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给他看勾选的项目,拍拍他的肩寄予重望,“据班主任说,咱们特长班自从开班,就没在运动会上拿过奖。这么多项,你怎么着也得给我拿一项奖呀!咱们班的未来,就全靠你了!”
邵乾挺认真地点头,“我没训练过,尽量吧。”
“回头我给你整个系统训练,不能尽量,是必须!”
前面莫桐从凳子上转移到桌子上,面朝他们抱着胳膊,脸保持45度偏离他们,眼睛与面部呈90度直角斜看着他们。虽然中间三排的距离,邵乾还是觉得颇有点压力。
“每项人数都有上限吗?”
“35个。”梁山叼着笔翻看手里的本子,“差不多了,别看咱们就二十来个人,凑吧凑吧也能凑够人!”
“给莫桐报一项吧。”
梁山瞪眼,“他跑一棒咱们不得全军覆没?”
邵乾抹鼻子,没敢往前看。主要是一对上视线那边就卟赀昝盎鸹ǎ“要不给他报个五千米?”
梁山挠挠头,转身笑眯眯地往莫桐身边走。到了跟前胳膊一搂,哥俩好的姿势挑着一边眉毛说:“哥哥给你想了一个好项目,和老大一起。”
莫桐继续保持45度斜视,“哼!”
“老大没训练过,我知道你聪明,到时候你给想点子训训,最好能一训成神。”梁山挤眉弄眼,“等他比完几项肯定会累,到时候跑五千米就全靠你在前面带跑了。老大说了,特看好你,觉得你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跑起来特别有耐力。有一个词儿叫什么来着?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老大说你就属于这一型的。”
莫桐眨巴眨巴眼,呼吸总算觉得顺畅了。可心里虽然喜,但对五千米还是有点怵。
“咋样,成不成?就当帮哥哥忙了。”
“哼。”莫桐继续45度面朝墙壁,“一般人求我我都不参加,也就看你是自己宿舍的才勉强答应。”
“那是那是,哈哈哈。”梁山动作夸张地取出钢笔,在五千米那一栏龙飞凤舞地写上莫桐的名字。莫桐忍不住把脑袋转回来,看了眼排在他名字旁边的邵乾,抿抿嘴又说了句,“个子高有什么了不起,等我这么大的时候也能长这么高!”
“那是那是。”梁山摸他的头笑,被莫桐一巴掌打开。他混不在意,十分认真地道:“我们得给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的机会不是。”
莫桐晃晃脑袋,转转眼睛想象着自己长得和邵乾一样高,比他还要帅气的模样,嘴角翘了翘心情飞扬。
比赛是半个月后,在那之前,莫桐还真尽职尽责的开始“训练”邵乾。每天早上比别人早起半个小时,在操场上跑圈。每天晚上,最后一节自由晚自习的时间也忍痛割爱放弃打球,拽着邵乾去跑步,间或练一下跳远和跳高。邵乾很相信一句老话――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很自觉地就安排好当天的课业跟着莫桐去训练。
不过很不幸的是,邵乾的这位小师父,在眼睛上的青淤还没有完全褪干净之前,在一次给邵乾带跑时绊倒,正好被一块碎酒瓶渣子割到了手指,光荣负伤。
应该是头一天晚上有人在操场上过生日,邵乾捏住莫桐淌血的手指时懊恼地看着旁边扔着的半截蜡烛和满地碎玻璃,暗骂这些市里人真是吃饱了撑的,大半夜的还搞这些无聊的东西。玻璃瓶子不带走扔垃圾桶,竟然摔碎在跑道上,损人不利己。
莫桐自小到大没怎么受过伤,一时白了脸,碍于面前这人高大帅气,是目前自己在身高方面的偶像,自己又担任他的长跑“教练”,只咬着牙忍着,心里早就泪流成河。
真疼啊!邵乾眼都不眨就把玻璃渣给揪了出来,带出一大滴的血来。莫桐咬着嘴唇有些头晕,邵乾捏了一会儿,放开了小心地查看,见鲜血又猛地往外涌,赶紧又捏住。小心转过身蹲下,让他的手垂在自己胸前,“上来。”
小且深的伤口最不敢大意,得了破伤风,人说没就没了。邵乾村子里有一个孩子,光着脚跑的时候撞到了钉耙,把脚指中间钻了个又细又深的洞,家里人下地干活回来,就看见孩子躺在院子里,已经断气了。这是他上学回来邵安告诉他的,孩子小,不能入坟,据说就扔在村子外面的大坑里。
莫桐趴上去,等邵乾起身才敢在他背上流了几滴眼泪。有血滴下来,邵乾终于没忍住骂了一句,“妈的!哪个吃饱了撑的!”
莫桐疼得不想说话,他越是恹恹的邵乾越是紧张。邵乾一路小跑着往医务室的方向奔,一面祈祷这个时候会有人值班。莫桐趴在他背上偷偷抹了两把眼泪,一臂搂着他的脖子,把因为跑步汗津津的脸颊贴在他同样汗津津的脖子上蹭了蹭,长长舒了口气。
被人心疼的感觉,实在是很受用,虽然他从小不缺宠爱,但在同学间太缺少优越感了。一切都是因为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并且在别人长个像竹笋抽芽的时候,他偏偏像是一颗土豆,愣是团在那里不肯生长。
好在邵乾背着莫桐跑到医务室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也响了,医务室值班的女医生不知道是不是观音附体,不但在他们跑到门口的时候开灯起了床,还态度很好地接待了两位学生。伤口倒是不算大,不用缝针,只是女医生夹着蘸着消毒药水的棉花挤开伤口去洗里面的时候,莫桐猛地跳起来转身就想跑,被邵乾眼疾手快地抱住了。
莫桐挤在他怀里哆嗦,终于还是没能完美地保持自己大男人的伟岸形象,很不争气地哭了。不但哭了,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女医生一点也不手软,在伤口里好一顿折腾,这才松开手说:“应该没有玻璃渣子了。”
“用不用打破伤风针?”邵乾问。
“不用。”女医生手脚麻利地擦干净血接着包扎,叮嘱第二天过来换药,就转身准备新一天的工作。
邵乾揉揉莫桐的头以示安慰,低头才发现他后颈浮着一层薄汗,想必是真得疼得很了。起先被女医生撕开伤口往里捅药棉的时候莫桐就哑叫了一声,接着就是掐着他的腰在他怀里颤抖。邵乾想起他被女医生拽住手指挤开伤口的时候转身就跑的反应,有点想笑。拽了两下没把人从怀里拽出来,又有点心疼。
市里的孩子本来就娇气,不像他,从小就不断受伤。五六岁的时候跟着邵安割麦子,准头不好,镰刀割到自己的脚脖子,撒了把沙土上去摁住,等到不流血就罢了。如今脚脖子上还有一点皮肉外翻的伤疤。这种伤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对于莫桐来说应该就算很严重了。何况又是因为陪着自己跑步受的伤,就更上心些。
好在手上的伤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生活,除了一上午都恹恹的,接下来又开始生龙活虎,连每天的例行训练都没耽误。只一点,邵乾开始跟着莫桐一起去饭堂吃饭,一来可以在他的手长好之前帮他洗饭缸,二来在他手不方便的时候帮着打饭。
因为受伤,莫桐的带跑变成了看着邵乾跑。也正因为这突发的受伤事件,让两个人友谊很快地升温。训练自然会有训练餐,时不时的,邵乾手里总会被塞进去各种东西。有时候是一块面包,有时候是几根火腿肠,甚至有时候,是莫桐不知道什么时候用自己的饭盒装着的炒菜和米饭。
怎么可以随便吃别人的东西呢?所以那些火腿邵乾拿回去,就又都进了莫桐的柜子。倒是那些莫桐吃过一些的饭菜,他会扫荡干净。
17赠你暖光
这也没什么,莫桐吃饭本来就挑食。学校的荤菜里面肉本来就少,就这样他还要挑一挑,找那些没有肥肉和絮状软肉的部分吃。这些是被他拉起来一起训练以后邵乾才发现的。就像现在,莫桐气鼓鼓地把自己饭缸里的两块肥肉又捡了出来,顺手丢进邵乾的饭盒里,恼道:“这肯定是猪脖子里的肉,咬都咬不动。学校饭堂里的人只知道赚钱,买东西从来只捡最差的。我上次看见有人拉了一车白菜叶子过来。”
北方入冬前,白菜丰收。因为老叶子丝缕(纤维)太多,外面的叶子是不要的,剥下来只要里面硬实的心。穷人家会捡来当菜吃,腌起来能吃一个冬季。有钱人家买回来白菜还要再剥几层,让白菜吃起来更爽口。
邵乾听着他抱怨,安静地啃自己打来的黄面窝窝头和水煮萝卜。渐渐熟悉了学校,邵乾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一个穷人。几次他为了省饭票晚来,都碰到有一个穿着和他一样不体面的女生低头猛扒饭菜。有些学生不喜欢刷饭盒,为了省事就用饭堂的餐具。那些没来得及收走的餐具里的剩饭菜,都是她的目标。
邵乾撞见了,待那女生慌乱地看过来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匆匆走过。邵乾无法想象要贫穷到什么程度,才能不顾尊严像乞儿一样翻找别人剩下的食物。不,并不是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邵安起早贪黑卖苦力的供养,也许他也有因为饥饿放弃尊严的一天。
这件事对他触动很大。他撞见过两次,便错来那个时间,渐渐陪着莫桐一起早一点去饭堂。他不知道别人知不知道,或者只是和他一样装作不知道罢了。即使知道有穷人的存在,他也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买到饭菜出去找一个安静地方吃饭。奈何莫桐一直要求两个人一起吃,说是方便吃完接着训练。其实吃过饭还能训练什么呢?
不过习惯总是可怕的,也就是短短几天,邵乾就养成了捡饭根儿(莫桐吃饭总喜欢剩一些,不管好不好吃,总留下一个碗底。当然,目前有刻意留一些给邵乾吃的原因)的习惯。莫桐对邵乾的好脾气很受用,因为有这样一个随便他揉扁捏圆的朋友兴奋不已。
何东挑着眉嘲,“白菜叶子也是菜。大饥荒的时候,别说是白菜邦子,就是白菜根都恨不得拿来吃了。”
莫桐撇嘴,转头冲邵乾道:“我们现在又不是饥荒对不对?”
邵乾点头,莫桐挑挑下巴心满意足地笑了。何东翻个白眼看筷子上的肥肉,也觉得没食欲,甩手扔到邵乾碗里。莫桐伸筷子夹起来扔回去,“你当邵乾是垃圾桶吗?”
“操,我不吃的给我哥们吃怎么了?”
“他现在也是我哥们了。”莫桐把喝剩下满是面疙瘩的面汤倒到邵乾碗里,“邵乾哥,帮我喝了。”
邵乾一抬头,呼噜噜喝了,顺便把自己盘子里最后一筷子水煮白萝卜给吃了,开始收拾碗筷。莫桐耸着肩膀笑,从他手里接过饭盒默契地跑到餐厅一角洗碗池的地冲一冲,等邵乾走过来接着再下手洗。莫桐撑着装饭盒的布袋子等他刷好放进来,一系袋子拎在手里。
他手上包着的纱布已经换成了和肤色相近颜色的一块创可贴,也没有向何东提起受伤的事情。何东中间隔了几天再来找他们玩,正好错开他手上伤口最严重的那几天。
何东为了不刷饭盒,用的是餐厅的盘子。此时抱着胳膊瞪大眼睛看着邵乾,憋了半天气闷地喊:“是不是哥们!怎么没见你给我刷过饭缸?”
邵乾甩干手,伸手过去,“拿来。”
“什么?”
“饭缸。”
何东眨眨眼,骂,“操!”
莫桐哈哈大笑。回教室的路上两只脚就没有同时着过地,蹦蹦跳跳,不小心掉进胡萝卜堆的兔子似的。
学校两周放一次小假,一个月放一次大假。小假两天,大假从周五下午开始就不上课,连着两天周末,方便市外的孩子早些回家。
莫桐因为这一周在学校不是很顺利,母亲又反常地没有到学校看望,一放学就背着书包跑了。
邵安快两星期没有来学校看他了,邵乾凑着周五放大假,想着上次见面从他口中问出来的大概位置步行找了过去。一面问一面找,到了那条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很幸运的,邵乾在一片新建筑门口徘徊的时候看见了弓着腰拉着板车往外运建筑垃圾的邵安。
邵乾远远看了几秒,跑过去在后面推车。邵安肩膀上勒着的绳子猛地一轻,扭头见是邵乾,没有开口,只埋头一路将垃圾拉到离小区不算近的垃圾站。回来的路上邵乾夺过板车拉着,两兄弟慢慢往回走。
“今天就做完了,正说收拾好明天给孙先生说一声就去找你呢。”邵安扑扑身上的灰,“钱够用吗?”
“够了。”邵乾想了想笑着说:“学校要开运动会,我报了长跑和跳高跳远。”
“嗯,好好跑。”邵安问:“最近有考试不?”
“没呢,得到年前头了。”
“可得好好考,何叔说了,考得好了才好补学籍。”
“昂。”邵乾看一眼头发上黏着一层灰的邵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逍遥了。说起来,他也算成年了,却还靠着自己的兄长躲在校园里。
邵乾脸上一阵滚烫,低头走了几步叫了声,“哥。”
“昂。”邵安应了一声,见他半天没说话,扭头看过去问:“啥事儿?”
“没,我就叫叫。”
邵安皱眉,“要是钱不够用就说,家里还有哩。”
邵乾摇头,“够哩够哩,不够就说了。”
邵安盯着他看了几眼,这才稍稍放了心。俩人到了楼上,邵安从门后取下半张煎饼递给他,“吃吧,热着哩。”
孙敏刚凑放学骑车经过,送来两张摊饼。中间还有两次,一次是孙敏自己,一次是和孙景宏一起,都给他带了摊饼,邵安都记在心里呢。门口加鸡蛋的摊饼卖五毛一大张,可不算便宜。正因为这样,他才又拖了几天,把所有的边边角角都打磨了一遍。厨房略显不平整的瓷砖扒掉又重新铺了一次,屋里的废料全都扫了出去。如今正准备用布把屋子里擦一遍,明天就可以交工了。
“哥,你吃。”
“吃了一个半,饱了。”邵安用装水泥的盆装了水,找了烂布开始擦地板。邵乾咬了一口问:“干嘛弄这么干净?”
“人家一家人都好,还给送了个小煤炉烧开水喝,又给了一床褥子睡。活得干好喽。”
邵乾点头,几口把摊饼吃了,剩下鸡蛋摊得最厚的地方,弯腰塞到邵安嘴里,接过他手里的抹布开始擦地板。邵安顿了一下,才开始慢慢嚼口中的摊饼。
房间本来就不算大,兄弟俩撅着屁股较着劲儿地擦,很快就把底板抹得干干净净,一点泥灰都没有留下。两兄弟躺在薄薄的褥子上,枕着各自的手臂透过窗户看都市的夜空。邵安感叹:“市里也不是啥都好,夜里都看不到星星。”
“那是下面的灯太亮了,等过了九点就能看到了。”
“咱妈之前就很喜欢看星星哩。”
邵乾扭头看看邵安,安静地没有说话。
邵安很少提起母亲,每次提起,必定是受到什么触动,一颗心最为柔软的时候。邵乾猜想是这房子的主人果真是位好人,让哥哥在这座陌生的城市感到了温暖。
而事实上,邵安确实是心怀柔情的。他感谢孙景宏的信任,感谢孙敏每次在他面前展现的笑容和美丽,感谢她以各种理由送来的摊饼。孙敏对他来说,就像是现在窗外远方的星,璀璨夺目,又因为电灯的干扰那么的不真实。
到了这种年纪,对于一切美好都是渴望的。他不会傻到把孙敏的好当作喜欢,那自然不会是喜欢,只是她的善良还是让邵安感动。诚然,邵安正是渴望爱与被爱的年纪,他内心有一腔火焰,足以融化所有。他被这美丽又善良的少女深深打动了。不过他会把这份感动埋在心底,若干年后翻开来,那少女一定还是那么鲜活美丽。
“你要好好读书。”良久邵安这般说。
“嗯。”
“我想着以后来市里找活干。”
邵乾诧异地看过去,他知道哥哥一直以来的梦想都是买一辆手扶拖拉机,为了这个攒钱攒了很久。
“市里搞建筑,工钱很高。农闲的时候,也能不耽搁挣钱。”邵安看着窗外星星继续说:“咱爸咱妈肯定想不到,他们的儿子要来市里建高楼了。呵。”
邵安笑了笑,邵乾却猛地心酸,扭头过去偷偷湿了眼眶。他伟大的兄长,为了自己什么苦都吃得。邵乾想,自己真的该做点什么了。“年纪还小”不能成为他不为这个家奉献的理由,更何况,他已成年。
18赠你暖光
凑着周末,孙景宏一家人如约过来验收房子。想必是没见过活儿做得这么漂亮上心的,一进门两口子就呆了一下。孙母在一旁一遍一遍地扯孙景宏的袖子,孙景宏拍拍她的手冲邵安笑:“忙完了?”
“昂。”邵安挠挠头,“一个人干的有点慢。”
“反正也不急着住。”孙景宏扭头看规矩地站在一旁的邵乾,“又见面啦,学校还习惯不?”
邵乾点头,“习惯。”转念又问,“您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
“我是老师,但不是你们学校的。”孙景宏笑,“不过我女儿是。她说见过你们兄弟俩。”
这事儿邵安没在他面前提过,邵乾想着他姓孙,何东曾经给他说过高宸追一位姓孙的女老师,父亲就是一位大学老师,想来有可能就是那一位。
孙景宏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零钱递过去,“咱们按照市面上的价钱算,我也不多给你。”
“不不不。”邵安两手在大腿上蹭了蹭,连退了两步,涨红了脸道:“孙先生给我送了煤炉,还给了一床被子。并且之前就给过工钱了。”
“那两块钱钱?一天的工钱都不够。你在这里干了差不多半个月。”
“不行。”邵安扭头收拾东西,将铺盖三两下卷好,又把其他零碎归拢到一个编织袋里,扛在肩上喊上邵乾就准备走。
孙景宏拉住他,“你这后生,给你就拿着。”
“不!”邵安推回去,扭头冲邵乾道:“咱们走。”
孙景宏被他的架势弄得哭笑不得,一旁检视完工作从厨房转出来的孙母道:“给你你就拿着,都是你该得的。”
孙敏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孙景宏一手攥着邵安的胳膊,邵安另一只手挡着他另一只,两个人似乎是要打起来了。
“怎么了?”孙敏诧异地问。
邵安趁着孙景宏分神的功夫控制着力道推开他挤出门去,冲里面的邵乾招手:“走了,快走!”
孙敏今天穿着齐脚踝的棉裙,白底蓝色碎花,上面套着一件深蓝色线衣,很洋气。因为胸部有料臀部又圆润,虽然是直筒裙,还是将身材勾勒得很完美。无可厚非,她确实是个难得的漂亮又善良的人,如果幸运,应该如她所愿,找到一个她梦想中完美的爱人。她站在门口看看两边,疑惑道:“怎么打起来了?”
孙景宏往外走两步,邵安似乎是怕他再给钱,赶忙又往下走了两个台阶。孙景宏笑起来,摆着手道:“罢了,不要便不要吧,沾了你大便宜。”
接着又道:“要是还来市里做工,有什么事儿可以来找我,说不定能帮上忙。”
邵安点头,就那么站在楼道里仰视着他,还有他身边异常美丽的孙敏。他本来有话要说,可看到那么耀眼的市里姑娘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憋了半天才诚实道:“我准备,准备来市里做工了,凑农闲的时候。”
“行,虽然不容易,但要是肯卖力,很好讨生活。”
邵安僵直的舌头终于活络过来,带着点感激笑着说:“孙先生要是知道什么砖瓦工的活儿,麻烦您给介绍一下。”
孙景宏点头,看了眼一旁的孙敏问:“你们学校不是准备扩建?”
“是啊,旁边的地皮都买好了。”孙敏冲邵安笑着耸肩,“不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建。”
邵安避开她的视线点点头,听见孙景宏说:“有活儿了会让你弟弟带话。”
邵安点头,觉得自己得说些感谢的话,站在那里片刻又说不出口,只又点了点头,这才扛着东西下了楼。孙母走到楼梯间往下看,感叹说:“真没想到这孩子还挺实诚。”
“人性本善。不要因为上一次让人帮你扛煤气被偷了煤气罐,就觉得所有乡下来找工的人都是坏人。”
孙母瞪他一眼,想着当初自己的蠢又觉得好笑。本来灌了煤气,等不来孙景宏下班,搁在楼下又不安全。正好看见路边有个人举着牌子找工,谈好了搬到家五毛钱的。她在前面领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后面竟然没人了。等她追下楼,那人早扛着煤气罐过了马路跑远了。她到现在还念念不忘,不是心疼那一罐煤气,是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傻。她又何必花钱去雇一个外面的人,倒不如随便拉院里经过的人帮忙抬上去也就是了。
“果然是行行出状元。”孙敏手指在贴了瓷砖的灶台上跳舞,扭头冲孙母道:“妈,咱们可以直接搬了,卫生都不用打扫。还是爸爸用人有学问,也没见人家把煤气罐偷走。”
孙母插腰,“还说!你和那个高宸怎么回事?今天出门就被邻居拉住说什么――听说你闺女嫁给了县里来高中教书的高老师了啊。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感情别人都知道了就我这个当妈的不知道!”
孙敏撇嘴,“这你得问爸爸,我也不知道呢。”
孙景宏去了眼镜撩起衣角擦镜片,感叹道:“不管什么时候,人言果然是最不靠谱。”
孙母瞪眼,“你就由着她折腾吧!”
孙景宏偷偷冲女儿挤眼睛,继续道:“不过同事关系一定要处理好,不能影响到家庭和谐。”
孙敏一边一个抱着两人的胳膊笑,“报告孙教授赵部长,我能保证自己是态度明确的,但不能阻止某些人头脑发热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来。胡适先生也说过,爱情最是自由且伟大的。为了不伤害这种伟大,我决定继续保持高贵的缄默。”
时间最是奇妙,小的时候总觉得它走得慢,长大了又总觉得它走的飞快。无论如何,没有令人满意的速度。就像如今的校运会,邵乾总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拿名次,它说来就来了。紧张的不仅仅有邵乾,还有莫桐。小家伙特地从家里带了金莎巧克力,准备赛前吃一块。人家广告都说了,凡人不可抗拒。莫桐妈妈也说了,赛前吃一块巧克力,保证体力充沛。不过莫桐妈妈还说,跑不跑得完无所谓,贵在参与。就因为她这句话,莫桐严厉地剥脱了她来学校旁观的资格。并且表示,她要是敢去学校,绝对会跟她急。
在他们这些“健将”展示体力之前,自然有每年缺不了的开幕式。很不幸的是开幕式要求每个班级统一着装。为了有别于其他班级,特长班别出心裁地要求不穿校服,男生统一都穿棉涤混合材质的运动t恤和短裤,女生则统一白色短袖黑色百褶裙。
邵乾没有校服,自然也没有什么运动服。梁山在讲台上讲完衣着要求后,继续发挥自己的口才,恳切道:“虽然大家作业很多,但是在入场式之前,咱们凑空出去排排队形,走几次。我们人少,但不能输了阵势。今天晚上就开始练,正步一定要踢好!”
上面梁山还在滔滔不绝,邵乾却开始为运动服忧虑,也不知道自己不参加开幕式可不可以。他倒是很想参加这样的集体活动,只是自己深蓝的棉布长裤和洗得有点泛黄的上衣,实在是影响统一性。
同桌一个月,依旧没怎么说过话的李明伟忽然捣了他一下,打了个哈欠说:“我有两套,借你一套。”
邵乾惊讶地看着他,很疑惑身边这尊睡神竟然能睡醒,一时间都差点忘了反应。看着又趴回去的李明伟,有点不确定地问:“你刚才说话了?”
李明伟从自己胳膊弯里露出一只眼睛,含糊道:“借你一套。”
“谢谢。”邵乾看着说罢又缩回蜗牛壳的李明伟,很想知道刚才的对话是不是真实的。
第二天李明伟就从家里带了一套运动服过来,随意地扔给邵乾。邵乾小心地放好,认真地说:“回头用完我洗干净就还你。”
李明伟摆摆手,眉头皱了皱说:“加油吧。”
“啊?”
“五千米。”
邵乾觉得这个同桌有点高深莫测,平时总不见他从睡梦中醒过来,可每次艺术课上素描画得都很好。别的男生都留着三七分的长头发,努力让自己帅气,他却反常地剪着一毫米的短头发,露着白花花的头皮。
这是邵乾第一次参加这般盛大的开幕式,和他初中所在学校简直是天壤之别。学校仪仗队衣衣着同意,各自班还有各自班的武器。邵乾和班里的男生一起蹲守器材室,等着负责器材室钥匙的老师一来,首当其冲就蹿了出去。
战况有点惨烈,邵乾让梁山坐在鼓上,自己用肩膀扛走一波又一波的人,奋力把周围的人挤开,和秦宇愣是突破人墙抬着梁山(怕鼓太轻被别人抢走,梁山坐在上面随时准备踢人)挤了出来。
一面鼓就够了,几个人哈哈大笑,抬着鼓往操场上自己班的阵营跑。学校一共三面大鼓,他们抢走一面已经相当不容易了。鼓是好东西,站在旁边架着膀子敲,可以盖过一切声音。等那边比赛一开始这边擂响战鼓,再好不过。
几个人正往营地冲的时候莫桐抱着一面破锣从边敲边跑从后面追了上来,梁山惊奇,“我靠!你怎么抢到这东西的!不是,你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莫桐亮自己大臂努力憋出的小老鼠,“手到擒来!”
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刚才几个高个子男生商量着去器材室抢东西,他在一旁听见了,等几个人走,也跟了过去。一群大个子在里面分割东西的场景着实把莫桐给惊呆了,等邵乾他们把鼓抬走,他在被挤在门口的墙上无法动弹。后来终于钻了出来,正好一面锣被疯抢的众人扔出人群落在他脚边。莫桐二话不说捡起来抱住就一路疯跑,现在仿佛还能听见后面别班的人气急败坏的叫声。
19赠你暖光
开幕式时邵乾因为个头高人也帅气,当然,更因为和体委一个宿舍,毫无悬念地被选为护旗手走在最前面。穷人家的孩子再优秀,在这样一群条件优越的市里学生中间,想要发光,还是得在同一装备下。这样一个挺拔的人,精致立体的五官,举着高一(6)班的大旗,神色庄重地走过主席台,立即就引起一串尖叫声。接着齐步换正步,随着邵乾手里的红旗变动方向,“唰”地一声,一条长横幅被后面的队伍抛了出来,上面写着“赛出友谊,赛出风格”。
瞧瞧,特长班的学生就是有素质。别人班不是写本班必胜,就是本班最强,只有他们班站在这么高的位置展示自己不同于别人的宽广胸怀。主席台上的领导开始低声交谈,冲着他们频频点头,校长甚至还抬手冲着他们摆手。梁山面朝主席台,踢着正步笑得见牙不见眼。
围着操场半圈,走回自己队伍的位置时,还频频有其他班的学生扭头看过来。梁山作为体委,小跑到前面和邵乾一人站了队伍一边。梁山耸肩呵呵呵,冲邵乾偷偷竖了食指。
这主意是他想的,一开始征集班级口号时,不过也是些“六班六班,勇猛非凡”之类的俗语,后来邵乾私下对梁山说,倒不如随着领导的心写一条显示六班集体大爱的条幅。一来省事,二来也讨喜。看领导的反应,他是猜对了。
班主任刘铭洋对这群学生大部分时间实行放养政策,他相信特长班的孩子们最不缺的就是激情,只需要他在他们激情过剩的时候适当压一压就行。如今看来自己的做法很正确,最起码新生班就属他的班级最耀眼了。刘铭洋笑着听着台上领导对自己班提出表扬,然后在比赛开始前笑着说:“不管名次如何,尽力就好,我在营地等着你们胜利归来。”
常年劳动的身体在田径项目中占足了优势,4x400米的项目邵乾、梁山几个人配合完美,虽然没有超过靠体育特长上来的学生,最起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