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众人归属越骑校尉营,自然也要随军出征。
得了将令,二人回到驻军营地,刘备当即下令埋锅造饭,全军饱食。
刚过四更天,众人准备完毕,全军开出大营,至北门外与越骑校尉营汇合。
校尉营下辖三部十二个曲,除了校尉李忠,还有三个都尉,十二个都伯。刘备此时就是都伯之一,手下五百涿郡子弟兵。
李忠见刘备领兵前来,示意他入阵归列。众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对军阵之事已经甚是熟练,迅速找好自己的位置,列阵等待。
两营将士近一万五千人,排列成六个整齐的大阵,人虽多却没有嘈杂之声,肃杀之气冲天。
五更天已至。在一阵军鼓、号角声中,卢植来到阵前。没有什么振奋人心、激昂慷慨的陈词,简单一句“全军开拔”,大军便在各自尉官的指挥下,排成队列往北方经县而去。
经县在广宗东北不到二十里的地方,临近漳河,城墙低矮。东边有大片的树林可供砍伐,因此汉军专门在此地督造攻城器械。
张梁大军此次乃是有备而来。他们先是趁着夜色往北急行,随后迅速渡过漳河,天亮之前就抵达经县城下,随即便对县城发动猛烈攻击。
幸亏攻城器械都堆在城内,否则汉军还没用上,先被黄巾拿来练手。
黄巾军靠着简单的梯子,连续攻击了两个时辰。可城内亦有汉军把守,急切之间根本攻不下来。
张梁此刻正心急如焚,忽听到探马来报:“禀人公将军,汉军出动万余援军,往我方杀来。”
张梁手下的三万兵马,几乎是整个黄巾队伍的精华。黄巾军打破州县得来的武器盔甲,都是优先供应给他的军队。
此刻城外野战,人马两倍于汉军,张梁根本不虚。他下令留两千兄弟监视经县,其余人马调转方向,往城南二里处列阵等待。
战场上的无数探马早把信息传递给各自大帅。卢植得知张梁已经列阵完毕,妄图以逸待劳,就立刻登上指挥台,下令全军结阵。
一万五千大军分成三个方阵,呈倒“品”字形,随着军鼓号角,缓缓前行。
张梁登高望远,见卢植早早就结阵缓行,知道自己以逸待劳、以整击乱的想法被看穿,也不气恼,遂挥舞令旗让大军缓缓压上。
五里,三里,一里……
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刘备等人顶盾前行,透过缝隙,能清楚地看清对面狰狞的表情。
没有奋不顾身的冲刺,没有声嘶力竭的喊杀。在双方激昂的战鼓声中,双方将士如两块顽石,狠狠地撞在一起。
汉军精锐,黄巾势众,一时间竟打了个旗鼓相当!
两个校尉营,骑兵全部划入中军待命,步兵则分六部列阵。
刘备等人位于左军第一阵。关羽张飞身着重甲,与一众彪悍弟兄在前排顶盾;后排则是长戈手,举着长兵器越过前排头顶,使劲勾啄;刘备则带着短弓手在阵列中策应,并不断抛射箭矢。
刘怜简雍身体羸弱,自然是呆在中军与卢植观察战况。
大军团会战,简直颠覆了刘怜对古代战争的认知!根本不像后世电视上演的那样热血沸腾。什么猛将冲阵一骑当千,如入无人之境,全是扯淡。
眼前的景象,就是两排身强力大的铁皮罐头顶在一起角力;后边那群长戈手,好似拿着启瓶器在那互相使劲,都想先把对方的罐头撬开。
偶尔有顶在前面的盾手身亡,后排的力士随即补上空缺,战线很长时间就这么僵持着。
此时,处在战场第一线的关张二人,完全没有刘怜想象的轻松。他二人举着大盾,拼命地往前使劲。然而处在正对面的黄巾军岂止一两排?纵使两人青筋暴起,阵线也几乎纹丝不动。
不断有箭矢从头顶飞过,不断有长矛勾戈从头顶或缝隙中伸进来。身边人临死前的惨叫声亦是不绝于耳。可处在战阵第一线,人挨人人挤人,就算死了也无法倒地!
从涿郡远道而来游侠们,此刻终于明白大兵团会战的残酷!自己等人往日那引以为豪的武艺,在这儿丝毫派不上用场!
前后左右全都是人,没有位置给你辗转腾挪,谁敢冒头,立马几十把长枪迎面捅来!
身处此地,生死皆不由己,唯有与周围人一块同心协力,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众人咬牙沉默,随着鼓点号令并力向前,妄图捅穿对面。
随着时间的流逝,双方的体力大量消耗,涿郡群豪膘肥体壮的优势开始体现。尤其是威武雄壮冠绝全军的关张二人,更是感觉面对的压力在一点点减小。
张飞咬牙大喊:“大哥,对面力怯了!”
刘备一直在阵中策应,指挥全曲士卒。看着自己从涿郡带出来的兄弟一个个倒下,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
听到张飞的话,他直接挤进前排大呼:“众兄弟,随我号令,碾碎他们!”
全曲的士卒随即压上,喊着口号并力向前。
正对着关张二人黄巾力士,从开战之初就觉得不对。明明自己与后边四五排的弟兄一起使劲,可对面的汉军简直如怪物一般纹丝不动。
随着时间流逝,他被挤得近乎休克,眼看就要拿不住盾牌,忽然觉得一股大力迎面而来,随后自己两眼一黑失去知觉。
这兄弟绝对算身体好的!他身后的两三排黄巾,或晕或死,早就没了声息,只是被更后排的弟兄裹挟,故此不曾倒下。
中流砥柱一倒,后排的黄巾又补不上来,阵型立刻大乱!
刘备等人顶翻前排的黄巾,喊着号子一步步杀入敌人阵中,汉军后排的士卒迅速插上,填补空白。
不断有黄巾盾手被侧面而来的攻击杀死。随着溃口越来越大,对面的黄巾终于顶不住了,纷纷扔下兵器向后逃跑。
在阵后督战的黄巾统领立刻带亲兵上前,砍杀数十个逃兵之后,方才止住崩溃的趋势。
在督战队的威胁下,逃兵们捡起兵器,重新回到前线与汉军作战。
对面汉军气势如虹,自家黄巾却是吓破了胆被逼回来的,双方高下立分!
崩溃逃跑,被逼回头;再崩溃逃跑,再被逼回头。来来回回经历了几次之后,督战队的刀子再也吓不住溃兵,汉左军第一阵对面的黄巾全线崩溃!
处在中军的卢植站在指挥台上,整个战场一目了然。从黄巾第一次溃退开始,他就注意到此处,随即挥动令旗变阵。
一部汉军骑兵当即呼啸而出,从侧后方逼近左军,在战场外围游击。
此刻见这部黄巾彻底崩溃,卢植再次挥旗,发动进攻的命令。汉军骑兵立刻逼近黄巾溃兵,也不追杀,只是驱赶着他们冲击其他黄巾军军阵。
张梁在高处看得大急。
他在最初也感到此处有崩溃的风险,即调令中军分出一部赶去支援。
可黄巾军毕竟成立时间尚短,行动起来有些迟缓,这一步慢便步步慢。不等援军赶到,溃兵就已经冲进临近的军阵中,整个黄巾军左翼瞬间摇摇欲坠。
越骑校尉李忠见面前的黄巾陷入混乱,立刻指挥左路兵马突击。前排的盾手开始不断侧身让开位置,以便后排汉军突进刺杀。
黄巾左翼大军转眼间被枪矛推着后退数十步,随即彻底奔溃。
卢植不断挥动令旗,指挥中军骑兵驰援左翼。
接下来只需依样画葫芦,驱赶黄巾左路溃兵冲击其他二路,此战即可大获全胜!
随着时间地流逝,黄巾溃退的趋势已经蔓延至全军,唯有张梁中军还在苦苦抵抗。
看着大势已定的战场,刘怜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向卢植禀报:“启禀大帅!黄巾主力在此鏖战,渡河船只定然防守空虚,何不派遣精兵前往烧之,断绝敌人归路!”
话未说完,卢植就已明白他的意思,递过一只令旗:“着你速往中军骑兵队,引五百骑沿漳河往北寻探,若遇敌军舟船,尽数烧之!”
刘怜接了令旗,与简雍一道,到中军领了五百骑兵,沿河往北呼啸而去。
张梁望见这队骑兵,知晓他们是奔着自己渡河的舟船去了。可眼下靠近漳河的左翼已经被打垮,中军勉强支撑全局不崩,实在派不出兵马前去追击,只能徒呼奈何!
漳河从南到北,在钜鹿县附近形成一大泽,名曰蒲落津。此津遍地芦苇蒲草。
昨夜张梁大军就是从此处渡河,舟船亦是丢在芦苇丛中藏匿。
刘怜领着骑兵沿河北上,大约行了三里,忽见眼前出现大片的芦苇地。约有百十名黄巾驻扎在此,看守舟船。
见黄巾兵少,刘怜当即下令骑兵突击,骑兵都伯立刻带队杀向那百十名黄巾。
几乎就在接触的瞬间,黄巾军便丢下船只,四散而逃。
随后刘怜指挥众人放火烧船。多亏黄巾为了隐蔽,将船藏于芦苇丛之中。汉军没费多大力气,就引燃了整片芦苇,蒲落津立刻陷入一片火海。
正面战场上,黄巾众人正在张梁的指挥下作最后的挣扎。忽见蒲落津方向浓烟滚滚,众人知晓自己等人的退路已经断绝,彻底崩溃。
张梁见大势已去,立刻翻身上马,亲冒矢石带队杀出战场。约有三五千人随他一道,沿着漳河往南,奔广宗城而去。
其余黄巾大军,大部分放下兵器,跪地投降。少部分则一路向北,往安平郡方向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