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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说的话,说他想要毁了赤霞教。那天晚上我一晚没有睡着,想了很久。我以为我杀人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我自幼在赤霞教中长大,他们让我杀人,我不杀人,就会被人杀……直到那天我终于想明白,我杀人,只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活下去。而我究竟为什么要活下去,我也不明白。直到我遇见你之后……”
    韩锦握紧了丹阙的手。
    丹阙道:“我杀人,是为了活下去。而我活着,却不该是为了杀人。我遇见你之前,我只是一把行动的刀,没有灵魂,为了活而活,死亦没有什么遗憾。如今我活着是为了我喜欢的人,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也想毁了赤霞教,从很早以前就想了,直到你说了我才幡然醒悟……在赤霞教中,每一个人都想毁灭,纪舒如此,青黎如此,无眉如此,我亦如此。你放心,如今赢对我来说早已不是头等之事,我想打败三栾证明我自己,但我不会用性命去硬拼。我会等着你来,和你一起离开入岭山。结束之后,我会离开白头翁那些人,他们想要重回赤霞教也好,想要离开也好。此番毁了赤霞教,我便与我的过去一刀两断。”
    韩锦开心地抱住丹阙:“哥哥……”
    丹阙亲吻着他的鬓角,道:“痴儿,我这一世必不再负你。”
    韩锦用力点头:“我亦不负哥哥。”
    转眼到了初四,一行人偷偷上了山。上山的过程很顺利,由于丹阙等人对入岭山的地势再熟悉不过,简直如同出入无人之境一般。他们以树林作为天然的屏障,由易攻难守的地势上去,在夜色的掩映下山下巡逻的弟子甚至没有发现有一队人从身边经过。到了山上,按照丹阙的安排,众人分散开来,分别前往自己的岗位。
    丹阙与韩锦分别前,韩锦用力地握了一下他的手。丹阙对他点了点头,韩锦轻声叮嘱道:“误逞强。”
    丹阙沉着道:“放心。你小心,一切安全为上。”
    韩锦捏了捏他的手指,随后放开,带着一队人往安阳居去了。
    丹阙带着白头翁和风清二人避开守卫,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在十字路上有两名弟子提着灯笼来回走动巡视,白头翁低声道:“魔尊,我与你一起上,杀了他们两个。”
    丹阙不点头也不摇头,手腕一翻,白头翁和风清只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然后那两名巡逻的弟子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两人愣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那是丹阙射出去的毒针。白头翁从藏身的岩壁后悄悄潜出去,检查了一下倒下的那两个人――令他吃惊的是,那两人都是被毒针正中心口,毒素沁入心室,片刻即死,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在视野不明的黑夜中,丹阙两针同发,竟然准确地打中了正在走动的两个人的心脏,功力比之一年前可谓突飞猛进!
    白头翁惊讶道:“魔尊,你……”
    丹阙也从崖壁后走了出来,沉着道:“废话少说,快走。”
    见识到了丹阙的功力,白头翁与风清都心定了不少,随着丹阙在黑夜中往栾竹峰赶去。
    那厢韩锦带着人一路潜至安阳居,因为有赤霞教内部的人带路,十分之顺利,不片刻就到了安阳居。韩锦指挥众人分散开来,将随身携带的油葫芦泼在房屋上,然后点火。
    只顷刻,安阳居燃起一片熊熊大火!顿时入岭山上乱成了一团,从弟子居室里奔出来许多人,乱跑乱叫,一片混乱。
    “着火了!”“快救火!”“快!快派人去通知教主!”
    众人按照原计划分散潜入混乱的弟子中,寻找机会脱身。韩锦躲在暗处,观察着熊熊烈火中的情境,却蹙起了眉头。他抓住一名随他来纵火的弟子,问道:“这里一共住了多少人?”
    那名弟子指了指:“所有普通的弟子都住在这一片山头,还有那里一片,一共有两三百人。”
    韩锦眉头蹙得更紧:“这里起了火,怎么只有这些人?”虽然眼前一片混乱,看起来人声鼎沸,但是他留意到有许多起火的屋子里并没有人跑出来,粗略数数,实则只有几十个人。
    韩锦忽道:“不好!恐有埋伏!”便丢下那名弟子,一路往栾竹峰奔去。
    丹阙带着两人到了栾竹峰下,白头翁正欲攀峰,丹阙却制止了他:“你们在此地望风,若有人来,便杀了。我一个人上去。”
    白头翁和风清担忧道:“魔尊……”
    丹阙道:“不必多言。”便丢下二人,使出轻功一路攀峰而上。
    那栾竹峰上地方并不大,平地不过十二三方丈,三栾在此建了栾竹居,便占去了一半的地方,若有人在此打斗,稍不留神就要落下悬崖。丹阙到了峰上,只见栾竹居中亮着烛火,不禁有些诧异:此时已过了子时,按理说三栾早该歇下睡了,他亮着烛火又是为了什么?
    丹阙小心翼翼地靠近亮着烛火的那间屋外,摸出两根毒针,手腕一翻,毒针便刺破窗纸飞了进去。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似乎是屋里的人用什么东西打开了毒针。紧接着,一个镇纸从屋里飞了出来,将门砸开了,丹阙和屋里坐着的人打了个照面。这一对上,两人都吃了一惊。
    坐在屋里的人身上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衣,衬得他的脑袋十分瘦小,他脸颊微微凹陷,昏黄的烛火印的他脸色惨白一片,形容无比憔悴。丹阙一晃眼险些没将他认出来――坐在那里的人正是半年不见的纪舒!
    “你……咳咳……”纪舒未开口先是一阵好咳,咳着咳着却笑了起来,憔悴的脸上弯弯的眼却十分清亮:“今日才是初四,不是说好了初五,你怎么变来了?”
    丹阙蹙眉:“红叶果然是你安排的。”
    纪舒笑道:“自是我安排的,区区一个红叶,又如何能知道那么多的消息。”
    丹阙警惕地抓着刀:“三栾在哪里?”
    纪舒又咳了起来,边咳边道:“咳咳……客人来了……咳咳咳……你还不出来么?”
    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缓缓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正是三栾。
    纪舒无奈地笑道:“看来你都知道了……咳咳咳……怪不得……咳咳……你让我今晚等在这里……”
    三栾面无表情地看着丹阙,答着纪舒的话:“你固然聪明,然而我与炽焰相识十数年,他的脾气,我比你了解。”
    纪舒道:“我……咳咳……与他……亦相识……咳咳……十数年了……”
    丹阙打量着他二人,微微眯起了眼。
    96、第九十六章
    三栾缓缓向内堂走,丹阙十分警惕,一转手一枚毒针就射了出去。三栾拔出腰间佩刀。横在身前,丹阙射出去的针打在他的剑上,叮的一声脆响,毒针落了下来。三栾竟无视于他,一步步走向纪舒。丹阙不知他们究竟卖的什么官司,一时并未轻举妄动,一手扣着手腕上发射毒针的暗器,另一手抓着佩刀,眼睛死死盯着三栾和纪舒,耳朵听着四周的动静。
    三栾弯下腰,挑起纪舒的下巴,纪舒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双眼,眼中还有笑意:“到底瞒不过你。”
    三栾道:“你做的哪一件事躲得过我的眼睛?我只是好奇,你究竟想做什么。”他微微侧目看了眼丹阙,嘴角一勾:“他当年辜负你一片心意,将你害至如此,你设计请君入瓮,是为了报复?”
    丹阙蹙眉。
    纪舒却摇头:“报复他?我又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呢。我,并没有恨过他。”
    “哦?”三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不想要他死?我倒是准备了数种方法要哄你开心,无眉人虽走了,却留下不少好东西。”
    纪舒微笑:“我从没想过要他的命。”
    三栾似乎有些迷惑:“那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纪舒道:“你猜?”
    三栾弯下腰,脸庞与他贴的极近,眯着眼道:“你想借他的力量毁了赤霞教?我如此放纵你,你若真想灭教,完全不需他手下那些杂碎。我再想想,有什么你做不到,却希望他能做到的?哦,你想杀了我?”
    纪舒笑意更甚,微微叹气:“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
    三栾捏着他下颌的手指猛地收紧,纪舒吃了痛,不仅微微蹙眉。三栾依旧面无表情:“为什么?”
    丹阙在一旁听着他二人的对话,不禁有些迷惑了。然而他始终没有放弃警惕,屏息聆听,不过这栾竹峰上除了他们三人的确没有第四人的气息了。
    纪舒笑道:“你一手将我养大,对我岂不是了解的很?又何须多问呢。”
    三栾道:“谬赞。若不是想看看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亦不会让你做到这个地步。说起来,我似乎并不怎么了解你啊。”
    纪舒别开脸,挣脱了三栾钳制他的手指,仰起头附上前,在三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他说的极轻,饶是丹阙耳力过人,亦没能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而一直冷静的三栾忽然呼吸一窒,如电般的目光向丹阙扫来。
    丹阙一怔,尚未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三栾已然收回了视线,目光阴鸷地看着纪舒:“他杀你,而我救你。”
    纪舒微微一怔,弯了眼笑:“不,你害我,他救我。”
    三栾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片刻后,三栾放开了纪舒,终于将注意力落在丹阙身上:“炽焰,你一人来此,是想与我决斗?”
    丹阙冷笑一声。
    三栾缓缓抽出刀,道:“听人说,你这一年来武功突飞猛进,我倒也好奇得很。以你的脾性,在二十岁时就已到达了巅峰,往后就只有走下坡路的份。不过听说你认识了天宁教的小教主。我对那天宁教很是好奇,说不定那天宁教的教主还真有什么神奇之处。今日便让我见识见识,丹阙,你可不要令我失望啊。”
    丹阙也不说话,只将丹霞刀拔了出来。刀身出鞘,在昏暗的房间里印着烛火闪了一闪,三栾了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神色,盯着他的刀看了一眼。
    两人渐渐退出屋外,丹阙率先冲了上去,出手便是极凶,一招大流水朝着三栾兜头砍了下去。三栾十分镇定,举刀相接,两锋相撞,擦出一阵火光。丹阙立刻回手,翻手的过程中一枚毒针从袖中飞了出去,直刺三栾心窝,三栾吃了一惊,连忙闪身躲避,丹阙又一刀砍过来,贴着他的身子险险擦了过去。
    三栾立刻退开数步,摆出防御的架势,眯起眼道:“果然进步了。我对那韩锦有些好奇了。他如今人在哪里?”转头往山崖下一望,只见不远处一片山头燃起了熊熊烈火,不由了然地冷笑一声。
    此时纪舒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环着胸靠在门框上,始终弯着眼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丹阙又抢攻上去,三栾举刀抵挡,两人刀剑往来声不绝,与纪舒低低的咳嗽声交汇在一起。
    韩锦赶到栾竹峰下时,只见山峰上两人正在打斗。三栾出手一贯极是保守,并不主动进攻,只在防守之位。而丹阙则招招杀机,恨不能一招将敌人毙命。两人打得越来越快,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乍一看之下,是丹阙占了上风,三栾有几招都避得极险,动作再慢上些许,就会被丹阙的刀锋伤到。然而韩锦却有些着急了:实则丹阙的处境并不怎么有利。
    丹阙与三栾已是老对手,两人每次交手,都以丹阙落败告终,可说三栾已在丹阙心中蒙上了阴影。此番丹阙经过滕龙谷里的修炼,功力已经增进不少,理说不在三栾之下。然而两人一交手,丹阙似乎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之中。他心中忌惮三栾,两人以前每次交手三栾都以防御为主,在丹阙露出破绽后一招将他打败,愈是如此,丹阙就越是急着速战速决,想在三栾发现自己的破绽之前就将他打败,结果竟不知不觉走上了从前的老路。三栾看似忙乱,实则却十分沉稳;而丹阙看似重重逼近,却已显捉襟见肘之态。
    韩锦想登上山峰协助丹阙,然而他想起那安阳居中的异常,连忙四处张望寻找埋伏,果不其然,他很快就发现四周的山头上似乎有金属光泽在闪动。韩锦心中发急,正欲冲上山头解决那些埋伏,然而他又往栾竹峰上看了一眼,却发现不妙。
    丹阙越找不出三栾的破绽,心中越急;他心中越急,越在三栾手下讨不到好处。他在山中苦练半年,自觉已突飞猛进,却没想到三栾在这段时间里武功也越发精进了。况且他见三栾已知他的行动,四周肯定有埋伏,唯恐韩锦那里会出什么事,只想着速战速决,杀了三栾,放一把火,带着韩锦离开此地,又如何能不心急?
    突然间,丹阙放弃了自己原先的刀法,挥刀向三栾的下盘攻去。他猛地改变套路,三栾反应亦是极快,收腿跃起,丹阙长刀反撩,三栾在他刀上借力一踏,身体向后掠出,在一丈外落下。丹阙不等他落下时就紧逼了上去,长刀再砍他腰部,三栾刚刚落地,尚未站稳,及不上他的速度,终于有些慌张,然而他到底是绝顶高手,在丹阙出招时就已料到他下一步的动作,在脚尖方一点地的时候就已发力旋身闪避,只是速度跟不及,被丹阙的刀贴着腰部狠狠刮了过去,顿时鲜血喷涌而出。
    丹阙这一刀出招极狠,本以为三栾避无可避,没料到三栾还是躲开了要害。他收刀不及,从三栾身侧冲了过去,正待收势时,三栾用力往他背后击了一掌。这一掌没几分内力,丹阙感觉到身后掌风袭来时就已前避缓冲。然而方才他们打斗间已到了栾竹峰的边缘,这一冲,他刹不住脚,就从山峰上跃了下来。
    这山峰也不过三四丈高,丹阙使出轻功本可毫发无伤地落地。然而就在他身体悬空之时,忽见四周的山头有银光闪烁,紧接着数支泛着寒光的箭头从两面射来,不由大惊。他全未想到三栾会将埋伏设在此地,等的就是他落下山崖那一刻的破绽。他人在空中,无处借力,只能抽刀抵挡,然而他却挡不住如疾雨般射来的箭矢,眼看就要中箭,这时一道黑影向他飞了过来。
    韩锦正欲去解决那些埋伏时看见了丹阙和三栾的打斗,在丹阙反撩的时候他已预见不妙,因此弃了那些埋伏不顾,在丹阙落下山崖的那一刻立刻提气飞了过去。韩锦替险险替丹阙打开一枚箭镞,还未松气,却听身后嗖嗖数道破空声传来,竟是有赤霞教的许多弟子涌到了栾竹峰下。
    两人在空中极是被动,无法控制身形,韩锦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抱住丹阙,用背脊替他挡开那些飞箭。丹阙面对着他,看见了他身后涌来的箭镞,顿时瞳孔急速收缩。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牙扯着韩锦在空中硬生生扭转了身形,自己迎向了那些飞箭!
    97、第九十七章 尾声
    两人在空中极是被动,无法控制身形,韩锦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抱住丹阙,用背脊替他挡开那些飞箭。丹阙面对着他,看见了他身后涌来的箭镞,顿时瞳孔急速收缩。千钧一发之际,他咬牙扯着韩锦在空中硬生生扭转了身形,自己迎向了那些飞箭!
    韩锦大吃一惊,然而他已无力扭转局势,失声叫道:“哥哥!”
    丹阙紧紧闭上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只听身后缫徽笙欤旋即他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他和韩锦已然从空中落了下来。
    丹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亦从空中落了下来――竟是纪舒!方才他与三栾打斗时,纪舒亦盯着局势,他发现了附近的埋伏,眼见丹阙从山崖上落下去,立刻追下去相助,因此替丹阙挡开了那些飞矢。
    韩锦先抓着丹阙看了看,见他身上无伤,立刻冲过去在纪舒身边蹲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还好吧?”
    纪舒半跪在地上,捂着肩膀笑了笑。他挡开了大部分的流矢,但肩膀上还是中了一箭。
    韩锦蹙眉:“这箭上有毒?”
    纪舒云淡风轻道:“恐怕是有的。”他站了起来,仿佛中箭的并不是自己,调侃似的对韩锦笑道:“那种药,你还有多的么?”
    韩锦尴尬道:“没有了。”
    这时三栾亦从栾竹峰上飞了下来。他看了眼插在纪舒肩膀上的箭头,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说,便将目光转到韩锦身上上下打量:“你就是天宁教的教主?五轮派的传人韩锦?”
    韩锦放开纪舒,生气地横剑:“是我!”
    三栾道:“久仰。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天宁教的教主是什么人了。”
    韩锦正欲出手,丹阙冲上来挡在他身前,低声道:“他是我的对手。”
    韩锦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剑收了回去。想要打败三栾是丹阙一直以来的追求之一,他在腾龙谷中苦练,也正是为此。他是个极骄傲的人,向来不肯服输,如若今日自己插手,恐怕他以后始终留有遗憾。韩锦道:“好,哥哥量力而行,我替你解决那些杂鱼。”
    丹阙颔首,韩锦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哥哥,你不要急切,慢慢来,伺机寻找他的弱点,别再被他逼着出手。其他的事情都交给我便是,相信我。”顿了顿,又道,“往后的日子还来日方长呢。”
    丹阙咬住嘴唇,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韩锦勉强笑了笑,又回去查看纪舒的情形。纪舒淡然道:“我不碍事。”
    丹阙横刀,他带来的几名手下也纷纷聚了过来,三栾微微挑眉,突然吹起了口哨,一长一短急促的口哨声在山岳间回响。片刻,山头上亮起火把,人头攒动,百来人从两面冲了下来。韩锦及丹阙的手下紧张地将丹阙围了起来,这时忽听另一个方向也传来口哨声,声音短促有力,几乎盖去了三栾的声音。众人转头一看,吹口哨的人竟是纪舒。
    纪舒的口哨声一响,两面山头往下冲的人群瞬间乱了起来,四周又不知从何处涌现出数十人,杀进那批埋伏中。那些埋伏的人显然没料到自己也会被人埋伏,一时间阵脚大乱,许多人尚未回过神来便成了刀下冤魂。片刻过后,人们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双方刀兵相见,热火朝天地打了起来。却原来,在三栾埋伏下人手的同时,纪舒也下了一批埋伏,只不过三栾埋伏的是丹阙等人,而纪舒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目标直指三栾。
    三栾看了眼山坡上的情形,依旧沉着,对纪舒道:“短短时间,你倒是收拢了不少人。想不到这赤霞教如此不得人心,你要毁教,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帮你。”
    纪舒淡然笑道:“我自然不会说要毁了这魔教。不过托词是要推翻你,另立山头为王罢了。更何况,‘背叛’不是赤霞教的教旨么?昨日能推翻老教主、无眉、丹阙,今日推翻你,又有什么稀奇?”
    那两边赤霞教的人起了内讧,一时间竟无人顾忌的到丹阙等人。韩锦带着白头翁等人冲入阵中相助屠杀三栾的人手,丹阙与三栾在此对阵,没有了其他人的打扰。
    丹阙冷静地说:“这一次我不会输。”
    三栾冷笑道:“有些意思。只可惜只要你还是丹阙,你就绝无赢我的可能。”
    丹阙尚未反驳,纪舒在一旁轻笑道:“他在激你着急呢。”说完又低低咳嗽了几声。
    三栾微微蹙眉,看了眼纪舒,只见他将肩周的衣服撕了,肩上还插着箭,箭头四周已然发黑,是中毒的征兆,伤口正不住淌血,半侧的衣服都被血湿了,鹅黄色的布料被染成了橘红色。然而他始终面带微笑,仿佛这箭是插在别人身上的。
    丹阙轻轻吐了一口气,握剑的手一翻,道:“三栾,你不必可惜,我的确不是从前的丹阙了。我想要亲手打败你,从前的我非赢不可,如今的我便是输了亦无甚要紧。”他看了眼在山上厮杀的韩锦潇洒的身影,嘴角微微上扬,“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在等着我。”
    他说完之后,三栾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神情,而纪舒的咳嗽声则更重了。
    丹阙不再多言,横刀抢攻了上去!
    丹阙此番与前次相比镇定了许多,出招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在试探与保守之间徘徊。周围喊杀声震天,丹阙伊始有些分神,忍不住想用目光追寻韩锦的身影,然而纪舒沉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好得很,关心你自己罢。”丹阙想起韩锦所言的那句“相信我”,定了定心神,将其余的一切屏蔽在神识之外,只专心于和三栾的决战。
    三栾还是和从前一样的镇定,两方都十分保守,始终打不出什么进展来。三栾原本的打算是用那些埋伏的人手激得丹阙心急,能够露出破绽来,没想到纪舒摆了他一道不说,韩锦与丹阙带来的那些手下也是十分勇猛,韩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在山坡上掠来掠去,所过之处血漫山头。
    丹阙还是有些紧张,不多久,气息微微浮躁了。实则他如今功力与三栾相当,本不该如此,只不过他心里将三栾看得太高,从前每次交手每次都落败,心里有了些微阴影。原本他来之前信心满满,韩锦也夸赞他突破了瓶颈后进步飞速,他自恃以他如今的功夫胜过从前与他交手的三栾并不是难事,却没想到三栾也是深藏不露,从前根本没有用出全部的武功,遇强则强,他不是从前的丹阙,三栾也不是从前的三栾了。三栾就像一只猎豹,不轻易出手,在找到猎物以后小心翼翼地潜伏靠近,直到找到一个机会对猎物一击必杀!他的打法不仅稳重,且速度也是极快的,无论丹阙如何加快自己的攻速,三栾都能避开,丹阙一味地加快速度只是徒徒消耗了自己的体力,最终露出破绽。
    没想到,不片刻,三栾改变了打法,主动进攻,攻势越来越凶。丹阙从前和他交手,他都是以守为主,头一回见他来势汹汹地主动攻击,又有些乱了阵脚。三栾毕竟比他年长二十岁,也就多了二十年的功底,招式信手拈来,变幻多端。丹阙一时间防备不及,被他一刀贴着胳膊斜斜砍过,只觉胳膊一痛,皮肉为剑气所伤,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刺痛感让他一激灵,突然间就紧张感烟消云散。
    上山之前韩锦与他说的话还历历在耳,他究竟在紧张什么?他在怕什么?输了又如何?打不过三栾又如何?韩锦就在附近,韩锦会救他,他的小傻子是万能的,只要他不死,他的小傻子就一定有办法。等到离开这里以后,他和他的小傻子还有很漫长的日子可以一起度过,那会是很美好的岁月,赤霞教、无眉、三栾……什么都算不得什么了。
    丹阙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依靠过别人,但凡能亲历亲为的事他都不愿假手他人。也因此,在与人对决的时候,他都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因为一旦他输了,就没有后路可退,没有人会帮他,弱肉强食自古天道。然而如今不同了,他有了他的小傻子,便不必一条路走到黑。
    三栾出手越发凌厉,然而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对手突然变得灵活起来,看起来就好像刚才对方身上绑着一块巨石,而此刻那块被巨石卸下了。因为先前丹阙每一回出手时都有所顾忌,既要算对方的套路以期逼出对方的破绽,又要小心翼翼地周全自己,以免让对方钻到空子,这样一来,行动反而受阻。然而此刻他全然放开了手脚,才真正将平日刻苦训练的水准发挥出来。不片刻,三栾渐渐落了下乘,出手也不再那么沉稳。
    丹阙使出一套梅花刀法逼得三栾连连后退,一把长刀兜头劈下,三栾横刀架住,丹阙立刻拍出一掌直逼他胸口。三栾不得已之下侧身躲闪,丹阙手掌从他胸前滑过,突然间手腕一翻,一枚毒针激射过去。三栾情急之下只得收手,急速后退,丹阙的刀落下来,在他胸口上划出一道口子,不仅如此,他的手腕临时收力,也被震得酸痛,一时片刻竟抬不起刀来。丹阙早料到他会退,脚步前移,封住他的去路,抽刀再砍。三栾手上无力,只得靠步法躲闪。丹阙左突右斩,令他渐显疲态,却又毫无反抗之力,愈发狼狈了。
    忽然,丹阙觑准时机,运足力气一刀斜斜砍了过去!此刻三栾手腕有伤,无法以刀锋抵挡,势必矮身躲闪。丹阙同时一脚向他腿下扫去,三栾不得不斜斜跳了出去。他这一跳,起势匆忙,身体尚未做好准备,只要在此时紧逼,就能叫他更加狼狈。如此再接三招,饶是三栾内功再深厚,亦无法抵挡!
    丹阙已见胜利曙光,兴奋得瞳孔微微收缩,一招光影剑使得眼花缭乱,几乎把三栾逼上绝路。就在这时,突然之间,一把匕首从斜里飞了过来!
    那突如其来的暗器和丹阙的刀形成了夹逼之势,此刻三栾已退无可退,背后就是大树,往左便会被丹阙的刀砍伤,往右便会被飞刀刺中。一切都在电光石火之间发生,三栾只怔了一瞬间,便义无返顾的向右扑了过去。
    “噗!”利刃划开血肉的声音。
    三栾被那飞刀的力量带着背部撞到树干上,那利刃就插在他心口上方不过两三寸处。紧接着,丹阙的长刀夹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几乎不必这么做,因为那把匕首已要了三栾半条命。
    然后,三栾和丹阙一起扭头望向射出这把飞刀的人――纪舒。
    纪舒站在原地,背后的火光使得他的脸埋没在黑暗中,然而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当真带了三分笑意:“遗憾吗?”这句话,是看着丹阙问的。
    丹阙不解地蹙眉,三栾却哈地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他只笑了一声,就因喘不上气来而歇声了。
    纪舒一步一步走上前,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你一心想打败他来证明你自己,从很小的时候就想了。可惜,你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因为他要死了。”
    丹阙一怔,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纪舒说的的确是实话,他一直一直以来都想要亲手打败三栾,他之所以没有和韩锦一走了之,又回到这入岭山上,一是想毁去今日的赤霞教,二来便是冲着三栾来的。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成功的时候,纪舒那把突如其来的飞刀让他的这个目的未能完满达成,并且再也没有机会达成了。
    纪舒走到两人跟前,丹阙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虽然纪舒为他和韩锦挡下了飞箭,可他并不相信纪舒,并且始终摸不清纪舒的立场。然而纪舒根本没有在意他,而是走到三栾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三栾抬起手,丹阙立刻把手中的刀往他脖子上又逼近了几分,他的脖颈上已经淌下了鲜血。然而三栾对自己脖子上的刀置若罔闻,伸手抓住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匕首的柄,额上因用力而青筋暴起――他将那把匕首拔了出来!
    瞬间,他的伤口喷射出浓稠的鲜血,溅了纪舒和丹阙一身。因他的这个举动,他的表情显得狰狞恐怖,双眼通红,脸色泛青,险些昏厥过去,他却扶着树干站住了。然后他举起匕首,朝着纪舒刺了过去。纪舒连躲都没有躲,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三栾。
    那把匕首最终在纪舒的咽喉前停下了,没有刺下去。三栾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