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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勤王军的数目多。城外八万,城内八万,户部算下来的赏赐要十万两金。”
    他嘲讽地笑了声,“抚恤,春耕,北方蝗灾,南方涝灾,处处要用钱,圣人又调走了四成赋税。户部筹不出十万两金的赏赐,就一直往后拖,从春天拖到了秋天。拖着拖着,每月的军饷还得照发,越拖越穷。”
    姜鸾边听朝廷的八卦边喝酒。
    喝得有点多了,脸颊绯红,说话开始没有顾忌,身子往前探,乌黑眸子里亮晶晶的,
    “小舅这回抄家,抄出来的够不够十万两金?可不可以发下勤王军的赏赐了?”
    裴显瞥了她一眼,继续喝酒,淡定道,“够了。”
    姜鸾打蛇随棍上,接着往下问,“远不止这个数吧。多出来的数目,小舅是自己吞了,还是老实上缴给朝廷了?”
    问题同样问得过界了。裴显也装作没听见,不加理会,把话题转开了,“只见你喝酒,怎么不吃菜。”
    姜鸾的舌头早就被茱萸羊肉锅子给辣得麻木了。
    果子酒再清甜也是酒,后劲上来,她有点晕晕乎乎的,手肘撑着食案,歪着头看对面那人。
    裴显正在吃同样的羊肉锅子。他显然极中意这道辛辣大菜,吃的动作虽然斯文,满锅子的羊肉已经见了底,吃几口羊肉,喝一口酒,意态闲适,眉宇惬意,这顿午食他吃得极满意。
    姜鸾看着看着,开口问他,“裴小舅。”
    “嗯?”裴显停了筷,视线转过来。
    “你初来京城的时候,脾气也没那么坏嘛。怎么后来越来越少笑,越发阴沉了。”
    裴显一挑眉,“后来?”
    他敏锐地抓住不对劲的字眼,“后来是什么时候。”
    姜鸾的微醺酒意清醒了三分。
    后来,当然是前世里她看见的那个‘后来’。
    解释不通的事,她索性开始耍赖。
    “昨夜做梦。梦里梦见了五年后的你。”姜鸾比划着,“那时候你三十了。眉头整天皱着,皱成深深的川字,比城外那位谢节度的眉头皱得更深,人就显得阴沉。”
    她回忆了片刻,身子往后仰,学着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看人时经常做这个动作。说是在笑吧,更像是冷笑。被你盯住的人,个个都瘆得慌。和你说完话出去,回身时经常背后冷汗湿了一片,被你吓的。”
    裴显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
    他扯了扯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阿鸾,借酒装疯,埋汰你小舅呢。”
    姜鸾喝到三分微醺,神志还清醒着,噗嗤笑了,“想要借酒装疯,也没人喝果子酒啊。”她半真半假地说,“真的是做梦。南柯一梦,大梦醒来独怅然。”
    中午的一场便宴,看在好酒的份上,算是宾主尽欢。中途抛出来的八百户实封的话头,双方极有默契地都不再提。
    姜鸾今天拿酒当解渴的蜜水喝,喝得实在有点多,被夏至扶着,摇摇晃晃地上了马车。
    坐进车里,喃喃地说了句,“我说修了二十尺,他便说要修三十尺。”
    夏至听得满头雾水:“公主说什么二十尺,三十尺的?”
    姜鸾摇了摇头,往后靠在侧璧上。
    “大事小事,半分不肯让。这么独断的性子,怎么叫他投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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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夜的初秋夜晚,天色逐渐暗沉下去。一轮弯月高挂夜空。
    城外腾龙军大营的中军帐里,火把通明,照得亮如白昼。几位亲信幕僚和将军围坐一圈,谢征坐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封宫里刚刚传达的密信。
    “圣人亲笔手谕,寻了忠心之人冒死送出城。许下勋爵和厚赏,命我们为臣子的听命在城外举兵,清君侧,除权臣。”
    谢征沉声道,“此事重大,需得联合其他几处勤王兵马,筹划调度不容易。各位有什么看法。”
    作者有话说:
    来啦~
    【1】茱萸:又名‘越椒’,味道辛辣,是古代普遍使用的辣味调料。
    【2】节帅:对节度使的尊称。
    第40章
    城外二十里驻兵处, 腾龙军营中军大帐。
    在座的一位谋士眉头紧皱,“城里的局面,我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圣人手谕要清君侧, 清的竟是裴督帅。他可是圣人亲封的河北道兵马元帅。”
    “还是圣人母家的外戚,今年开春带着八万玄铁骑入京勤王, 于社稷有大功的。”另一名幕僚也摇头,“于情于理, 说不过去。”
    “裴督帅动了四大姓之一的卢氏, 打破了京城上百年未变的格局。”最后一个开口的文谋士眯着眼捋须, “也惊动了圣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裴氏是外戚, 谢氏也是外戚。圣人六月里给我们节帅[1]赐了婚,现在又秘密传下这封手谕。明显的是要以外戚压制外戚, 用我们的腾龙军, 压制城里的玄铁骑。我们要把握时机。”
    几人议论纷纷, 幕僚们意见不合,难以决策。
    但将领那边的想法却不同。
    “咱们有话直说, 裴督帅做事的路子过于独断了。”
    “那么多儿郎抛却鲜血性命,谁家不想多沾些功绩封赏。结果呢,勤王首功被玄铁骑揽了去,真金白银的朝廷封赏也拖着, 赏下来的封爵都是虚的, 给我们画大饼充饥呢。倒只有京城里的玄铁骑一家吃撑了。各家心里都憋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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