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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岚望着小桌上摆着的这些吃食,不禁食指大动,他笑嘻嘻说:“奶奶,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要叫我啊,做什么都行,只要让我在您这蹭饭就行。”
    苏婆婆笑骂:“小崽子胡说什么呢,想吃奶奶做的饭尽管来就是,说什么蹭不蹭的。”
    山岚笑着答应,扶着苏婆婆坐下,给两人盛好饭,见苏婆婆动筷,这才开始埋头吃了起来。
    嗷,真的好好吃呀。
    宋山岚揣着苏婆婆给的银两,背着一个大背篓,吃完早饭后就出发去市集了。昨儿在那年轻妇人,也就是芸姨家的时候,苏婆婆已然问过芸姨需要些什么了。无外乎一些女人家常用的东西,细软布料啊,棉花啊,针线啊,等等。
    路过一户人家,简单的木门小院儿,烟囱里徐徐冒着青烟。他挠了挠耳朵,眼神忍不住往里面多瞟了几眼,透过虚掩的门缝,隐约可以瞧见一个清瘦蓝衫的身影。他使劲吸了一口气,果然有浅淡的药香。
    宋山岚嘀咕着,为什么这人身上的药香就不让人觉得讨厌呢?他定了定心神,加快脚步,往山前走去。
    到达集市的时候,时辰还早,市集上的人也还不是太多,他神情悠闲地在街上晃悠。有卖蔬菜瓜果的,有买家禽小猫狗儿的,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快步来到布料铺子,眼睛巡视一番,除却颜色上的花花绿绿,软不软,还真看不出来……
    他咳了咳,对那小山羊胡的掌柜道:“掌柜的,麻烦给我些柔和的料子。”
    掌柜的道:“小兄弟想要什么材质的?给什么用哪?”
    宋山岚撇了撇嘴,道:“不知道什么材质,要足够软和,是给我弟弟用的,他还很小,两三个月的样子。噢,对了,还有,一个怀有身子的人也要用。”
    掌柜的了然,从布匹中抽出两匹,一个月白色一个嫣红色,宋山岚摸了摸,唔,果然很软,就是没小溪的脸软啊。他皱了皱眉:“这是最软的?”
    掌柜的笑:“是最软的。”
    宋山岚道:“好,那就这个了。”爽快付了钱,把布匹包好,放进后背的背篓里,去买别的了。
    当宋山岚牵着一只头顶有点褐色花纹的小羊背着满背篓的东西回到苏婆婆家时,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他把东西放下,把小羊栓好,接过苏婆婆洗好的帕子,往脸上擦了擦,又浸了水,盖在自己脸上,舒服地喟叹一声。
    苏婆婆翻着背篓里的东西,两匹布,一个颜色艳丽一个素淡;好几块木板,大小不一;一只针线盒;一大团棉花,用小兜儿包着;还有一些孩童玩的小玩意儿,小鼓小马儿风车不等。
    她笑着对山岚说:“好孩子,这风车是你买来给小溪的吧?”
    山岚哼哼,被帕子遮住的脸,声音有些模糊:“不给他给谁,我都是个大男人了。”
    苏婆婆笑的直不起腰,道:“你好生歇着,等下午天凉快些,咱再去你芸姨家帮她整理院子。”
    山岚纳闷:“奶奶,昨儿不是已经整理好了吗?”杂草杂物都清除了呀,还整理什么?
    苏婆婆道:“你芸姨怀着身子,多有不便,她们家又没个完好院子,要是有什么歹人,那多危险。我想着,你去帮着给建个篱笆墙吧?”
    山岚恍然,心里直道婆婆心思真是细腻,连忙答应说好。
    苏婆婆则带着阿芸所需的东西,起身去了院子后面的小木屋。
    阿芸正在那费劲地烧火做饭,见苏婆婆来,忙站起身子,却因为身子笨重而趔趄一下,苏婆婆心里一慌,忙小步子跑过去,嚷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哎,都快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啊。”她扶着阿芸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心有余悸。
    阿芸面色也是一白,颤着音道:“是,是阿芸太不懂事了。婆婆来这儿,是……”她扬起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苏婆婆。
    苏婆婆这才想起自己这是来干嘛的,忙从小篮子里拿出些东西,阿芸望着那些针线布匹棉花,想起昨日里婆婆说的话,以及她老人家和山岚对自己的热心帮助,心里一热,眼眶微微泛红。苏婆婆见状,心里一急,忙道:“哎呀,你看你这傻孩子,哭什么呀,是身子不舒服吗?快跟婆婆说说,要不我去请林大夫过来?”
    阿芸见她急着去喊人,忙道:“没事儿婆婆,我就是心里开心,已经很长时间没人对阿芸这么好了。”
    苏婆婆又仔细瞧了她一会儿,见她就只是眼眶微红,没有其他什么症状,这才放下心来,她道:“阿芸哪,婆婆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婆婆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苏婆婆道:“阿芸哪,婆婆看你说话谈吐不像是咱们这小家小户的女子,怀着身子来到咱这偏僻的苏家村居住,原因你不想说婆婆不会勉强,就是婆婆觉着吧,你这样一个年轻女子怀着身子,独身住在这没墙没院儿的地方,婆婆多少觉得有些不放心。”
    阿芸垂着头,没有言语。
    “婆婆就想着,要不,在孩子落地前,你要不就先跟着婆婆住?老婆子年纪虽大,也没什么钱财,但好歹会点儿做饭的手艺,家里也能住开,好歹能照顾你们娘儿俩的吃食,你也不必这样辛苦,啊,你觉得呢?”
    阿芸望着空荡荡的室内,抚了抚腹中的孩子,轻轻点了点头。眼泪在眼里打转,她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婆婆已经待她这么好了,她不能再让她老人家担心。
    下午天凉快些的时候,山岚在苏婆婆的指示下,把芸姨屋里的那张竹床给搬了过来,先是在院子里用井水冲洗一遍,尔后又放在阳光正好处晒干,洒了些驱虫驱蚊粉,这才搬进卧室,放在苏婆婆床旁边,这样一来,本就不大的地方显得有些逼仄。
    苏婆婆笑道:“这样好,这样一来,小溪那小家伙儿怎么着也不会掉床摔着了。”
    阿芸望着婆婆怀中的小娃儿,眼里散发出奇异的光彩,她喜道:“婆婆,这孩子好生俊俏啊。”
    苏婆婆眼神有些得意,像个孩子,“那是,这是我家小溪哟,小溪,快点学会说话啊,这是芸姨,芸姨肚子里有一个小娃娃哟,你们马上就可以见面啦。”
    阿芸望着那眉眼好看的小娃,又低头望着自己鼓起的肚子,神情有些复杂。苏婆婆察觉到她的异样,心里也大概能猜到这大概和孩子的爹有关,她安抚道:“阿芸,父母的过错,不该牵怪到孩子身上。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孩子。”
    阿芸望着婆婆温和的眉眼,轻轻点了点头。
    是呀,无论侯爷再怎么不是,孩子都是无辜的。她抚着肚子,低喃,早些出来吧。
    出来陪陪我呀。
    这边,林荆楚拿着药箱想去苏婆婆家看看那奶娃的情况时,路过院子后时,见到一个男子正光着膀子,只着一件宽脚裤,蹲在木屋前修篱笆,他心下疑惑,这木屋何时有了人住?他望着那男子精瘦却显得有力的后背,咳了咳,开口问道:“这位小哥儿,敢问,这儿可是来了新人家?”
    那人身影一顿,继而站起身子,林荆楚心里一惊,这人的身影怎生这么熟悉。却见那人转过身来,笑嘻嘻地望着他,朗声道:“林大夫,你好呀。”
    林荆楚嘴角一抽,淡淡道:“是你啊。”
    宋山岚道:“是我,怎么,林大夫以为是谁?”
    林荆楚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儿?这是谁家院子?”
    宋山岚凑进林荆楚,恶作剧般的甩了甩身上的汗,像只大狗一样,见到那人清秀的眉微皱,心里满是满足得意,哎呀,为啥他就这么喜欢这样欺负他呢?
    “这是芸姨的院子,她刚搬来这儿。喏,现在在苏奶奶家呢,你带着药箱这是要去哪儿?”
    林荆楚抖了抖衣襟,仿佛在抖掉宋山岚刚才的汗水一样,他淡淡道:“我去苏婆婆家有点儿事。”
    却没想到宋山岚惊喜道:“你是去看小溪的嘛?”
    林荆楚眼神微闪,不动神色道:“小溪?”
    ”对呀,小溪,那个长的比你还好看的小家伙儿。”宋山岚喜不自禁道。林荆楚脸色变了变,一甩衣袖,径直去了前面的院子,宋山岚却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何不妥,仍然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嚷着,”哎,你走慢点儿啊,等等我。”
    第4章 叫祁越
    因为苏婆婆顾虑到阿芸身子不方便,她也就暂时先住进了苏婆婆家。宋山岚这家伙在婆婆家蹭够了饭,费了好几天功夫,才把那小木屋给重新翻了样儿。
    打扫整理,翻新屋顶,换掉窗子上的纱窗,又给小院子修了圈儿篱笆,虽不是特别高,但好在苏家村风气还不错,村民大都比较淳朴。虽不可避免的有些宵小之徒,却也兴不起什么大风浪。宋山岚脑中闪过几个人影,把最后一块木板埋好,手下使劲儿稳了稳,赶明儿再从家里带条小狗儿来,让芸姨先养着。
    唔,他动作顿了顿,好像听人说怀有身孕的人是不能养狗的?
    他愣了愣,随即一笑,那就等他养大再带来好了,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这几天,他总是腻歪在苏婆婆这儿,白日里爬起来就往溪边跑,到大晚上才摸黑回去。因现在还不是农忙时节,所以家里人见他这样,倒也没怎么苛责,当然也因为宋老三夫妻俩在忙着更为重要的事――给宋家老大娶妻。
    宋家老大宋义和今年十八,身材高大,模样周正,性子沉稳,是田里干活的能手,对家人村里人也孝顺和气,在苏家村的名声很好,不少芳龄姑娘都对他青眼有加,只是碍于矜持,只在平日里见着他时眉眼滴溜溜地瞟他,两腮发红,即使这样,也不兴得女孩子家家的跑到男方家提亲吧?这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成亲这事儿本来就该男子主动,这不,宋老三见自己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家里边儿也有了些富余,于是就把给大儿子娶亲这个事儿提上日程。和宋老三比邻的是苏家村有名的媒婆儿,罗升家的婆娘。宋老三家的就央着她给宋义和说亲。罗升家的素来对宋义和很是喜欢,一听着话,脸上尽是笑意:“哟,这不好说嘛,义和这么好,还怕说不着好姑娘?行行行,义和他娘你放心,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铁定给义和说个俊俏媳妇儿。”
    宋老三家的也笑:“他婶儿,其实姑娘俊不俊倒是其次,主要是性子好,性子好怎么着都成。”
    罗升家的道:“哎,义和他娘,你这还真和寻常婆婆不一样哪,谁家找媳妇儿不希望找个又漂亮又贤惠的,你对人相貌一点儿都不挑哪?”
    宋老三家的笑道:“嗨,相貌不还就是一层皮囊嘛,咱庄稼人的,要那么精细干嘛?年轻人成亲在一起,不就是一起过日子的嘛,柴米油盐,光漂亮有什么用?”
    罗升家的忙“哎哎”两声,心里记挂着这事儿,不再言说。
    苏婆婆因无儿无女,平日里又不怎么外出,除却人情礼节,也没什么可开销的地方,几十年织布种地养鸭鹅所挣的钱积攒下来倒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她用这些钱置办了些新的物什,除却给小溪准备的小床以及一些婴孩衣服外,她还让山岚把洗浴的小房间给翻新一番,看阿芸的样子,这孩子估计快要落地了呀,她一个老婆子怎么将就都成,可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
    因为家里新多了两个人,确切说是三个人,苏婆婆觉得异常热闹,有人陪着吃饭聊天儿,这才觉得以前一个人的生活有多寂寞。
    苏婆婆每餐都会做样式很多的饭菜给阿芸吃,食材虽不名贵,却很是费心思。阿芸望着那些注重营养的菜式,心里又感激又觉得过意不去,她强笑道:“婆婆,您不必这么顾忌我,您吃什么我跟着吃什么就好了,您这样,我们娘俩儿可怎么……”
    苏婆婆笑着给她夹菜,声音里满是欢喜:“哎呀,客气什么呀,老婆子是心疼你肚子里的那小娃娃呀,”她笑眯眯地瞧着阿芸圆鼓鼓的肚子,似是在跟那小娃儿说话一样,“赶紧吃饱点儿,爬出你娘的肚子,给婆婆瞧瞧什么样儿呀。”
    阿芸听见这话,不禁“扑哧”一乐,道:“婆婆,大夫说的日子还没到呢。”
    苏婆婆正色,孩童般认真道:“大夫说的话只能是参考嘛,说不定婆婆我给弄点儿好吃的,这小娃娃就出来了呢?”
    阿芸笑,正欲起身给苏婆婆续饭,忽然腹中一痛,她低低叫了一声,手“嘭”地拍在了桌子上。苏婆婆见状,心里一慌,忙上前搀扶着她,紧张问:“阿芸?怎么?难道要生了吗?”
    阿芸低低的喘气,艰难道:“婆婆……好、好像是……”
    苏婆婆眼前一昏,着急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小心翼翼把阿芸扶躺在床上,然后自己小步子冲了出去,冲到院子里就冲篱笆那边大喊:“春生他娘!快来救命啊!春生他娘!”
    赵四家的在院子里听到苏婆婆急切的叫喊,慌的赶到她家,问:“婆婆,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苏婆婆着急道:“阿芸、阿芸要生了!你帮我叫林大夫来!”
    赵四家的一愣:“阿芸?喊林大夫么?”他是男的呀。
    苏婆婆一愣神,反应过来:“春生是谁接生的?”
    赵四家的道:“河边的李婶子。”
    “那就劳驾你去喊她过来,我在这照顾阿芸。”苏婆婆急道,声音都有些哑了。
    赵四家的应了声“哎”,也赶忙去了。
    苏婆婆手脚直颤,进屋里去看阿芸,只见她满头是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她心中一慌,忙握住她的手道:“坚持住,孩子,放松,别紧张啊,接生婆马上就来了,别紧张……”
    正焦灼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婆婆,我是荆楚,我来看小溪了。”
    来人正是林大夫,林荆楚。
    自那日,林荆楚见过那小溪后,他每隔两三天就会来婆婆家看看他,顾及到天阉的孩子比较难以存活,所以他也就倾注了更多的关心。
    宋山岚也总往这儿跑,一来是为了看软嫩软嫩的小娃娃,二来嘛,是因为可能在这遇见林大夫啊,他总不好意思没病没灾的老跑去找人家大夫吧?不过,这些心思都是他心底的小秘密,要是被人知道他心里总是会惦记着一个男人,而且还是比他大了十多岁的男人,不知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一定,会被人看不起吧。
    苏婆婆在后来很是感慨,小溪这孩子虽被亲生父母所弃,却被这么多人挂在心上,也不失为是因祸得福。
    苏婆婆听见林大夫的声音,心神一定,忙小脚跑出屋,见林荆楚一身蓝衫,面容温和的立在院中,她急道:“林大夫啊,阿芸要生了,还央您救命啊!”
    林荆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脸色微红,道:“婆婆,这……这不合礼数吧……”
    苏婆婆一把拉着他衣襟,往屋里拽,道:“救人如救火啊,还考虑什么礼不礼的!”
    林荆楚面色通红,不知所措地被拉进了屋子。
    一进屋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林荆楚眉头紧皱,见床上那女子面色苍白,两眼无神,竟是快要到极限了。他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转身对苏婆婆说:“婆婆,您去准备热水和棉布,我来接生。”
    苏婆婆忙应着,到外面厨房烧水去了,边添柴边低声呢喃“佛祖保佑佛祖保佑母子平安啊母子平安”之类的话。
    而屋里则传来林荆楚低沉温和的声音,“吸气,对,放松……”
    ……
    一阵兵荒马乱,等赵四家的带着李婶子气喘吁吁赶过来时,就见苏婆婆站在门前,手背抹着眼泪儿,赵四家的心里一惊,难道……
    她忙凑近些,却听到屋里有微弱的女子轻叫声,隐约还有男子的声音,她惊疑不定地望着苏婆婆,苏婆婆眼眶通红,没有言语。赵四家的望了望屋里,见到一个蓝衫男子的背影,心中纳闷儿,那人好生熟悉。
    忽然,屋里一片沉寂,苏婆婆愣了一下,眼泪“啪嗒”地掉了下来,她哀哀地低声哭着,却听到屋里又传来一声女子的哀嚎,继而是一道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冲破屋顶。
    苏婆婆忙来到床边,也不及看那孩子一眼,眼泪啪嗒地握着阿芸的手,见她闭了眼,心里难过至极,趴在她身上哭了起来。
    林荆楚见状,意识到苏婆婆是误会了,忙道:“婆婆,您放心,这位夫人没事,只是脱力睡了过去而已。”
    苏婆婆一愣,抬头望着他,道:“真的?噢――吓死老婆子了……”她老人家被这样大悲大喜折腾的有些乏了,坐在床边望着阿芸苍白的脸,又望了望旁边那皱巴巴红彤彤的小家伙儿,不知不觉间眼泪又掉了下来。
    林荆楚给婴儿处理好之后,就悄悄退了出来,在门口撞见赵四家的婆娘,见她一脸吃惊的望着自己,脸皮不禁一热,勉强笑了笑,去井边打水净手去了。
    当宋山岚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急匆匆从家里拎了些新鲜鸡蛋和红糖直奔苏婆婆家,一进院子,就见到廊子旁边的小厨房边蹲着一个身影,清瘦的脊背在火光和暮色的掩映下,愈发瘦削,蓝衫衣袂乖顺地垂在身侧。
    宋山岚轻声唤:“林大夫?”握住竹篮的手指微微用力。
    火光边那人下意识回头,狭长的黑眸撞进一双黑眉大眼中,林荆楚掩下心中的惊讶,面色淡淡道:“是你啊,怎么来这了?”
    宋山岚强压下心里的欢喜,转了转眼珠,嘀咕道:“你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呢?”他径自走到林荆楚身边,把鸡蛋放下,这会儿倒也不着急进去看芸姨怎么着了,看林荆楚这样子,估计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吧。
    林荆楚望着那人的动作,见他越靠越近,不禁眉头微皱,他挑眉道:“不热?”这小子是怎么了最近,每次见到自己都跟见了亲爹似的,恨不得直接贴在自己身上,难道在家里被宋大哥嫌弃了?
    宋山岚笑嘻嘻:“不热,你冷么?”
    林荆楚:“……不冷。”
    宋山岚依然笑嘻嘻,帮着往火里添柴,林荆楚也没说话,两人望着旺盛的柴火,火光映照下的脸,都有些失神。
    屋里,阿芸虽在下午的时候脱了力,此时也醒了过来,苏婆婆把她扶起来,倚在自己肩膀上,端着碗热腾腾的红糖水,正小心翼翼地一口一口喂着,神情异常紧张。
    阿芸见她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老婆婆对自己如此上心,而那个自己侍奉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说不要自己就不要了,心里酸苦和微甜交杂,面上笑道:“婆婆,我自己来就好,还没那么虚弱。”
    苏婆婆心有余悸,道:“哎,你就好生休息吧,这么个大胖小子,可真够你折腾的。”
    阿芸望着旁边睡的憨熟的小娃,眉眼里漾起笑意,她轻声道:“阿芸已经给他想好了名字。”
    苏婆婆道:“哦?叫个什么名儿啊?”
    阿芸眉眼间掠过一丝忧虑,轻声道“叫祁越。”
    苏婆婆望着她些许忧愁的脸,止住了话。孩子无论姓什么,还不是一样长大?她望着床上那母子俩,久久地没有说话。
    第5章 心悦君
    自那日祁越出生,日子已经过去大半个月。阿芸毕竟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卧在床上休养数日,不顾苏婆婆的念叨,已经起身去照顾祁越和小溪了。
    苏婆婆毕竟是上了年纪,即使身子骨儿还健朗,却终究是没那个精力去同时照顾两个小娃儿,现在有了阿芸的帮助,这才没那么忙乱。她笑呵呵地望着床上躺着的那俩小娃儿,一个俊俏一个粉嫩,睁着黑亮的眼睛望着头顶的蚊帐,眨呀眨。
    小溪虽比祁越大了那么两三个月,可不知是他先天吃了较多的苦,还是祁越他那狠心的爹遗传好,在外形上,祁越硬是比小溪看着大了许多,样子也长的更为英气。苏婆婆瞄了瞄温柔笑着的阿芸,寻思着,祁越这孩子,应该是像他爹较多吧。
    阿芸搬来当晚,苏婆婆就让她见了小溪的身体。当时她虽震惊,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在平日里特别照顾小溪,在祁越出生后,她没有偏心自己孩子,这种情况反而更加严重。
    上次让山岚给买的那只小母羊,本来给小溪一个人吃还够,可现在又多了个祁越,而阿芸的身子又有些虚,奶水没那么充足,可她还是先把小溪喂饱再去喂祁越,苏婆婆看着有些心疼,正犹豫着要不要再买只母羊回来时,隔壁家的赵四婶子搭了一把手。
    赵四婶子和苏婆婆家做了多年的邻居,想当年春生出生的时候还央着苏婆婆照顾呢。她见这娘俩儿有些为难,就不顾自己浑家的言辞,捧着一大盆新鲜羊奶来到苏婆婆家道:“婆婆,这是刚挤的,您趁热热着给娃娃们喝了吧。以后啥时候娃娃们饿了,尽管来我们家,家里虽没什么值钱东西,这点儿羊奶还是有的,啊。”
    苏婆婆忙推脱道:“哎呀,别别,这可不行,你们家就指望着那几只羊呢,这可怎么好呢。”
    阿芸也笑着推谢。
    赵四婶子眼眶微红,道:“婆婆,不瞒您说,我那家子他不喜我这样。但是,谁家没个难处呢?以前我们家春生不好的时候不还都仰仗您照顾么?这点儿小事儿我们还是能做的。再说,那俩娃娃我也都见了,长的都那么俊,长大肯定是风流俊俏的小伙儿,要是这会儿吃不好,那不就可惜了吗?”她顿了顿,笑道,“您就当这是借我的也行,以后让这俩孩子还我们家春生就行。”
    苏婆婆和阿芸对视一眼,冲赵四婶子谢了谢,阿芸忙接过那鲜奶,拿到厨房里去热了。
    赵四婶子跟着苏婆婆进了屋,见屋里布置和之前有了很大变化,多了张竹床,窗子也比之前明亮,室内桌子上放着一些针线布料,还有些半成的小孩衣服鞋子。她笑着凑到床边,见床外面挡着两个竹席枕头,上面裹着一层绒布,床里面并躺着两个小娃儿,一个睡的正香,一个却睁大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赵四婶子。
    “哟,这是阿芸的孩子啊?怎么长的这么快。”赵四婶子惊呼。
    苏婆婆笑:“就是,不知这孩子上辈子是个怎么投生,这才大半个月,就长的这么大,以后长大肯定是个大个子。”
    赵四婶子道:“是呀,我们家春生半个月的时候还皱皱巴巴的呢,瞧这孩子,皮肤光滑的样儿,眉眼真英气,阿芸真是个有福气的人哪。”
    苏婆婆笑了笑没言语,有不有福,还不好说,母子俩都平安无事就已经是万福啦。
    宋山岚这几日没怎么往苏婆婆那跑,烦心又闹心。一来是因为自那日芸姨生产他和林荆楚俩人在火炉边独处之后,那人对他好像就躲躲闪闪的。苏家村本就不怎么大,那人又是个大夫,他在村里转悠是很容易撞见那人的,可林荆楚每次见到他都尽可能地走到别处,像是见到了什么晦气的东西一样。
    这让他有些心烦。
    老子又不是什么鬼怪,长的也不吓人,甚至可以说是好看啊,那人为啥这么不喜欢见到自己呢?
    他每晚睡觉前都会想这个,梦里偶尔也会梦到那人,梦见自己在小溪边把那人拦住,硬声硬气地问他,为什么不理自己。那人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望着他。
    山岚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只是难受的醒了过来。寂静无声的夜晚,蟋蟀的鸣叫声清晰传来,他躺在家里的竹床上,手背大力地擦了擦眼角。
    令他闹心的是,家里人在忙着给大哥娶亲,那姑娘是村西头老吴家的小闺女,吴怡。婚期就定在十日后,爹娘和大姐都在忙着这事儿,他在家不知道该做什么,老是被娘念叨:
    “山岚哪,在那发什么呆呢!快来帮你哥看看这衣服的样式好看不好看。”
    “山岚哪,嘿――我说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在那出神发呆,皮痒了是吧?啊?”
    他有些懊恼地慢吞吞蹭过去,望着眼前一身新衣的大哥,样貌端庄,身材魁梧,衣服很合身,他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宋老三家的见他这样,以为是他这是被这天气给热的没什么精气神儿,索性也就由着他去,自己则拿着些红鸡蛋、果子和风干牛肉裹上红布,笑眯眯地朝罗升家去了。
    宋山岚有些无趣,想去苏婆婆家逗弄小娃娃,却又顾及到现在那边儿估计正忙呢,自己过去只会麻烦人家。他叼着根草,慢吞吞地晃出了家门。
    正值盛夏,阳光毒辣,他皱着眉,望着眼前空荡荡的小路,青草,泥土,明晃晃的日光照的他眼睛有些睁不开,等终于到了一处树荫下时,瞟见眼前的屋子时,心里不禁一咯噔。
    ――竟然又来到了这里。
    简朴宁静,草色葱郁,木门紧闭,旁边立着一棵梧桐树,合抱之粗。
    宋山岚挠了挠头,吐出嘴里的草杆,眼里闪过一抹凶狠,心思一定,立马卷起汗衫的衣袖,踩掉鞋子,往手上抹了些沙土,拍了拍,望着那棵梧桐树,嘴角弯起一抹笑。
    房门微闭,林荆楚正在屋里沐浴,天气太热,孙大爷的腿疾又犯了,他刚从村东头回来。他正舒服地泡在凉水里,喟叹一声,忽而听得院子里有一声轻响,他侧耳静听,一片沉寂,他洗了帕子,擦了擦脸,想必是谁家的猫吧。
    宋山岚摸进来,不小心踩到了院子里的一片枯叶,只听得屋里的水声顿了一下,他心里一紧,脸色也有些红,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做贼!是在偷窥别人!而那个人还是自己心里挂念的林大夫!
    可是,都已经来了,不见见那人,他又觉得特别亏,索性,心里一横,做贼做到西,今儿一定要见着他!
    他轻手轻脚摸到窗边,透过糊了一层纱的窗子,隐约可以看见一个人在洗澡,可却看不清脸。可,宋山岚知道呀,他知道是谁在洗澡呀,再加上那不停传来的水声,更让人无限遐想。
    宋山岚一阵躁动,无论是心里还是生理。
    他瞄着那半闭的房门,手指伸了又缩,缩到半路又伸了出去,如此反复,正当他犹豫不决快要放弃时,屋里传来一声呻/吟。
    沙哑又带些柔媚。
    他脑子轰的一烧,手指不受控制地戳了出去。
    房门“吱呀”开了。
    宋山岚一步迈进去,脸上带着些英雄赴死的悲壮,却在见到屋里的情形时立马变了样儿,先是瞪大眼,再是悄悄红了脸,然后是支支吾吾转过了身子,边转边偷瞄,小声说:“啊呀、唔、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先穿好衣服。”
    林荆楚则是傻在了那里。半/裸着身子傻在了那里。
    他正在穿衣服,不小心碰到某个部位,发出了奇怪的声音……然后,房门就开了!逆光站着一个高大身影,看不清表情,那身影支支吾吾嘟囔了些什么,没听清。但是!凭借他那身形和一开口说话,他就可以判断那是谁好么!
    宋山岚!他跑来干嘛?!
    林荆楚又气又恼,一边手忙脚乱穿好自己的衣服,一边低声斥道:“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进来的!”
    宋山岚低头望着自己赤着的脚,没说话。
    林荆楚穿好衣服,不及整理头发就来到门边,扯了扯那人,冷声道:“说话。”
    宋山岚犹豫一会儿,抬起脑袋,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些的清俊男人,望着他冷淡又略带嫌弃的脸,心里一闷,仿佛是回到了那个梦境,或者说是,那个梦变成了现实。
    可却不是美梦成真。他轻笑一声,有些凉薄。
    林荆楚皱眉望着眼前这人有些哀伤的脸,心头一震,这人平时不都是嬉皮笑脸的么,怎么这会儿这个样子?再说,被人偷窥的是自己啊,他这个偷窥者干嘛这幅表情。他望着宋山岚,声音更为冷冽:“哑巴了吗?”
    宋山岚忽而冲他笑了笑,一把扯过他,双手抚上他的脸,唇就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