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翌伸手拉了下她的耳朵,额头低下来马上就要贴上她的,呼吸都喷到她脸上:“怎么,你不愿意?”
随安打了个寒颤,是真抖,也是真害怕,跟大话西游里头二当家中了春十三娘的迷情大法,打的那个寒颤差不多,都是被吓得。
褚翌的脸越来越黑,眼神越来越厉。
随安往后靠了靠,喘了口气,而后尽量用十分的奇怪的语气道:“九老爷,您对奴婢真好,可奴婢一个月没洗澡了啊。”
褚翌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只觉得随安怎么看都像军中那些糙汉子说的自家婆娘“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跟她好好讲话,讲不通道理。
他冷冷的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随安没等他说完那个“泪”就忙点头:“住哪儿都行,听您的,只有当主子的嫌弃奴婢的,哪里有奴婢挑三拣四的道理,只是奴婢这身子,恐怕还不能替您端茶倒水。”
褚翌哼一声:“不用你端茶倒水,洗刷干净,给我暖床就行。”他在这方面还是首次,因此说完略脸红。
不过就算这样,随安仍旧听的一脸血。
她就说她扛不住了吧?!
“您不是说要去从军吗?西北这几年这么不太平,太爷跟老夫人会同意您去吗?”还是说点正经事吧,她拼命的回想脑袋里头记得的东西:“听说東蕃那边这个冬天冷死人,牛马都冻死了,今年边界想必太平不了吧?”
褚翌轻笑道:“你管这么多呢,東蕃不是已经请和?”
随安的眼睛就瞪了起来,连敬称都忘了用:“你相信他们请和?”
“你不信?”褚翌的神色带了一点挣扎,他自然是不信,但外头的人都信啊,而且家里的女眷们也是盼着能不打仗。
“当然不信啊,两国之间只有利益,难不成会讲信义跟承诺么?”就是现代社会,合同满天飞,约定遍地走,可照样该争的时候谁也不会手软。
“而且,東蕃屡次求和,难道不是为了迷惑我们?”这种烟雾弹太浅了好不好。
见褚翌歪着头看着她,她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只好道:“譬如两家人,一家穷的揭不开锅恨不能顿顿舔锅底,另一家不说富得流油,可也算温饱,这穷的一家主动向富的一家示好,说咱们两家以后永远相亲相爱不打架不骂人,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東蕃那边的人本就靠着畜牧过日子,天气寒冷,壮年的马牛都抵抗不了,更何况那些幼崽?明年还怎么放牧,怎么生存?東蕃人狡诈,可他们偏把牲畜看的重,牲畜都冻死了,这时候还能想着跟大梁求和,除非他们的蕃王是个二愣子。要是我——”
褚翌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東蕃人为何把牲畜看的重?”
随安就道:“看的重是真的,但为何这样,大概跟他们的生活习惯有关吧,他们的地域广阔,人员分散,没有聚居在一起,人跟人之前的感情就没有那么深厚,每日与牲畜为伍,自然觉得它们忠诚不会背叛,而牲畜之间的争斗抢夺,却被他们视为勇猛。”这其实跟一些人着重培养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一样,肯定也允许下属之间有竞争。
褚翌又接着问:“要是你会如何?”
随安话被打断,思绪没断,继续道:“要是我是蕃王,眼瞅着族人就要没了活路,那肯定去抢啊。”命都没有了,眼瞅着就要活不下去了,内部自相残杀也没用,杀了兄弟照旧没吃的,还不如去抢别的国家,再说国家不同,这道德感就更弱了,或者干脆,祖宗们都经常做的事,子孙们抢掠的只会更加娴熟。当然,从另一方来说,你活不下去是你的事,但你来抢我的,我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抢啊,再说你抢走了,我吃啥呢?
第四十八章 离开
褚翌仰头朝天,过了一会儿才道:“可惜陛下跟太子不信,臣民们更不信,反倒过来说父亲是为了挣军功。”
随安这会儿就不厚道了,心里暗想:不会褚太尉因此气病的吧?
褚翌低头看她一眼,见她双手握拳搁在下巴底下,看不出神情,便又继续道:“就连我,虽然不信,却也并不希望边关震荡血流成河。”
他有建功立业的心,御外敌自然会毫不留情,可外敌入侵,百姓遭殃,他心里也难受。
随安见他情绪低迷,就笑道:“不说这个了,这还没过完正月呢。天也不早了,您快回去吧,斗篷也穿上。”
“斗篷留你这,反正明天你就回去了。”褚翌不甚在意的说着话,起身下床。
随安连忙拉住他:“天太冷了,还是披着叫人放心。”
褚翌走到门口,迈过门槛后却又转身,看随安正趴在床上看着他,目光中竟隐约带出不舍,心中刹时一荡,竟然疾步就回,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软:“你委屈一夜,明日一早我就打发人来接你。”
随安原本打定主意就是近几日走,今日听说明天要搬回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主张,只是褚翌对她总有几分好,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今日一别以后各自安好。可实在没料到褚翌竟然能去而复返,她心中感动,更多的却是歉疚,唯恐他看出来,连忙埋在枕头里头,嘟囔:“您快回去吧。”
可是谁也不曾料到,这一别想再见,却是不由他,也不由她。
就是这没过完正月的最后一夜,東蕃人竟然绕过肃州,大举进犯栗州华州,栗州本在肃州东南,原以为离東蕃远,又有肃州做屏障,可高枕无忧,谁料東蕃这才请和数日,就撕下面具。不仅如此,東蕃之中最精锐的一支骑兵,竟然避开各州关卡要道,似卡着时间埋伏在了上京,单等了进犯的这日,在上京纵火抢掠,其中褚家因一直支持开战,竟成了東蕃伏击的首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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