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妇人大声呵斥:“别哭了,檀儿回都回来了,哭有什么用!”说完看着苏檀儿和李落,“你们说说怎么办?不能让阿哥白死,姑父是个粗人,啥都不懂,但阿哥的恩义我记着呢,要是报仇,我跟你们去,大不了把这条命赔上!”
“你小点声。”妇人连忙劝阻道。
“小什么声!贼人要是来,我就跟他们拼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年汉子气急怒吼。
妇人上前连拖带拽地把他按到凳子上,手忙脚乱地关好门,惨白着脸说:“你嚷什么嚷,还嫌嗓门不够大,招不来那些瘟神吗!官兵都拿这些山大王没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死了不要紧,真把坏人招来,伤了檀儿,我看你怎么给阿哥交代!”
年汉子不吭声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妇人见状,丢下他赶紧跑到苏檀儿身边,又是拍,又是揉,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掉,生怕她有个什么好歹。
苏檀儿猛地站身,抓着李落的衣襟连连摇晃,哭喊道:“你为什么不早点来!人都死了,你为什么才来!阿爸死了,阿爸死了,都是你们害死他的!”说着说着,她终于忍不住大哭了来,趴在李落怀里痛哭不止。她只是想找个人依靠,李落没有丝毫恼意,只是心疼,轻轻揽着苏檀儿的肩头,没有说话,让她把心里的悲痛发泄出来。
过了许久,苏檀儿才慢慢止住哭声,从他怀离开,泪水打湿了半个衣襟,动了动嘴唇,垂着头一言不发,只是低缓地抽泣着。
李落将苏檀儿送到妇人怀里,看着年汉子沉声问道:“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三个月前。”年汉子狠狠揪了一把头发,“阿哥为人豪爽,最看不惯就是仗势欺人的贼人,山上那些草寇什么丧尽天良的恶事都做得出来,还把手伸到了苏家寨,阿哥肯定不能答应,前些年召集附近的山寨村子一对抗山贼水寇,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在三个月前,村里有人回来,说阿哥被人害了。”说完之后,这堂堂七尺汉子也忍不住落了泪,还有不敢直视苏檀儿的愧色,似乎还有几分对他的憎恶。李落不明所以,略微思索便也明白过来。水寇逞凶,这大小几十个山寨村子必定有人投降,山贼首领并非是只知道嗜杀的凶人,心思缜密,自然知晓竭泽而渔的坏处,所以那些归降的山寨村落会留一命。不过谁都降得,就苏家寨降不得,降了,日后嫁了镜州家公子的女儿就抬不头,更甚者还会给檀儿和宁家带来麻烦,可以死,却不能降,这就是年汉子憎恶他这个假扮宁泰的缘由。
“三个月前。”李落略一沉吟,不着痕迹地看了失魂落魄的苏檀儿一眼,问道,“檀儿父亲身故,她的母亲还在吗?”
“阿嫂?”年汉子看了妇人一眼,想了想,说道,“倒是没听说阿嫂出什么事,应该还在苏家寨吧。”
苏檀儿一怔,父亲不在了,家慈如果尚在人间,那一定要把阿妈救出来。李落眉头一皱,年男子话有音,一个寨子的寨主惨死,为何他妻子还能留在山寨?难道这些水寇良心发现,网开一面?这倒是有些意外,或者是有别的变故。
“苏家寨如今是什么人主事?”
“是苏安。”年汉子嘴角抽动了一下,闷声说道。
“二叔?”苏檀儿一怔,记忆阿爸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的这个二叔,说他好吃懒做,不思进取,骂过他很多次,怎么会是他掌管整个山寨?
“檀儿父亲宁死不降,苏家寨被贼寇攻破,苏寨主遇难,这些贼寇并没有将苏家寨赶尽杀绝,转而扶持苏安,也就是檀儿的二叔执掌苏家寨,借助苏家寨的名望安抚瀛湖山下的其他村落山寨,另外一面也可以通过苏家寨来换取他们的日常必须品,比如说宁家的草药,是这样吗?”
年汉子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思是前边是他说的这样,后边的就不知道了。
“这个消息从何而来?”
“三个月前,出去送药的阿吉和阿虎说的。”
“送药?送什么药?”
“草药。山上有不少上年份的草药,乡亲们平时会攒下来一些,晒干后挑日子一出山卖了换钱。恶贼没来的时候,鹘村都是把草药送去苏家寨,阿哥给的价格最公道,他会把草药收了,再用船送到山外。”
李落明白过来,苏家寨收的草药十有八九都送到了宁家,彼此本来就有生意往来,再加上宁泰和苏檀儿结为夫妇,关系就走得更近了,谁都可以降水寇,但苏檀儿的父亲顾虑就要更多,若是当真降了水寇,恐怕这些水寇也不会轻易相信。
“也就是说三个月前你们听闻苏寨主遇害,但这三个月里,苏家寨和别的山寨村落境况如何,你们不得而知?”
年男子点了点头,不知道李落想问什么。
“苏寨主遇难,尸体可曾亲眼看到?”
苏檀儿猛地一震,急迫地看着表姑夫妇二人。年男子张了张口,茫然不解地说:“没有,上次出去的人是阿吉和阿虎,我没出去,阿哥被害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苏檀儿紧张地抓着李落的手问:“王……是不是我阿爸有可能还没死?”
“暂未可知,苏家寨境况不明,眼见为实才行。”
“你是说……”
李落轻轻点了点头,问道:“你们知道那些贼寇盘踞在什么地方吗?”
年汉子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原来咱们只听说他们这伙人在七焰山,现在就不知道了。”
李落眉头皱了来,他们所知不多,对平寇用处不大,若想有的放矢,还须得另找知晓水寇消息的人。就在这时,他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现在你们送药去苏家寨,是否有什么不妥?”
苏檀儿一震,吃惊地看着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