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形的压力传到每个站着的人身上。但他们如果撑不住，或坐下或躺下，总之就是不愿跪下。
    在暴君制订的规则中，只有罪徒是需要下跪的。
    而现在，他们都是无罪之人。
    所以不能跪。
    格罗姆人虽然死了，但他的精神却在无罪者们身上流传了下来。这句话有点老土，却是事实。
    秩序是暴君力量的源泉。虽然他不在了，但秩序还在。所以雾主死后，这些从罪恶之地离开的人还能保持自己的力量。一旦民众都跑去信仰灰雾，不再相信秩序……
    那么大家都会变成普通人。
    无罪者的军队和官员们都在无名灰雾的压迫下选择抗争，但却像老虎吃天一般无从下嘴。
    要如何才能伤到一片雾气？
    这个问题，当初在蒸汽岛上大家也问过。只不过无罪者现在也比不上四五年前的蒸汽岛。
    他们只有一个九级，而且还是九级初。
    乌萨站着星空下，感受着压在身上的那些力量。
    仿佛是地心引力一下子强了无数遍。让他们这种硬骨头无法站直。可只要跪下，一切都会变得轻松。
    头发花白的议会执政官在雾气中始终站立着。
    他是无罪者唯一的九级，自然不能坐下。要像格罗姆那样站着让所有人都看见才行。
    好吧，天黑了，又起雾，除了身边这些议员和其他几个保安之类的工作人员，根本没什么人看得见自己。
    “陛下，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乌萨喃喃自语。
    他在罪恶之地中刚开始选择的职业是欺诈之人，最后则成为了“阴谋家”。显然也不是什么擅长作战的人。
    当秩序的力量彻底替代了罪恶的力量后，阴谋家也变成了执政官。所以乌萨可以使用一些暴君先生曾经用过的招数——也就是秩序的力量。
    虽说距离格罗姆还有很远的距离，但是……
    也可以帮大家抵挡一下了。
    乌萨拿出他们这几个月重新修订的，还没有完全推广的法典。
    淡红的光辉笼罩在所有人头上。
    庇护着不愿意跪的人。
    将被迫跪下的人拉起来。
    至于那些发自内心信仰无名灰雾的，就没有办法了。
    “人的双腿为对抗地心引力而站直。”
    “却总有人用它们下跪。”
    执政官叹息，然后对着还站着的人说：“反击！不管是对什么反击！”
    ——
    夜色中，艾斯劳德与敌人打得很辛苦。
    神国已经几乎完全成型，一颗颗星辰如实质般的存在，散发着光与热……还有引力。
    用散发这个词来形容引力似乎不太合适。
    但周围的地面和建筑都已经在星辰的牵引下变形，破碎。
    引力不断变动对艾斯劳德而言并不是一件太难接受的事情——他和灰关系不错，平时有切磋过，而那家伙的能力就在这方面很强。
    可那些星辰中附带的各种辐射就让他很难受了。
    那是厄运。
    是畸变。
    是毁灭。
    这个在疯狂中出现的神国，显得特别邪恶与恐怖。又或许是因为星空对人类来说本就是可怕的。
    其实李乐他们这些还在地球轨道的家伙并不算真正进入太空。广义上的大气层还笼罩着他们——不少气体分子会离散到星空中，只不过特别稀薄。甚至有些人还认为月球也在大气范围内，不过那个就有点夸张了。
    万物皆有引力。这是牛顿提出来的理论中最有开创性的，也是最为人熟知的。
    但他因为不知道引力产生的原因，最后只能将一切归咎于神明。很多人都因此拿牛顿举例说大科学家也信神什么什么的。却不知道牛顿一开始就是教会重要成员，兼职研究下科学而已。
    到了近代，人们才知道引力产生的原因是质量导致的时空扭曲。
    更具体复杂的部分，普通人就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了。
    李乐的身体化作一团粘液般的灰色物质，与那些精神力触手相撞，然后开始互相拉扯。
    他们的目标是让对手减速，然后被引力拉下去。
    速度是对抗引力的唯一方法。
    当然，如果能做到一直垂直上升，理论上也可以飞出地球的引力范围。
    环绕速度是对抗引力的最初等级。
    这就是第一宇宙速度。
    如果双方是同向在轨道上旋转的，那么谁在轨道前方，谁就占据优势。你对敌人发动攻击不但会给敌人减速，还能给自己加速。
    所以你可以看到双方像跳交际舞一样转着圈圈抢占有利位置。
    整体上来说，因为可以梦境化减轻质量，加速度瞬间提高。所以李乐还是很有优势的。在太空中，他和小鱼合体后速度极限应该是五分之一光速。而且加速度非常快，要不了几秒就可以完成加速减速的过程。
    因为用翅膀梦境化他之后几乎没有质量，所以很容易就能加速。
    当然，在梦境化之后他也很脆弱，非常容易受那些精神攻击的伤害。人的身体其实才是灵魂最好的防线。
    “曙光号手上起码控制了四五个半神，不过有些不太方便送到太空来。大家要时刻注意。”青忽然在频道中提醒众人：“灾厄流星的强度已经开始下降了。”
    花了十几个小时就对一个半神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已经算是不错。
    上次海啸和曙光号整整打了几个月才分出胜负。对罪恶之地的战争也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月。
    而这一次，人类出动五个半神，战斗进行得倒是相当快。
    其实不只是五个半神。地面上还有好多人在为此事大动干戈。一天之内，能开动的军队都已经拿着武器进入金沙城的势力范围，或是攻入自己地盘上灾厄教会的据点。
    对于庞大到开始官僚化的各大势力而言，已经很快了。甚至很多后勤物资都没有到位，军工厂也刚刚收到消息开始加班。
    打下一座城市后，伊莎贝拉光收尾就折腾了一天。甚至可能还要继续拖下去。
    所以说，进攻地缘广阔，人口众多并且形成独立意识的国家是很蠢的一件事。除非你先用文化入侵使当地的民众认可你。
    人联当年能统一全球，意识形态输出可能比战争功劳更大。
    这次大家是没什么可能搞意识形态输出了。只能硬打，所以相当吃力。大家可能要两三天才能拿下一座城市。
    所以外围的战斗虽然声势浩大，实际作用却不怎么样。
    还得看金沙城内的战斗，以及天上的战斗。
    孙灵通过星网，获得了贝斯船长那几颗卫星的定位坐标，开始瞄准远处的金沙城。
    距离一百多公里，简直是不可能命中。就算制导武器也要用爆炸范围来弥补精度不足的问题。
    当然，孙灵有其他办法。
    蓝在她面前开启了一扇空间门。
    幽灵枪瞄准，开火。
    蕴含着特殊力量的子弹传过所有阻碍，无声无息地命中了正在战斗中的特斯克。
    记得当初，李乐和她第一次到金沙城的时候。蓝打开空间门的对这里发射炮火，却被孙灵开枪打了回去。
    那时候，金沙城和他们是盟友，一起对抗救世军。
    现在，却是他们和救世军一起来对付金沙城了。果然，没有什么永恒的盟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特斯克的脑袋被子弹命中，炸出一团血花。
    艾斯劳德没有错过这个机会，手持黑色长剑杀上。砍下特斯克的手臂，却看见那支手臂在空中迅速变成肉球，并露出尖牙咬向自己。
    周围的畸变体也都在空中化作球形，啃咬着不适应引力紊乱环境的黑骑士和告死鸟。
    太空中，大质量的天体会在自身引力作用下变强球形。理论上，越重的天体就越圆。你别看地球说是近似球的椭圆，而且表面有各种地形。但实际上看比例比人类制造的大部分球都更规则。
    这些球状畸变体的质量不大。所以形成球状与自身引力关系不大，主要是因为张力。就像液体一样。
    特斯克的同步无数肉芽长出，修复着身体。
    孙灵的第二枪却到了。
    他的脑袋再次炸开，艾斯劳德向前一步，挥剑斩下。
    一瞬间，就将眼前的特斯克切成了数段。
    但也被厄运长矛一下刺穿了身体。
    手持手术刀的韦斯医生来到特斯克身后，乌鸦面具下的眼神这一刻显得非常清晰。
    他向空中虚划一刀。
    那是在对特斯克的灵魂进行手术。
    理论上，只有浅信徒和伪信徒还能救，虔诚的和狂热的无药可救。
    但特斯克居然……并不是虔诚信徒。
    果然，政客这种东西眼睛里只有意义，创造神明传播神明力量的人，往往不是发自内心崇拜神明。
    了解是崇拜的最远距离。科学家会为自己研究出来的理论而兴奋，却不会崇拜这个理论。艺术家会因为自己做出了很好的作品而快乐，但不会崇拜这个作品。嗯，别人可能会。
    特斯克作为灾厄流星的缔造者之一，对自己的造物，又如何能够真心崇拜？
    所以这一刻，他摆脱了疯狂。被切开的身体开始缓慢修复，但却没有神力来帮助他了。
    这一刻，回想起先前发生了什么的特斯克发现。
    金沙城完了。
    ps今天的更新……啊，终于有一章存稿了。如果这个月过完存稿超过十章，下个月就试着给大家恢复六千字更新。
    我也想多更一点啊，写得越多钱越多的。只不过太忙。而且前几天状态也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