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帝重重哼了一哼,他犹不解气,伸腿虚空踢了他一脚,“这事儿你跟谁说了?”
此事自然逃不开徐国公与徐家,吴淞此时却不敢讲,“儿臣,儿臣以为此事重大,谁人也没说。”
“杭致与内阁的人,你也不曾说?”
“……不曾。”
泰康帝真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老三啊老三,你这是要当千古一帝啊!”泰康帝自己不怎么行,但在招贤上倒是许多皇帝都比不上。可惜他这个儿子竟然连已经交虎符的邢慕铮也容不下。他以为他把他杀了,他的太子之位就坐稳了?
“父皇这是折煞儿臣了!”
“朕折煞你,你是在折煞朕!你瞧瞧你方才那急匆匆的样子,是恨不得将邢慕铮烙上逆党的印,是马上要将他置于死路啊!他哪儿得罪你了,啊?他是阻止你继太子之位,还是杀了你妻儿?”
吴淞的脸阵红阵白,“他未阻止儿臣当太子,也没有杀儿臣妻儿。可是!父皇,您知道宫外的老百姓都怎么说的么,他们都知道邢慕铮的名号,竟不知我大燮皇室!他有这样的根基,万一将来野心大了,必然将反啊!”
泰康帝笑了,“这又是个莫须有,是么?”
“父皇,儿臣也是为了大燮的万年基业着想,邢慕铮他功高盖主,不日定反!”
“你堂堂太子,你是君,他是臣,你不想着如何去收服一个臣,反而怕他莫须有一日当反,就要早早把他给杀了?那往后谁敢站出来为大燮效力,拿起武器替大燮卖命?怕是你还未等到邢慕铮反的那一日,大燮江山就被关外的蛮夷给攻破了!”泰康帝着实失望透顶,亏得这回邢慕铮是替他谋事传来密信,万一真是这前朝逆贼想除他大燮脊骨,就这么简单把大燮最锋利的宝剑给折断了,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其他忠臣不也岌岌可危,大燮这高楼岂不转瞬倒塌?
“老三,皇室是龙头,臣子是大燮江山的脊柱,你得礼谦于臣,臣子才会归附于你。”泰康帝叹口气道,“这事儿朕来管,你回东宫闭门思过去罢!”
吴淞颓唐起身,似是很不接受,毛祺眼皮子一直耷拉着没有抬起来,似乎什么也没听见。
吴淞缓缓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直愣愣跪在泰康帝面前,“父皇!儿臣已经因为此事得罪邢慕铮了,此时不除,将来他定生反心!父皇,您为了儿臣,便将这功臣除去罢!”
泰康帝终于忍不住将那信盒砸在了吴淞的脑门上,“滚!再多说一句,朕废了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钱娇娘才回到玉州,明琥军就得了一道攻城玉州的圣旨。钱娇娘也按邢慕铮所交待的,让彭时等人严防死守。只是攻城军看似凶猛,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因为将领得到的真正旨意是假意攻城,不可伤城一兵一卒。明琥军里有甄昊在,钱娇娘很快得到了消息。她便也让彭时作作守城样子,每日大清早地去城墙上溜达一圈。明琥军在玉州城门外“攻”了半月,终于等来了撤军的圣旨。他们走时,钱娇娘让彭时送了好酒好肉去犒劳军队。
又隔月余,邢慕铮传回密报,前朝余孽被一网打尽的消息。他将在中秋节前回到玉州。
原本早就该过中秋,今年却闰了个七月,反而让邢慕铮能赶上团圆夜。钱娇娘原是气恼邢慕铮使计逼迫她作了抉择,对自己又向他敞开心扉一事,她既欣喜,又忐忑。
钱娇娘不是走回头路的人,可恨邢慕铮这冤家是她命中的劫数。她分明已断义绝情,却还是逃不开他的掌心。这几年他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能忘了他曾经的心狠,一颗心却犹不争气地为他而跳。这样的又爱又恨叫她却步,邢慕铮却逼得她踏出这一步。钱娇娘顺从了自己的心,她听到邢慕铮入狱会担心,听到他将死会心痛,她放不下他,舍不下他。再气他,也仍爱他。
钱娇娘可谓尝尽了情爱的苦辣,真真半点不由人。她捏紧了密信,心口是甜的。只盼这回再不苦了。
八月十四日天色将晚,秋风萧瑟,云州城外才下过小雨,地上似铺着一层水布,倒是灰尘倒是扬不起来。几匹膘肥体壮的大马自官道而来,只是竟不能疾驰。为首马背上坐的人正是邢慕铮。连日来的奔波赶路风餐露宿,已是人困马乏,分明今儿在客栈歇上一宿,明儿上午可自在悠闲回到玉州。可邢慕铮偏生要倦马加鞭,仍一刻不停地要尽快回玉州。
洒泪亭中等待已久的人听见马蹄声,快步走出亭子眺望,见是那人,她扬了唇角,解开自己的马翻身上去。
邢慕铮只见一个身披火红披风的女子迎面疾驰而来,再一定睛,竟是带着笑的钱娇娘。邢慕铮眼中闪过惊喜,他猛地一挥马鞭迎上去,二人目光于半空相对,情思如藤蔓交缠,邢慕铮胸口热浪翻腾,他伸长手臂将钱娇娘的细腰一捞,钱娇娘如火蝶纷飞,转眼落到男人的怀中。
李清泉与阿大连忙抬手让两边停住,还默契地叫人骑马往后退。
钱娇娘惊呼,安稳倒进坚实的臂弯中对上带笑的黑眸,她的唇瓣高高扬起。
邢慕铮勒住闪电,唇角也已上扬,他低头细细打量怀中许久未见的娇妻,搂紧了她的腰肢,“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
“来接我?”邢慕铮心中愈发柔软,此番的腥风血雨,已然消散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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