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果然是钱娇娘的大姐钱美娘,还有她的夫婿郑木匠。钱美娘比娇娘大了四岁,平日里爱操心,忙进忙出一刻也停不下来。她自从收到钱丽娘的信儿时就觉不妥,当初爹娘为了弟弟卖了娇娘,这么些年不曾联系,如今一有事就找她,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况且娇娘现下是有身份的夫人了,万一他们这些穷亲戚去了,叫别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娇娘?钱美娘劝过爹娘,可是他们等她出去筹钱时,就连人带板车不见了踪影。
钱美娘一猜爹娘肯定与弟弟上了玉州来,她在镇上愈发不安,她一面担心着钱李氏的病,一面又怕家里叫娇娘为难。郑木匠见状,就把铺子门关了,带着筹来的银子与钱美娘来了玉州。钱美娘先去找了二妹,果不其然得知了爹娘在侯府的消息。她没功夫理会钱丽娘有些阴阳怪气的话,与丈夫又马不停蹄来了侯府求见。
钱美娘这些年一直对这个妹妹很是内疚,她本就是反对爹娘卖女儿的,可是女儿在钱家全没有说话的份,她反对也没用。她总恨自己怎不生作男儿身,若是自己是男儿,能多赚些钱养家,也不至于将娇娘卖给当兵的家。
钱美娘隔了多年再见钱娇娘,眼泪就不停地流,抓着她的双手久久不放。钱娇娘心里的姐妹都是好的,只是有了钱丽娘在前,钱娇娘一颗心总是淡了些。她见大姐面庞清瘦,衣着朴素,浑身只有一个银簪子,就知道她生活大概还是穷苦,只是她的夫婿在一旁心疼劝慰她少哭些,模样不似作假,总归是有个好丈夫。
钱娇娘便让钱美娘与郑木匠也在府里住下了。
钱李氏的病拖得久了有些重,头几日除了吃饭喝药就是睡。钱娇娘还有许多事,看书习字练琴是每日必须的,府里也总有大小事要她作主,她还要教徒弟们刺绣,那每日送来的绣布源源不断,她都要一一看过。因此一等钱李氏睡下,她就没了踪影。
钱宝贵安份了两日,第三日就很是无聊了。他比才来时胆子大了些,也是见着钱娇娘亲自伺候老娘心里有了底,便敢缠着她问邢慕铮了。
自从他们在侯府住下,邢慕铮从未来过他们院子,也从未叫钱家人去见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钱娇娘未曾叫过邢慕铮,只是让邢平淳过来见了见。邢慕铮也没提及这事。二人就好像没发生过这事。
钱宝贵想去偶遇也偶遇不着,他不耐烦了,天天往外跑。钱美娘住着啥都不干心里不安,钱李氏换下的衣物她总自己先抢来洗了,也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郑木匠也是个闲不住的,向丁管家找事儿干。丁管家哪里敢让夫人的大姐夫干活,得知他是木匠,便让人带他去玉州城最好的工坊观摩,只说是侯爷要了一张床正叫他们做,郑木匠可顺便去监工。郑木匠有了任务,郑重其事地去了。只是夜里回来与媳妇儿在被窝里说道:“我看那些木头都是金丝楠木,贵重得很,图案又是鸳鸯戏水,想来是三妹夫与三妹用的。咱们这样在府里吃用都是用的他们的,咱们也没个像样的上门礼,怕是失了三妹的颜面。不如你去跟三妹说说,让我来替他们做这张床如何?”
两口子想到一处去了,钱美娘也是怕在侯府给钱娇娘丢脸,才住得不安。丈夫学了七年出师,钱美娘是很相信他的功夫的,只是还有一丝犹豫,“你可真有信心?你自己说那金丝楠木贵重,做坏了可就坏事了。”
郑木匠拍拍胸膛,“我看过图纸,没问题,保管做得好。”
于是钱美娘隔日便与钱娇娘说了,钱娇娘却有些茫然,她并不知道邢慕铮让人做新床。他们现在睡的那张床不是好好的么?可是她也知道一般人不能用金丝楠木,整个玉州大概也只有侯府能用。总不能他做了送人的?
钱娇娘回头问邢慕铮,邢慕铮静默一瞬,才承认,“那床是我做好换这张的。”
“这床好好的,没破也没旧,做什么要换?”
邢慕铮直视于她,“你不是总嫌它响?”
钱娇娘僵直于原处,绯红顿时上了她的脸,“那是,那是你……胡来!”这床已经够结实了,可架不住邢慕铮有时候像野兽似的蛮横乱来,这床竟也能被他撞得吱吱响,娇娘脸皮薄,怕有人在外听见。
邢慕铮见她娇羞,唇角扬笑,“是床不好。”“是你不好。”
邢慕铮虚心求教,“我哪儿不好?”
钱娇娘噎住了。
邢慕铮一字一句道:“你说出来,我改。”
娇颜由绯色瞬间变成血红色,她的脸皮着实还没那样厚。她一把抱起大姐儿,“随便你,你自己去跟大姐夫说罢!”说完钱娇娘就飞似的逃出去了。
第二日邢慕铮果然见了郑木匠,就在工坊里。郑木匠正在帮着锯木头,邢慕铮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谁知郑木匠是个专心的,一旦沉浸一件事就难叫他注意周遭动静。纷沓的脚步声也没能叫他从木头中抬起头来。李清泉想叫他,邢慕铮制止了。他让旁人都退下,自己站在他面前看着他锯木头。
直到锯断了一截,郑木匠才擦了擦汗,抬头找曲尺,谁知看见一个英武男子立在面前,一看不凡的衣着就知是贵人。郑木匠生平就爱跟木头打交道,人都是见得少的,更别提权贵人家。他正木讷着不知要不要开口请安,却听对方唤道:“大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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