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想到了什么,在书青起身之际,殷予怀轻轻地垂眸。
殷予怀:“向上寻个由头,孤要去趟幽州。”
书青领命,下去吩咐了。
待到书青出去之后,殷予怀放下了手中的酒盏,向着雪院而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雪院。
过去的半年见,倒也不是因为与书青的约定,他才一次未来。
殷予怀只是觉得,她应该不想见到他。
只是这一次,殷予怀还是来了。
推开院门时,他看着满院的桃树。
冬日,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只有些干枯的雪白的枝丫。
他怔了一瞬,随后缓缓向着那块无字碑而去。
原本的小土堆,半年下来,已经慢慢平了。
无字的墓碑,上面也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殷予怀跪坐下来,用手将墓碑上的雪慢慢抹去,随后将自己轻轻靠在墓碑上。
他没有用力,只是用额头轻轻贴着冰凉的墓碑。
就像是,许久前,他轻轻牵住了那个笑意明媚的少女。
“鹂鹂,再等等我。”
*
半年前。
霜鹂被两个侍卫压回废院,推搡在地。
原本就受伤的额角撞到了尖锐的石头上,她晕晕沉沉,无数陌生的记忆,疯狂地涌入她的脑海之中。
恍若置身混沌之中,霜鹂愣愣从地上爬起来,周围满是迷雾。
在迷雾之中,无数人在喧嚣,吵闹,不属于她的热闹,缓慢地在她的四面八方响起。
霜鹂捂住头,颤抖着身子。
突兀涌上来的记忆,让她的身躯颤抖起来,不过走了一步,就又摔倒在地。
那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像是要钻入她的脑袋,像针刺,一下接着一下。
“她是谁?”
“她是霜鹂。”
“霜鹂是谁?”
“啊——不,不是,她是...”
随后在她毫无防备之际,数以千万记的银针,狠狠地刺向她的大脑。
“砰——”
“砰——”
无数的疼痛,恍若绚丽的烟火,灰白地放映着。
霜鹂抱住头蜷曲的身子缓缓僵住,慢慢地,慢慢地,停止了颤动。
彻底僵直在地上的那一刻,她的身子无力瘫软在了地上。
这时青鸾从墙边上飞过来,忙跪在霜鹂身前,还未等青鸾问出口,就看见了霜鹂抬起的那双眸。
那双柔和的眸,望过来的一刹那,青鸾全身恍若针刺。
“小...小姐。”青鸾颤抖着,再不敢上前一步。
霜鹂轻轻看了青鸾一眼,随后眼眸缓缓向上,望向天空。
漆黑一片中,她眸光中泛下来的血泪,轻缓地滑过脸颊,落入泥土之中。
霜鹂声音变得比从前更轻柔:“青鸾。”
这一声,让青鸾浑身颤抖起来,跪地求饶:“小姐,是青鸾错了,小姐,饶了青鸾——”
只需要这一声,青鸾便能认出,这才是...她的小姐。
恢复了记忆的小姐。
幽州王之女——梁鹂。
青鸾颤抖着身子上前,将梁鹂扶起来:“小姐,小姐,我们现在...”青鸾心中害怕,话说的吞吞吐吐,扶着梁鹂的手都在颤抖。
梁鹂接过青鸾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地擦拭起自己的脸。
微弱的烛火下,浑身是血的少女,轻柔地弯起了自己的眸,看着同样沾染着血的帕子,轻声说道:“青鸾,真奇怪,失忆的我,居然会喜爱穿这般素净的衣裳。”她用染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拭青鸾白净的脸,直到青鸾的脸上也满是血痕,才继续说道:“可是...红色明明才是这世间最好看的颜色啊...”
青鸾不敢反抗,颤抖着身子,点头。
梁鹂轻叹了一声:“说吧,骗骗那个小傻子就算了,你到底何时发现我在宫中的。”
梁鹂甚至没有看青鸾一眼,只是随意打量着院内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待到看见那颗桃树时,眼眸中的笑柔了柔。
自小到大,青鸾最怕的,便是她家小姐这般的笑。
一般...不出一刻,便有人要...出事。
青鸾忙回道:“小姐被关进这个废院子的第七天,青鸾在外面的当铺中,看见了小姐的玉坠,青鸾将玉坠赎下来之后,从老板的口中打听到了线索,说是宫中守卫的侍卫来典当的,青鸾便到了宫中,寻了三天之后,就,就看见了小姐。”
梁鹂柔着一双眸,闻言,低声笑了起来:“爹爹那边没发现吧?”
青鸾摇头:“青鸾按照小姐之前的吩咐,每月都将信寄了回去。”
梁鹂轻轻掀起自己的衣衫,看见狰狞一片的伤痕的时候,轻声唏嘘了声:“你就这般看着这小傻子犯傻?”
青鸾急忙跪下:“青鸾不敢,只是青鸾不知这是否是小姐计划的一环,怕自己出现,破坏了小姐的计划。”
梁鹂轻声叹了一声:“若是我这模样被爹爹看见,青鸾,你说我们两个,谁会没?”
青鸾轻轻咽了口水,小声道:“...青鸾和小姐,都要没...”
梁鹂面上的叹息立马转变成为了柔和的笑意,她有些昏昏沉沉地扶着脑袋,任由青鸾搀扶着她。
在微弱的烛火终于坚持不住时,一声轻柔的叹息从黑暗中传来。
“青鸾,做得对,但如若有下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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