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刀过后,二人并未立即分开,彼此的刀镡架在一起。
“喝啊啊啊啊啊——!”
久坂玄瑞猛然一喝,低沉的嘶哑吼声从其喉间迸出,表情变得格外狰狞,面部线条拧作一团儿。
只见他前倾身体,将自身体重加持在刀锋上,加强斩击的威力。
青登面不改色,隔着紧密相接于半空中的两把刀,冷静地观察眼前的久坂玄瑞。
如今不过24岁的久坂玄瑞,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
身长6尺(1米8),五官端正,面容清秀,不愧是长州数得着的美少年。
此时此刻,他那英俊的面庞被无以复加的坚定之色所支配。
仅消一眼,就能清晰地从其身上感受到“视死如归”、“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顽强决心。
这种不惧死亡,一心想着战死沙场的敌人是最棘手的,断不可轻心大意。
为了压制青登,久坂玄瑞拼尽体内全部力量。
然而,青登依旧稳若泰山,其双足如千年古木的树根一般深扎在地上,不动分毫。
冷不丁的,青登“呼”地换了口气。
下个瞬间,他那原本正面压上去的力道,突然往横向卸了开来!
突然终止的角力……措不及防之际,仿佛踩空楼梯一般,久坂玄瑞在惯性的作用下失了平衡,身体重重地往前倾倒。
青登在撤力的同时,顺势移身至久坂玄瑞的身侧。
移动身形,瞄准目标,挥刀斩落——这三个动作几乎是同时进行的。
一条银线泼洒而下,毗卢遮那在半空中划出惊心动魄的弧线,径直斩向久坂玄瑞的脖颈。
青登的这一套连招,着实狠辣。
既有阴险的套路,又有恐怖的力量、速度。
纵使是拥有免许皆传的高手,也不一定能接住他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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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坂玄瑞长于文采,并不像桂小五郎、高杉晋作那样是天下闻名的剑客。
如果是寻常时候的他,定然躲不过青登这一刀。
但是,在下定杀身成仁的决心后,就像是放下了什么负担似的,他现在感觉身体状态好极了。
五官无比敏锐,四肢百骸格外轻快。
如此,他发挥出了远胜往常的惊人实力!
流光瞬息间,其身体先意识一步地展开行动。
只见他敏捷地扭动身体、变换脚步,惊险万分地躲开毗卢遮那的刀锋。
紧接着,他飞速后撤,一口气退至10米开外,拉出间距。
原以为必中的斩击竟落空了……青登虽感意外,但并没有露出分毫破绽。
他飞快地将毗卢遮那拉回手边,完成残心。
二人的分开,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事情。
一弹指过后,伴随着难分先后的两道踏地声,二人又战作一块儿。
祝融正发威。
黑烟腾起,弥漫开来。
火星在耳畔爆裂。
空气中充满恶臭难闻的焦味。
反复传出木料爆裂的声响。
火焰逐渐吞没了庙宇的屋顶。
不远处的绘有“一文字三星”的长州战旗被烧得上下翻飞。
仅片刻的工夫,天龙寺内就再也找不到无火的地方。
攻入天龙寺的将士们都因畏惧火势而退了出来。
刻下仍留在天龙寺的人,只剩下双方的总大将。
总大将之间的单挑……纵使遍观整个世界历史,这也是相当稀少的事情。
“喝——!哈——!”
充满气势的两声大喊,从久坂玄瑞的喉间连续迸裂而出。
他先是使出一击直刺,被青登躲过去后改采八双构式,迅速递出第二招,以袈裟斩重劈青登胸口。
这一回儿,青登没有闪躲,而是将毗卢遮那斜架在头顶的上方。
铛——的一声。两刀相接。
青登的格挡中藏有精妙的招法,直接将久坂玄瑞的刀化向一旁,失控的刀劈中青登身侧的木墙……更正,应该是“火墙”才对。
这墙被熊熊火焰包裹,不断有着火的碎屑飘散而下,摇摇欲坠。
久坂玄瑞的这一击,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轰隆”的一声巨响,这堵“火墙”崩裂成万千碎片,雨点似的哗啦啦落下。
青登和久坂玄瑞同时向后跃身,从“火墙”下方窜出。
倒坍的“火墙”恰好将二人分隔开来。
因墙塌而激起的万千火星、尘土弥漫四周,遮蔽视线。
“咳、咳咳咳!”
不慎吸入些许尘烟的久坂玄瑞,不由得连声咳嗽,身体架势出现些许紊乱。
恰在这一刹间,一点寒光骤然杀到!
青登拔足跃起,冲破火星与烟尘的阻挡,一口气杀奔至久坂玄瑞的跟前。
向上扬起的刀尖呈霞段构式,径直瞄准久坂玄瑞的胸口,借着冲锋的势能,猛扑过去。
猪突猛进的势头,再加上牛角般的刀尖,当真是像极了蛮牛。
一切只发生在毫秒之间。
久坂玄瑞甚至都来不及惊愕,就下意识地矮下身形,就地一个打滚。
姿态虽很狼狈,可好歹是捡回一条命了。
不过……尽管躲过致命一击,但其胸膛还是不慎被毗卢遮那的刀尖擦到,衣裳破裂,一条殷红伤口如贝壳般绽开,鲜血渗出。
就像是提前约定好的一样,青登和久坂玄瑞没有再急着扑向彼此,而是就这么站定在原地,遥相对峙。
放眼望去,无火的区域只剩下二人脚下的这一小片空地。
在朦胧的火光中,更加凸显出二人的神态变化。
青登还是老样子,颊间没有一点儿表情。
久坂玄瑞一脸凝重地死瞪着青登,“呼……!呼……!”地喘着粗气。
就结果而言,久坂玄瑞方才的种种表现确实惊艳,绝对算得上是超常发挥了。
跟青登单挑,竟一连战上十余个回合仍未败北。
只不过,二人的差距依旧明显。
别的不说,光看二人刻下的模样,就能瞧出双方的实力对比。
青登的呼吸仍旧平稳,面色如常。
反观久坂玄瑞,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
“呼……!呼……!呼……!呼……!呼……!”
待气息稍匀后,久坂玄瑞重新握紧刀,摆好架势,利矢般的视线笔直射向青登。
即使他一句话也没说,青登也从其眼神中感知到其心意:下一回合,决一胜负!
看样子,他打算趁着自己还有一战之力,将残存的力量、意志都灌输进下一击。
这倒正合青登意!
随着火势逐渐蔓延,空气愈发稀薄。
青登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在大火弥漫之地长时间活动。
饶是强大如他,现在也不禁感到呼吸困难。
青登扬了扬下巴,表示“放马过来”,随后岔开双足,随意地将刀架在胸前。
“……”
“……”
霎时,现场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
二人仿佛都停止了呼吸,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彼此。
突然间,两人之间的空气传出剧烈的震动——他们同时释出了攻势!
久坂玄瑞脚踢尘土,刀举过顶,朝着青登直奔过来。
青登采取拖刀般的架势,擦着地面,不分先后地迎面撞上。
胜负在一瞬间见了分晓。
就在青登进入自己斩击范围的那一刹,久坂玄瑞大喝一声,拿出“力劈华山”的势头,挥刀斩落。
同样是在这一刹,青登将持下段的刀往上斜砍。
铛!!
钢刀相撞。
久坂玄瑞从上往下劈的刀与青登从下往上砍的刀,重重地撞作一块儿。
青白色的火花飞溅而出,久坂玄瑞的刀被直接弹开,险些脱手。
他虽拼尽全力,试图将刀拉回手边,但……已经晚了。
青登弹开对方的刀后,就势调整刀锋,紫色刀芒倾泻而下,笼罩久坂玄瑞的身躯——
扑哧!
一条“紫线”泼洒而下。
血色晕开了尚未消散的紫芒。
青登从久坂玄瑞身旁跑过,跑出几步后稳住身形,一边扭头重新面对敌人,一边习惯性地摆出残心。
事实上,他这残心完全是多余的。
他方才那一击砍得很结实,削筋断骨的手感很足。
除非对方是“不死人”之类的传奇生物,否则断不可能再站起来。
果不其然,只见久坂玄瑞摇晃了几下,随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掌中刀“铛啷”掉地。
【叮!扫描到天赋】
【成功复制天赋:“落榜的美术生+3”】
【天赋介绍:演讲富有感染力】
【叮!侦查到宿主已拥有相同类型的天赋】
【叮!开始天赋融合】
【“落榜的美术生+2”能力晋级——“落榜的美术生+5”】
落榜的美术声+3……青登算是明白久坂玄瑞为何会广受爱戴,拥有这么多拥趸了。
待脑海中的系统音停下后,青登缓步走向对方。
“嗬……!嗬……!噗!咳咳咳!呕……!”
久坂玄瑞的四肢在不停地痉挛,混杂着唾液的血沫源源不断地从其口鼻处淌出。
一道恐怖的切口从其左腹间延伸到右肩,淋漓鲜血淌了满地。
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已然是药石无医,用不了多久就会失血而亡。
青登举起刀,准备给他来个痛快。
没承想,久坂玄瑞抢先一步说道:
“不……不劳你动手了……”
他说着抬手拉开衣襟,露出肚腹,随后“铿”地拔出胁差。
青登见状,马上了然。
“需要介错吗?”
兴许是回光返照了吧,久坂玄瑞的身体痉挛减轻了不少,说话也变得清晰了。
“不必了……我的愚蠢害无数人死于非命。”
“事到如今,哪儿有自己死个痛快的道理?”
自嘲般的冷笑几声后,久坂玄瑞举起胁差,刀尖紧贴左腹。
眼见对方拒绝了他的好意,青登也不强求,直接振刀甩去刀身上残留的血迹,随后转身即走。
火焰越烧越旺,火舌舔舐着地面,几乎快要烧到青登和久坂玄瑞的脚边了。
正当久坂玄瑞即将被火海包围之时,青登陡然听见他的大喝:
“橘青登……你看着吧!”
久坂玄瑞保持着将胁差对准肚腹的姿势,头也不抬地朗声高喊。
“我们长州还没完呢!”
“幕府、秦津、会津、萨摩……吾等长州男儿会将你们全部击溃!”
“最终夺得天下者,定是长州!”
青登停下脚步,转过半个脑袋,冷漠地看着被火海扭曲的久坂玄瑞的身影。
“随时候教,尽管放马过来吧。”
说罢,青登不再理会对方,重新迈步,兀自向前走去。
“橘青登……你就等着吧……长州君临天下的那一天……不会久远的……”
因为气力渐衰,所以久坂玄瑞越往下说,语气越弱。
就在即将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深吸一口气,暗使一股狠劲儿,用力将胁差搪进腹中。
噗嗤!
他猛地向前倾倒,身躯剧烈痉挛。
熊熊烈火自四面八方包围上来。
几根烧塌的木料掉落在他的不远处。
不消片刻,其身躯就这么消失在茫茫火海之中……
“长州第一俊才”久坂玄瑞,战死!
……
……
天龙寺的西面,岚山——
“一、二、三,拉!再来!一、二、三,拉!”
桂小五郎亲自上前推车轮,总算是让一辆满载伤员的马车脱离泥坑。
在从久坂玄瑞手中接过大军的指挥权后,桂小五郎立即着手部署撤退。
在讨长军团的猛攻下,长州军的指挥体系早已濒临崩溃。
临危受命的桂小五郎硬是在一团杂乱之中,完成撤退的各项准备,并且组织好相应的防线。
首先让伤员们先撤,无力再战的残兵负责护送。
接着再抽调出尚能一战的部队,组成殿后军,在天龙寺西面的岚山布防。
岚山乃丹波高地东缘,地势较高,山高375米。
凭借地利之便,未尝不能止住讨长军团的攻势,争取到撤退的时间。
得亏桂小五郎是“长州三杰”之一,拥有仅次久坂玄瑞、高杉晋作之下的权威。
诸将闻听现在是桂小五郎负责指挥,全都不吭声,默默执行桂小五郎下达的命令,不敢反抗。
换做旁人,不一定有那样的资历去压服诸将。
为了鼓舞士气,也为了确保撤退顺利,桂小五郎亲自指挥殿后军,与殿后军共存亡。
般若抱着双臂,一脸冷漠地跟在桂小五郎的身旁,绝不上前助人一臂之力。
桂小五郎去推深陷泥潭的马车时,他也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
对于般若的冷漠,桂小五郎早已习惯。
他心里很清楚,般若的任务只有保全其性命。
除此之外的一切都在他的任务范围之外,他是绝不会出手帮忙的。
“哈啊啊~~”
般若仰天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这家伙可真会没事找事啊……都怪你非要留下来殿后,害我也跟着受累。”
“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会去救人,我只负责保护你。”
“你也别想着一头扎进敌群,迫使我为了保护你而跟‘讨长军’战斗。”
“若是把老子惹不爽了,我可不管什么任务,先把你脑袋砍下来出气。”
“我跟大岳丸、酒吞童子、罗刹那几人不一样,我对法诛党这一结社没那么深的感情,更不会对那个八岐大蛇言听计从。”
“我纯粹是为了多跟大岳丸和酒吞童子切磋,才答应加入法诛党的。”
“我向你保证:我绝无‘按质按量地完成任务’的美德。”
除了“冷漠”之外,桂小五郎同样早就习惯了般若的“毒蛇”和“碎嘴”。
他直接无视般若,继续专注手头的事务。
眼见桂小五郎视他为空气,般若也不在意,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就在这个时候,他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表情猛地一凛,随后扭头看向东方。
桂小五郎注意到其异样,忍不住出声问道:
“般若,怎么了?”
般若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他直勾勾地盯着东方的密林,好半晌后,直到桂小五郎开始感到不耐烦了,才缓缓开口道:
“……桂小五郎,你先行一步。”
“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了?”
般若咧开嘴,露出森然白牙与感情复杂的笑意。
“有位故人找上门来了……!你的性命,我暂时顾不上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说罢,般若猛蹬地面,才一眨眼就扎进东方的密林,留下桂小五郎一人在原地懵逼。
嚓嚓嚓嚓嚓嚓嚓……
般若疾驰在林中,树叶从其身上擦过,发出细碎的声响。
少顷,他陡然感到豁然开朗——冲出密林后,眼前是一大片空地。
就在空地的正中央,一名老者山岳般笔挺站立。
般若看着老人,露出浅浅的微笑。
“好久不见了……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