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何时何地曾发生过的场景纷纷涌入她的脑海。
暮色四合,皓月当空。
女子骑在马背上,提着长缨枪,□□横扫之时,魔族的头颅也应声落地。
这女子金甲护身风姿绰约,竟和画像上羡渊城中人人敬仰的琦云将军生得一模一样。
裴娇便以灵体的姿态看着她势如破竹,将篝火前正饮酒作乐魔族们悉数斩于马下,侧眸之时和裴娇对视之时,长眉入鬓,英姿妩媚。
裴娇有那么一瞬间以为琦云看见了自己,谁知对方只是穿过了她,朝着她身后策马而过。
身后?
裴娇回首,垂眸发现地面匍匐着一气息微弱的雄性鲛人。
那鲛人生得美艳,雌雄难辨,躯体遍布被□□的痕迹,绮丽的鱼尾布满伤痕。
显然,他是方才那群魔族的玩物。
可是细看,却发觉这鲛人似乎血统并不纯,应当是混血。
是了,若是纯血鲛人,他的族人也不会让他沦落至此境界,必定会出手相救。
那雄性鲛人仰望着马背上的琦云,良久,露出苍白的笑容,将军留我一命,可是想要奴伺候您?
奴名为阿九,因是九月九日所生,所以得此贱名。将军若不嫌我脏,我自是愿意的。
琦云闻言蹙眉,利落地将身上的斗篷取下,淡声道,不必,你自由了。
那名唤阿九的雄性鲛人浅浅一笑,将军救了我,我总得报答您。
我说了不必,救你只是顺道。
掉转马头之时,背影笔挺的女子停顿片刻,复又道,侮辱你的人已死,过去种种不堪便也都跟着他们埋葬于地下,不必妄自菲薄,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鲛人微微一怔,缓声道,将军,我没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那便为您唱一首家乡的曲子吧。
月色清辉,鲛人的歌声回荡在辽阔的荒野。
他一面吟唱着无声的曲调,一面目送着那女子朝着远处策马而去。
她□□之上的红缨恍若天边火烧般的云霞,刺破沉沉夜幕,灿烂而夺目,消匿于漫天的风沙夜色之中。
裴娇漂浮在半空之中,同阿九一起望着远处的烟尘。
虚无往生镜的碎片可以追溯到过去,想来她如今所见所闻,皆是上古时期的羡渊发生的事。
那斩魔救下鲛人的女子,正是阿瑾口中那位被羡渊城众人爱戴的琦云将军。
裴娇仰头看见碎片封印的时流,猛地朝上方飞去,一下子挣脱出了这枚碎片。
而在这冗长的虚无往生镜中,如同这般的碎片数不胜数。
裴娇知道,靠着旁人在生门唤她姓名这一法子是无法指望了。
毕竟除了顾景尧,无人知晓她只是借尸还魂,而就连顾景尧,她也没有告知他自己的名字。
她只能靠着自己找到生门。
再一次握紧一枚碎片,裴娇已然做好万全的准备。
只是当她睁眼之时,还是被面前的景象所震慑。
映在她眼前的,正是上古时期那场神魔之战。
魔神降世,万物凋零,土地贫瘠,河流冻结,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这时候,大荒的神女选择完成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结缘桥节节塌陷,月老祠满目狼疮,天光焰高涨燃烧,化作一道薄暮四散而开,顺着十里桃花林烧到伏流。
伏流中丑陋的水鬼发出尖厉的嚎叫,却在白焰之中悉数化为灰烬,沉没于暗河之下。
一道梅红的身影从燃烧着的火焰尽头走来,他面容冷戾,目露杀意。
紫色的花海渐渐被火海吞没,噼里啪啦的星火爆鸣之中,位于花海之中的引路人缓缓站起身。
九郎将头顶的草帽揭下,我早与你说过,你杀孽过重,不会得到结缘桥的赐福,你却一意孤行,如今得到了答案,人也跟着没了,你满意了?
他扼腕道,早知便不应放你进去,这下捅的篓子可大了,整座羡渊城都乱了套,我还得收拾烂摊子。
话音刚落,顾景尧瞬移至九郎面前,一下子便掐住他的脖子,徒手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他眼中透着阴鸷,死死地盯着他,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她去哪里了。
九郎面色涨红,咳了几声,那跟踪你们的小子不顾天地法则,擅自使用穿梭空间的法器,而那法器被你的灵力破坏,导致羡渊的空间发生动荡扭曲。
她没你修为高,又恰好处于灵力碰撞中心,怕是坠入虚无往生镜了。
咳了两声,瞧见他越发阴沉的脸色,九郎补充道:你若是想救她,就得去虚无往生镜的生门外边,唤出她的名字,引导她走出来。
顾景尧骤然松手,九郎跌落在地,摔得闷哼了一声。
那被戾气和杀孽缠身的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冷冷吐出二字:带路。
九郎哂笑一声,你如何就料定我会知道生门在何处,许多人穷尽一生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可是都无法找到。
虚无往生镜滋生极为困难,想要找到生门,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顾景尧垂眸看着他,漫天火光于他眼底映出一片金光:你若不知道,也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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