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人劫，有生老病死。神仙也有劫数，有生有死。”悟空一脸平静，好像自己说的是那种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样，“比如说，上古之时，曾有三皇五帝，都是神仙，但是现在何在呢？比如说帝喾，陛下可曾还听过这个神仙有什么传闻？”
    李渊开始认真的思索起来……
    “陛下不用想了，帝喾已经陨落了！”悟空抬起头，眼光茫然的看向了屋顶，仿佛他可以透过屋顶，一直看到遥远的仙界一样，“一千多年之前，帝喾就在仙界陨落了，这个事情在诸天之间，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李渊的心头巨震，看着悟空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小衲所说的这些事情，也不是无法察觉的。比如说在春秋时期，还有人为帝喾建庙祭祀，但是现在呢，帝喾还有庙宇吗？”悟空把头低了下来，“神仙之道，也不是与凡人毫无相关的事情啊！”
    “但是神仙就算死，也还是可以活千百年的时间啊！”
    “陛下如果可以保证今后一切都按照小衲说的来做的话，多了不敢说，小衲也可以保证陛下你活上数百年。”悟空微微一笑，“但是就怕陛下你做不到啊。”
    “要怎么做呢？”站在李渊陛下身后的裴寂迫不及待的说，“陛下富有四海，什么事情做不到？”
    “长命百岁这样的事情，无外乎内则保养精气神三宝，外则锻炼养护肉身而已。”悟空接着说，“小衲先说一下如何锻炼养护肉身，先从最简单的事情说起，就是吃。”
    “吃？”裴寂接着问，“吃有什么好说的！”
    “吃之一字，关系甚大！”悟空认真的说，“人生百病，皆从口入，如果可以知道怎么吃，或者说吃的合理的话，那么就算是一般的人，也足以延年益寿了。”
    “那朕倒要听听的说法，朕究竟应该怎么吃。”李渊接着说。
    “吃之一道，不外乎中庸二字。”悟空一本正经的说，“何谓中庸，就是平均与均衡，例如每日三餐，每餐要有一杯羊奶，然后每日只能食用三两左右的肉食，最好以鸡鸭肉为好，不过菜蔬要吃一斤左右，谷物杂粮必须吃六两，盐不可多，一日饮水至少一升，当然，每天最好再吃一些新鲜的水果……”
    李渊吃惊的眨着眼睛看着悟空，要知道，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和尚或者道士关于养生之类的事情跟他说的这么具体的，连每天吃多少东西都规定了出来。
    “如果每天陛下可以按照小衲所说的东西进食的话，则五行平衡，自然就达到了中庸之道。”悟空接着说。
    “这个简单！”裴寂接着说，“完全可以做得到。”
    “这还没有完……”悟空继续说，“要保养体魄者，还要保持良好的作息时间，每日戌时之前必须就寝，每日申时之前起床，然后在花园之内做适当的运动，采用必要的练气手段。比如说传自汉代的华佗五禽戏，就是很不错的。”
    “这个也不难！”裴寂接着说。
    “健体之道就是如此，如果一个人可以完全按照小衲说的这些事情来做的话，那么最少百岁之龄可期。”悟空平静的说，“不过这些还不够，想要长生久视，就不但需要保养体魄，还需要保养一个人的精气神。”
    “那么这个精气神该怎么保养呢？”李渊接着问。
    “保养精者，需要戒除色欲，平素最好一人独居，使欲念不生。”悟空平静的举起手，弯下一根指头，“保养气者，需不可怒，不可喜，不可悲，神情天然，心态平和。保养神者，需少思，少念，心常如止水，不可有微澜。”
    ““这要求也太高了吧！”裴寂砸了砸舌头。“为什么要这么做？”
    “陛下请看！”悟空用手朝自己身边刚才被点着的一个烛台里点了一下，“陛下以为，怎么样才能让这盏灯一直不会熄灭呢？”
    “朝里面添油啊！”李渊下意识的回答。
    “人之精气神，正如这油灯里的油，无论是喜，还是乐，或者是哀愁等等，都会像这样……”悟空伸手在灯芯上一挑，灯焰立刻朝天爆起了一个灯花，“这样的事情，是极端的消耗一个人的精神的，所以，想要灯点着的时间长的话。”
    “首先自然是添油，但人毕竟不是灯，是旁人的精气神并不能壮大自己的，勉强融入的话也会两败俱伤，所以……”悟空微微的摇了摇头，“而除此之外，就只有这样。”
    说着，悟空伸手在灯芯上按了一下，顿时灯上的火焰立刻变的小了很多，只剩下了一点点的蓝色火苗哪里颤抖。“减少灯油的消耗，也就是尽量不要耗损自己的精气神而已。”
    “虽然说陛下前半生因为忧思太重，加上心力用的太过，现在精气神的损耗已经很严重了。”悟空接着说，“但是只要陛下从现在开始，可以按照小衲的话严格去做的话，小衲以性命担保，陛下一样可以有三五百年的寿命。”
    “也许……”裴寂接着问，“但是照你这个说法去做的话，那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这位是裴司空吗？”悟空看着裴寂的脸，试探的问。
    “不错！”裴寂点了点头。
    “裴司空，你为什么会觉得做神仙比做人要有意思呢？”悟空平静的问。
    “神仙，那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裴寂想了想之后，才回答了一句。
    “当然不是，如果神仙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话，那天下大乱的时候，怎么不见有神仙直接施展大法力，让天下重新变得太平起来呢。”
    “那上古之时，大禹王治水……”裴寂楞了一下之后，立刻接着说。
    “恩，上古之时，以大禹王的能力，治水都治了那么多年，是为什么呢？”悟空接着问，“如果说神仙无所不能，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大法力把水患立刻平定呢？”
    “……”这次不光是裴寂，连李渊和李纲都开始在思索。
    “神仙并不是无所不能的。”悟空平静的双手合十，“做神仙，也未见得就比做人要强。有些神仙虽然可以长生，但是他的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做同一件事情。和他比起来，大部分凡人那短暂的一生，比他要有趣的多。”
    李渊在思索悟空的这些话的时候，忽然发现楼歪了，本来自己打算来审理关于悟空妖言惑众，议论关于国运龙气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悟空讨论怎么才能长生之类的学术性理论上去了。
    “既然你说朕登基之后，在万民信仰之下已经成了神明，那为什么朕的身体没有在万民信仰之下变好呢？”李渊立刻把话题扯了回来。
    “信仰之力玄奥莫测，非是小衲我可以清晰明了的。”悟空先是谦虚了一句，接着又说，“不过陛下乃是少见的明君，所以有些话小衲也不妨大胆的说一句，陛下您觉得，现在天下的人，是不是每一个都真心诚意的希望陛下您长命百岁呢？”
    这个还用问吗？李渊自己的心里都一清二楚，不要说那些隋朝的旧臣，就是自己的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子，恐怕都不会真心诚意的希望自己长命百岁的。
    “天下的人，无论他对陛下是什么看法，但是他们最起码都已经认可了陛下您的威势，在这样的心念之下，陛下您现在威势足以册封诸神。哪怕就是再古老的神祗，如果陛下您只要全面禁封了他的寺庙，那么他距离陨落就不远了。”
    悟空平静的说，“这就是为什么历任帝王都不可能长生久视的原因，因为天下人的信念之中，或许是屈服与帝王的威严，或者是屈服于帝王的权势，但不管是威严或者权势，都不足以让天下的百姓真心的爱戴啊。”
    “你说什么！”李渊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朕向来以仁德孝义治理天下，难道说天下的百姓，都不会爱戴朕吗？满嘴胡说，信口雌黄！”
    “陛下，整个长安城有百姓八十万人！”悟空忽然说了一句让李渊很不明白的话。
    “恩，朕知道，那又怎么样。”
    “现在整个大唐的天下一共有多少人，陛下您知道吗？”悟空接着说。
    李渊还真不知道，因为现在好多地方还在打仗，就算是不打仗的地方，在之前的战争当中的时候，也损毁了不少户籍名册什么的，比如说黄梅县一拆四的时候，本来应该一分四的户籍名册不是就全被带走了咩。
    “这个，朕当然知道！”李渊冷冷的回答，“但是事关机密，朕为什么要跟你说。”
    “那就请容小衲猜测一二。”悟空接着说，“长安有百姓八十几万，洛阳与长安差相仿佛，而除却这两地之外，天下十四道的人口，多的可能比长安多一些，少的可能比长安少一些，所以全部加在一起的话，现在的天下，最多也就是一千六百万人罢了。”
    李渊的目光缩了一下，虽然说这个总数他不知道，但是现在差不多一道之地也就是百万人口，要不多点，要不少点他倒是知道的。结果发现悟空对这些数字张嘴就来，顿时就把李渊给震了一下。
    不过悟空估计的有点多，因为现在岭南道和剑南道其实根本没有这么多的人。不过在唐初这个时候来说，全国人口多统计一百万和少统计一百万真心差别不大。
    “长安除了有八十几万的百姓，还有数十万的商贾。”悟空接着说，“这些商贾虽然不是长安人，但是依靠着长安谋生。还有一些来长安游学和打算出仕的士子，他们目前也在长安谋生。陛下您知道不知道，这些人的身后，可以牵扯到多少其他地方的百姓？”
    李渊背着手，没有说话。
    “按一丁家有六口来计算，这些人如果算上他们的父母儿女，那么差不多就等于是三百多万的百姓。”悟空对着李渊伸出了四根手指头，然后合起来三根。“加上长安本来的百姓，这就意味着说，一个长安城，牵扯到的是大唐所有百姓的四分之一。”
    “你这是在做什么，威胁朕吗？”李渊低头怒视着悟空。
    “不敢！”悟空微微的鞠躬，“小衲只是想告诉陛下，陛下一个火焚长安的命令，牵动的就是所有百姓之中的四分之一，就算是这些百姓在陛下的安抚以及威势之下，无可奈何的接受了这种安排，但是难道说陛下您还能指望这些人真心的希望您长命百岁吗？”
    “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悟空身体前倾，双手扶地拜倒，“陛下，迁都或者可以考虑，但是火焚长安一事，万不可行啊！”
    “陛下！”一直没有说话的李纲在旁边也微微的躬身，“火焚长安一事，牵涉巨大，万不可行啊！”
    “哼！”李渊把袖子一甩，转身就朝门外走。
    “陛下……”悟空跪伏在地上，用凄切的声音说，“火焚长安绝不可行啊！”
    “此事朕还在考虑之中……”李渊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并不是说朕已经决定了。”
    “圣明无过于陛下！”李纲双手抱拳，颤颤巍巍的对着门外鞠躬，“陛下圣明！”
    “哼！”门外再次传来了李渊陛下冷哼的声音，接着就听到常何大声的喊道，“陛下起驾，回转太极宫！”
    “悟空！”李渊陛下起驾回去了，但是李纲却留了下来，接着李纲劈头盖脸的对着悟空就是一顿大骂。“你是僧人，这些朝堂之上的事情你插什么手？你知道不知道，万一你刚才应对有一个不好的话，你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悟空抬起头来，稚嫩的脸上做出了一个淡然的笑容，“如果说小衲舍却一身，就可以换回长安城免遭火焚之祸的话，那请就小衲一身当之。”
    “胡说！”李纲对着悟空乱指，“你当我们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死光了吗？什么时候国家大事需要你这样的小和尚来多嘴多舌了……”
    “真是不好意思！”悟空没有理会李纲的话，而是微笑着说，“今天这么晚了，还让文纪公你又进宫来了。从当年文纪公的名帖到今天的事情，文纪公对小衲的恩德，当真是让小衲我粉身都难报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李纲哼了一声，“某是为了大唐的社稷，为了江山的安定……”
    “是，是！”悟空微微答应着，然后微微鞠躬，“那小衲就替长安城的百姓，谢过文纪公了。”
    “长安城的百姓，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外地小和尚来替了。”李纲一拂袖，朝着门外走去。
    “小衲恭送文纪公！”悟空在门里面高声的说。
    “送什么送，你老老实实的在里面呆着就好！”李纲聊下这句话之后，掉头就朝太极宫的门外走了过去。虽然他是老臣，但是说真话，他的马车也没有资格进到皇宫里来，也就是说，从这里到宫门口，李纲还是得用自己的两条腿走路。
    “yeah！”等李纲出门之后，悟空偷偷的比出了两个手指头，事情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顺利啊！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神秘小和尚的形象肯定已经落在了李渊陛下的心里了，虽然说李渊陛下看上去更加喜欢道教，但是……
    大家都懂的，那也就是看上去而已。
    喜欢道教是为了统治的稳定，李渊陛下自己又没有光头恐惧症，看到剃光头的就害怕。至于说其余道教的家伙肯定会看自己不顺眼这个事情，悟空表示毫无鸭梨啊！
    讲话还有一年多就到玄武门了，小衲脑子又没有进水，现在跟你们抢个毛啊！
    只要自己可以过了李渊陛下这关，那么暂时自己的这个高僧的形象就确立起来了，然后自己提点李世民和李建成各两句。然后直接拿着印牒拍屁股回黄梅去，到时候不管玄武门谁死谁说，小衲我都不用在意了啊！
    就在悟空正在心中得意的时候，上了马车的李纲习惯性的摸起了车里的书，打算就着挂在墙壁上的灯来看看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个重要的事情。
    “啊！老夫的水晶镜居然被陛下给私吞了。”
    “裴监，这水晶镜真是神奇啊！”此时李渊陛下正戴着老花镜，对着烛光看着自己手里的奏章，“朕好像回到了十几年之前的时候，看什么都清清楚楚的。”
    “是啊！”刚才也试验了一下水晶镜的裴寂在一边点头，“的确是神奇，臣听魏征说，太子殿下之所以派他去找这个小和尚悟空，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据说就是想要为陛下您求取一副水晶镜啊！”
    “建成这个孩子孝顺，朕知道！”李渊放下了手里奏章，感慨的说，“朕的这些孩子里面，建成是最仁厚的……”
    “您也不能这么说。”裴寂接着说，“秦王和齐王对陛下，也是恭顺有加的。”
    “元吉这孩子虽然说直了点，但是对朕也没有什么坏心。”李渊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老花镜，毕竟这个是为李纲订做的，李渊陛下戴着还是有点不舒服，一道寒光闪过，“至于说世民，他已经被他身边的那些读书人教坏了，不再是那个当年在我怀里撒娇的好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