样,常来常往,关系亲密,再因为各自手下的臣子谋士多方劝导,为了皇位勾心斗角,慢慢的,兄弟之情都淹没在了似水流年之中,一年淡过一年,终于形同陌路。
    今晚皇帝的话打破了兄弟间的隔阂,沉寂的情感被再次挑起,太子与成王四手相握,感觉到对方真实的温度,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皇帝欣慰地看着他们,微笑道:「看到你们兄弟和好,老父亲可是欢天喜地,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再伤心才好。」太子和成王都信誓旦日,保证再不为皇位勾心斗角,无论父亲选谁继位,另一个一定尽心竭力地辅佐,共创天下太平。
    皇帝满意地点头,又道:「正好。朕寻遍天下,找到一位活神仙,他洞察天机,最擅决断,今天咱们就请他来为天下做个抉择,看看朕应该把皇位传给你们之中的哪一个。」太子与成王相视一眼,都没有异议,皇帝招了招手,远远伺候的宫人立即近前听命,皇帝命他们燃起檀香,并张起一幅洁白的绢帛,足有一丈见方。
    父子三人对天跪拜,皇帝喃喃祝祷,将一张画了符的黄绫在香炉中烧化,轻烟袅袅,随风而散。
    太子与成王心中疑惑,不知皇帝在做什么,过不多时,却听到远处振翅之声传来,一道白影划过墨盘似的夜空,渐渐飞近,却原来是一只白鹤。
    白鹤飞到近前,收翅落下,正落在白绫之后,只见华光一闪,白绫后清晰地现出一个人形身影。
    太子与成王都吓了一跳,众宫人也都惊惶失措地跪了下来,那人影转出白绫,来到众人面前,青衣白带,仙风道骨,虽然面上三缕长髯,但眉目清俊,难描难画。
    皇帝起身迎接,那人淡漠地行了一礼,间道:「陛下召见,不知所为何事?」皇帝恭敬问道:「玄机子阁下一向安好?」玄机子道:「尚好,不过我看你已不过五年之命,倒要注意享享清福了。」太子与成王大惊,太子盈泪,成王怒喝:「妖道胡言!」玄机子淡然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天命如此,人力岂可更改,我只不过是如实说出而已。」皇帝惶惶问道:「难道朕真的只有不过五年之命?」玄机子点头:「不错。」皇帝叹道:「若真是天命如此,那也只好顺天安命了。」太子与成王泣道:「父皇!」皇帝感伤道:「朕执掌天下二十余年,自问尽心竭力,无大过失,现在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朕已足矣!」太子膝行几步,向玄机子道:「仙长洞察天机,定有回天之力,还请仙长赐教,如何可延我父皇之命?」玄机子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难道他是皇帝,就可以逆天而行吗?」太子继续苦求,皇帝道:「你起来吧,你的孝心为父知道。只是仙长已经说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岂是人力可以强求,朕年过花甲,已安天命,你们也不用悲伤。」又向玄机子问道:「不知朕百年之后,这大位传给哪个儿子才好?」太子与成王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直直盯着玄机子,看他如何开口,玄机子正跟也不看他们,冷淡地道:「立嫡长,循天理,臣下不乱。」太子顿时舒了一口气,成王也一颗心落肚,纷争了多年的事情,一朝尘埃落定,大家都安了心,由于刚才的亲情铺垫,两个人都没有起意反驳,事后回想,暗自都觉得奇怪。
    皇帝点头,又为难道:「可成王功高无两,亦有治国大才,为何不选他?」玄机子道:「人心果然蒙昧!难道天下除了皇帝,就不需要其它人了吗?偌大的国家,岂是一个人治理得好的!」皇帝顿悟,喜道:「果然是仙长说得透彻!那我属意封成王为一字并肩王,与他兄长共同治理天下,可好?」玄机子道:「可以。不过必须有主有次,君与王,各安其命,相辅相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帝问:「如何可做到这点?」封成王为并肩王,权势几乎与皇帝比肩,若将来兄弟不睦,可就成了天下的隐患。
    玄机子淡然道:「这里有一道同命符,你给他二人服下,从此两命连成一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罢伸手在空中一招,一道华光微闪,他白玉似的手中出现一道黄符,太子与成王紧紧盯着那道符,心中七上八下。
    玄机子慢慢将那符纸在手中打开,上面空空的并无一字,众人心中疑惑,却见他口中念念有词,空中微风拂过,有无数细小的萤光出现在符纸上方。越来越亮,符纸上慢慢现出扭扭曲曲的花纹,不知是问种文字,古雅难辨。
    众人都被这奇异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玄机子合拢双掌,朝天拜了一拜,伸手把符纸递出,皇帝忙上前接过,行礼道谢,又问:「如何使用?」玄机子道:「歃血结盟。」皇帝便命人送上祭天用的御酒,将那符火化了融进酒里,又命太子与成王上前,各刺一刀,取血入酒,接着便将酒分给他们两个。一齐饮下。
    玄机子道:「从此你们两个性命连为一体,不可拆分,各自保重,以免损及同命之人。」太子与成王心中惶惑,望向父亲,皇帝疑惑道:「不知仙长所说同命之人,会是怎样?」玄机子道:「荣辱与共,伤痛亦然。」见皇帝不解,冷然道:「你将蜡油滴在他们一人的手上,看另一人有何感觉。」宫人呈上蜡烛,皇帝看了看儿子们,太子道:「我是兄长,我来。」 一手取过蜡烛,将烛泪滴在另一手的掌心,烫得浑身一颤,却见成王亦身体一颤,接着脸色大变。
    皇帝忙间:「如何?」成王额头上冒出细汗,咬牙不语,半晌,突然抽剑刺入自己左侧小腿,他这边只闷哼一声,太子那边却惨叫一声,摔倒在地,浑身抽搐。皇帝吓了一跳,忙命人扶起,一迭声地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太子额头上都是冷汗,痛苦地道:「不知道,好痛!好象谁在我左腿上刺了一剑。」成王这边众宫人手忙脚乱,给他包扎了伤口,成王脸色铁青,推开众人来到太子面前,揭开他袍襟,撸起裤管,果然看见左小腿与他相同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青色伤痕,虽未破皮,但极明显,他伸手一碰,太子连声呼痛,含泪道:「阿衡,你怎么忍心刺自己一剑?你不知道哥哥会心疼的吗?」阿衡是成王的小名,他已多年没有听过,乍闻兄长叫出,心头顿时一热,而太子看着成王跪在脚前,也想起他幼年时童稚可爱的模样,依恋地拉着自己衣襟叫:「哥哥、哥哥。」心中一酸,他的眼泪掉下来,落在成王手背上,直烫到了他的心里去,成王抱住太子的腿,放声大哭,多年来兄弟间的隔膜冰消瓦解,从今往后,他们已是同命之人,再不用说什么多余的话,他们都知道该怎么去做。
    皇帝陪着抹泪,众宫人亦都落泪,良久,皇帝扶起两个儿子,欣慰地道:「今后你们要各自保重,不可伤害自己,便是不伤害对方,切记切记。」太子和成王点头承诺,玄机子道:「此间事情已了,我要走了。」皇帝不敢挽留,再次拜谢,玄机子淡淡地毫不居功,转回白绫之后,结个手印,念动咒语,只见白绫后光华大盛,空气中似有万千花香,难以名状,白光强到耀人眼目,不可直视,众人都垂头侧目,心中畏惧,片刻之后,白光消失,白绫后空荡荡的再无人影,地上天上,了无痕迹。
    皇帝叹道:「果然神仙中人。」众宫人亦纷纭附和,一时玄机子名声大噪,不日间传遍京城,传遍大江南北。皇帝下旨封他为护国仙师,专门建了道观供奉,从此仙名久远,香火鼎盛,这是后话。
    一年后皇帝禅位成为太上皇,离京游玩,安享晚年,太子继承大统,成王晋封为并肩王,兄弟二人共同治理天下,齐心同德,相安无事。
    荣平侯府这边,翟小侯请求叔父将习良过继给他为子,继承荣平侯爵位,而他则悠哉游哉,离京游玩去了,老侯爷追着儿子离京,两父子一路吵吵闹闹,留下不少轶闻趣事,最后不知所踪,京中故旧每每提起,都甚怀念,又觉得他们可能正在哪处风景名胜流连忘返,都不胜羡慕。
    尾声皇帝安排完两个儿子出宫,急匆匆赶回自己寝殿,正碰上翟小侯和龙隐踏出门槛,翟小侯手里挽着个大大的包袱,龙隐一手正在揪脸上的胡须。
    「站住。」皇帝瞪眼,「到哪里去?」「e,事情办完了我们当然是要回家啦。」翟小侯理直气壮地道,扬一扬手中的包袱:「呐。这里面都是您答应赏给孩儿的东西,我可一件没多拿。」皇帝哼了一声,知道他一件也不会少拿,转头对龙隐道:「你去哪里?」龙隐扔掉手里的长胡须,摸摸破胶水弄得有点疼的脸,冷淡道:「回去。」「回哪里去?你是朕的儿子,这里就是你的家!」皇帝有点急。
    龙隐微微皱眉,这个老人家有点烦。
    「翟赜,你也不用出宫去了,朕准你在仓葭宫住下,陪伴龙隐。」皇帝知道翟小侯不在的话,儿子肯定也留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
    翟小侯道:「多谢多谢,不过我爹还在等我,也等着看他儿婿哩。」皇帝瞪起眼睛,翟小侯忙道:「您答应过我们,办完这件事就放我们走,君无戏言!」皇帝只好道:「我又没拦你们,只不过隐儿应该多陪我几天再走,你也可以住下,你爹想你的话,我把他也接来,怎么样?」翟小侯喷笑:「那您还不如把我们家搬进宫来。」「也不是不可以。」皇帝只是看着龙隐,这样谪仙般的儿子,才看了几天怎么能够,他还想要他长长久久地陪伴,以娱晚年哩。
    「走吧。」龙隐迈步往外走,看皇帝又泫然欲泣,伸手向他轻点,皇帝只觉脸上微痛,泪水便消失无踪,不由吃了一惊。
    翟小侯笑嘻嘻地道:「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这一招我早都用烂了,龙隐隔空点穴的功夫可是顶刮刮的,太子腿上的伤您不都看见了么,那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还有移形换影,空纸显字,萤光闪烁,幻影消失,这些小把戏,以道家秘术配合龙隐的高超武功,表演得出神入化,迷惑了在场的所有人。
    皇帝咽不下这口气,忿忿地瞪他,龙隐道:「我们会回来看你。」皇帝红了眼眶,叹息道:「真的要走?」龙隐点头,皇帝道:「朕知道你不原谅朕,毕竟这么多年朕都不知道你的存在,没有尽到为父的责任……」龙隐皱眉,他对有没有父亲根本从没在意过。
    「既然你一定要走,朕也不能阻拦,只是……你们能不能答应,一年里至少要回来两次看望朕?」皇帝殷切地望着他,龙隐算了算来回的时间,正要点头,翟小侯忙道:「要想我们答应,您还得给我两个恩典。」皇帝询问地看他,翟小侯道:「其一,我想收我堂兄的长子习良为子,继承我们荣平侯府的爵位,为了他的将来着想,请您做主,把太子哥哥的长女苒云郡主许配给他为妻。」皇帝的眼光变得深邃,紧盯住他,翟小侯央求道:「习良是我叔叔最喜欢的长孙,他永远都会顾念他的,请陛下成全。」至于他自己,既然已经决定跟龙隐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当然就不会娶妻生子,习良就是荣平侯府唯一的继承人。
    翟治手握重兵,虽然忠心耿耿,却一直是成王的助臂,亦是太子的威胁,皇帝对他早有谋划,此时听翟小侯的请求,意在保全翟治一家,不由略感为难。
    翟小侯继续央求,皇帝本不欲理他,却见龙隐面色不豫,只好哼了一声,道:「答应你了,还有一件是什么?」习良与苒云郡主成亲,势必留在京城,便与人质无异,翟治必不敢轻举妄动,皇帝也不再担心他。
    「那个严喧!」翟小侯怒气冲天,恶狠狠地道:「竟敢陷害我跟龙隐,用大渔网把我们抓住,大扫我们的颜面,那就是大扫您的颜面,大扫皇家的颜面,哼,您绝对不能轻饶了他!」皇帝却不打算治严喧的罪,毕竟他只是执行皇帝的命令而已,而且执行得很到位,若不是他,皇帝还不知道龙隐就是自己的儿子。
    龙隐想起当时被强捉的情形,亦深以为辱,道:「他是坏人。」险些拆散他和小猴,可不是大大的坏人么?
    皇帝立即改口道:「好,明天就把他流放三千里。」转过口气,又温和地对龙隐道:「你要什么父皇都可以为你办到,你……」龙隐道:「我们一年两次回来看您。」皇帝气结,胡子一颤一颤,翟小侯忙道:「但您可以随时来看我们呀!您都当了几十年皇帝,也该传位给太子哥哥,自己去享清福了,人家玄机道长不都这样说了么。」皇帝心念一动,恍然大悟,顿时转怒为喜,不再阻拦,放他们离开,自己转而开始计划禅位的大事。
    心宽,天地才宽,有的时候,退一步,可以海阔天空。
    《全书完》
    番外
    屋里皇帝和老侯爷争得脸红脖子粗,龙隐和翟小侯手拉手进来,翟小侯问:「怎么啦?吵什么呢?」皇帝和老侯爷看他们一眼,闭上了嘴,一个朝东,一个朝西,都板着脸不吭声。
    翟小侯笑嘻嘻地蹭到老侯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