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沈寒枫这个角色还是无惊无险地落到了谢无虞身上。
韩毅本身就是导演, 背后又有着兰鹤望作为靠山,就算是制片人也得给他点面子,更何况谢无虞的表现确实挺好的, 之前也有合作过, 传言中他本人还有那么一点儿神异,与那位白云观的镇观之宝空明子似乎也有着香火情——最近白云观都还是他的粉丝积分榜第一名呢。
再加上人和那位兰总也有联系……制片人看到韩毅发过来的消息, 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还有另外十几个有名有姓的角色, 韩毅之前合作的演员挺多, 他在感觉合适的人里面扒拉了一下,试着发了邀请过去,过不了多会儿, 也就凑够了人。
谢无虞看了看韩毅发给他的名单,里面有些名字看着有点陌生,但有些名字又挺眼熟的……
“谢老师, 早上好。”赫秋一身轻便的t恤牛仔裤站在片场里看着场务们搭起开机仪式要用的祭台, 余光瞥见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门口走来,侧过头, 见是谢无虞, 脸上便露了一丝笑, “没想到又合作了。”
“赫秋姐。”谢无虞闻声抬起头, 收了手机, 也含笑地应了一声。
周围来来去去的都是人,赫秋看了一下, 忍了忍没提别的,和谢无虞站在一块儿闲聊了一会儿,韩毅就过来了。
“在这儿聊什么呢?”韩毅问,“吉时快到了, 准备准备就得开机了。”
说着他看向谢无虞,“诶对了……咳,我这开机仪式没犯什么忌讳吧?”
他之前好奇为什么每次去看兰鹤望时谢无虞都在,就偷偷地去跟刘叔问了一下,问出来的结果可把他吓了吓。
他是知道谢无虞是道士,之前也会算几卦,但他还真没想到谢无虞是空明子的师侄,本身天赋也挺高……虽然他这开机时间都是专门找人算过的,仪式也按照圈里的老传统一丝不苟地摆上了,但看见这么个专业人士还是忍不住问问。
谢无虞有点无语:“……没,韩导您这开机仪式搞得挺好,选的桌布都是最吉利的那条。”
韩毅震惊:“什么?你还能看出桌布吉不吉利?”
赫秋也有点惊讶。
谢无虞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点疑惑:“之前场务老师选的时候给我看过,它确实是一堆桌布里最红的一条啊?”
韩毅:“……”
赫秋:“……”
谢无虞看起来依然淡定,甚至还显得他们的沉默不太对劲似的:“有什么不对吗?”
韩毅默默地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不对。”
反正开机仪式没什么问题就行了。
事实上整个开机仪式也确实是顺顺利利地开下来了,韩毅高兴地拉下了那台摄影机上盖着的红绸,浑然不觉旁边还有两只孤魂也在帮他拉扯,边儿还说道:“祭品都挺新鲜,看在你这剧组挺懂规矩的份上,这段时间我们哥俩就勉勉强强不来打扰你们好了……”
谢无虞还在往香炉里立香,闻言便抬眸看了它们一眼。
这两只孤魂都穿着破旧的长衫,身上倒没什么戾气,只是因为身上余怨未消,所以并没有被阴差带往地府,而是在这里停留了下来,靠着附近寺庙的施食和剧组的祭祀勉强填填肚子。
这时它们接受了剧组的祭祀,便说明它们也接到了韩毅刚刚的“通告”,在接下来剧组在这儿拍摄的日子里,它们便会遵守韩毅的要求,不会轻易过来扰乱剧组的拍摄进程。
这也是自古以来传下来的默契,只不过以前祭祀鬼神的不是剧组演员,而是那些梨园班子而已。
等烧过了开机香,那两只孤魂就遵守诺言揣着两把香火离开了。韩毅让人将祭品连带供桌都撤了下去,就去检查了一下几台摄像机的工作状态,准备开始今天的拍摄。
“嗯?刚刚你们没把这台摄像机关机吗?”韩毅念叨了一声,伸手去碰了一下开关,屏幕上就放出了刚录的那段开机仪式,韩毅瞥了一眼,画面上他站着的那个地方似乎隐约闪过了两道模糊的黑影,“……卧槽!这什么东西?”
他一下子倒退三四步,吓得旁边的摄像赶紧过去看一眼,随即纳闷道:“导演,这也没什么东西啊?”
韩毅待信不信的,凑过去又看了两眼,还真没什么东西……
可他刚刚明明就看见了两条黑影站在那里,动作看着还像是在跟他一起扯红布来着……
韩毅有点毛,他现在也有点疑神疑鬼的,想了想,就招手让谢无虞过去一下。
“?”谢无虞正低头在微信上给小乖崽回消息,见状走过去听见韩毅念叨,便抬头看了看那台摄像机。
上面沾上的淡淡的阴气在阳光下散得几近于无,谢无虞抬手去碰了一下开关,一旁的韩毅就紧张兮兮地问他:“怎么样?”
谢无虞表情十分深沉:“……这台机子多久之前没开过机了?”
摄像看着心也跟着吊了起来,艰难地回忆道:“就、就两三周吧,我前段时间腰出问题就休了几天假……”
怎、怎么了?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谢无虞像是没看见他们脸上紧张的神色,皱了皱眉,严谨道:“嗯,那就是太久没开机屏幕潮了。”
韩毅:“……”
摄像:“……”
哦,是这样啊。
韩毅一脸冷漠地拧过头:“各部门准备,半小时后开始拍摄!”
……
开拍第一天,选的都是比较好过的戏。谢无虞坐在剧组准备的木质轮椅上,宽袍大袖,手持一柄软剑,轻轻往前一送。
他的下身宛如磐石般毫不动摇,但手上的招式极为漂亮,甚至还挽出了几朵剑花,在镜头里显得极为写意疏狂。
偏偏他的眉眼还是温润的、柔和的,与他这一手凌厉的剑法毫不相称。跟他对戏的那个群演先是被他唇边的笑意迷惑了一下,随后一点儿异样的刺痛从手臂上传来,谢无虞手上的道具软剑已经刺到了他的手臂上。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捂着手臂退后,剧组准备的人工血浆随着他的动作潺潺流出,沾到了谢无虞手上握着的软剑上。
谢无虞——或者说沈寒枫轻轻抬剑,鲜红的血滴落在地,他身上的白袍依旧不染一尘。
那一瞬间,韩毅仿佛真的看到了剧本里的那位光风霁月、朗月无双的沈少侠。
“好!”他猛地敲了下掌心,喊道,“这条过了,下一场准备!”
不过韩毅脑子里还是忍不住闪过一个念头,一般演员有轮椅戏的时候下半身总下意识地跟着上半身一起动,谢无虞倒是坐得挺稳当,看着适应得还挺不错……
谢无虞从入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将道具软剑交到剧组手里,起身去旁边吹了吹风扇。
接下来的两场都没他的戏,谢无虞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隔壁的空椅子上就坐了个人下来。
现在正是拍摄最忙碌的时候,道具组那边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片场里的工作人员都挤去那边了,这边的演员休息区便没多少人注意。
赫秋看了一下四周,捏着扇子轻轻喊了声“谢老师”。
她从早上开始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无虞下意识地看了一下她身上,眉头微动。
这看着也没出什么问题啊?
赫秋最近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
“赵俊鹏死了。”赫秋轻声道,她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复杂,“昨晚死的,听说他成了植物人之后他家里人就把他接回去了,没有专业医生照顾,他的身体萎缩得很快,昨晚终于熬不住死了。”
赫秋也说不好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是个什么心情,赵俊鹏的死算起来和她还算是有那么一点儿关系,赫秋本来想着让他浑浑噩噩地在床上躺一辈子就算是对他的惩罚了,可等赵俊鹏死了,她心里又有点儿说不上来的感觉。
而且经过桃花咒那件事之后,赫秋就对这方面注意了很多,听说赵俊鹏死了之后,她立刻就想起了赵俊鹏曾经说过的那句死也要纠缠着她一起走的话,忍不住有些担心。
所幸谢无虞那时候给她的符还剩一张,赫秋攥着它睡了一晚,第二天就早早地过来片场等着谢无虞了。
“所以能不能麻烦谢老师你再匀我两张符啊?”赫秋说罢也有点不好意思,但她接触过的大师什么的,确实没一个有谢无虞厉害的……
谢无虞:“……可以。”
又一单安神符搭配驱邪符的套餐卖出去,这要不是还在片场,谢无虞都有点怀疑自己其实还在清水观里给信众们拿符了。
不过赫秋最后还提到了一点说,赵俊鹏死后他家里人就立刻找人把尸体拉去殡仪馆了,没照老传统那样停尸几天做过法事才送走,只偷偷请了几个道士什么的念过经就算了,看起来像是有什么隐情似的。
谢无虞听了倒不奇怪。
巫蛊咒术自古以来就以霸道著称,这霸道不仅是对中咒人而言,对施咒者来说也是如此。赵俊鹏本就以为咒术反噬而失去了大半的神魂,现在连最后一点灵光也跟着消散,盘踞在他体内的咒怨之力没有了意识的压制,自然会全部爆发出来——
赵家人之所以那么快地将赵俊鹏的尸体送去殡仪馆,恐怕是因为他的尸体一夜之间已经坏得不能看了。
不过推是这样推论,但保险起见,还是得去查一下。谢无虞想了想,便拿出手机,找到了刘叔的微信,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过去。
他之前也麻烦刘叔帮忙查过赵俊鹏掌握的桃花咒的来历,但因为那个警方提到的那个道士行踪太过诡异,刘叔并没有查出什么,只能暂时将这事放下了。只是现在回想一下,那个道士说不定和那个出现在老齐家的那个道士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