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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七章夷道喋血
    六月二日,宋军从云梯上攀上夷道城头,与守城的雍军激战。
    司马楚之很快带着亲卫赶到,登城的这伙宋军已被团团围住,赶下城去只是时间问题。司马楚之持剑在手,笑吟吟地站在一旁观战。
    二十丈外,又有宋兵踏上墙堞,刘康祖挥舞着砍刀劈开阻拦的雍军,跳落在城墙上。挡住冲来的雍军,身后宋兵源源不断地朝城墙跳落,很快便向四周扩开。
    司马楚之听到喊杀声,带着沐谦等人朝动乱处冲去。刘康祖挥刀将一名雍军砍倒,抬头正看到率队而来的司马楚之。
    刘康祖之父刘虔之本是江夏太守,是司马休之的麾下,刘康祖曾运送军粮到江陵,与司马楚之结识,两人还在一起喝酒聊天,相处得不错。造化弄人,如今各为其主,只能刀枪相见。
    司马楚之也看到了刘康祖,心中一沉,他知道刘康祖武艺高强、气力过人,没想到他亲自攀城,要将他赶下城需一场苦战。
    站住脚,司马楚之高声下令道:「鸣号,调长枪营上来杀敌。」
    城中有将士万余人,司马楚之将兵马分成两批,每天轮换着登城防御,而且精选出五百长枪后和五百神射手用于应急。
    刘康祖奔向司马楚之,沐谦等亲卫忙上前阻敌,刘康祖从沈林子嘴中得知,司马楚之身边的亲卫有己军的刺客,只是战场之上哪容分神,手中砍刀舞出刀山,朝身前敌手杀去。
    沐谦手中剑与刘康祖的刀碰在一起,立时被削去剑尖,沐谦忙往后撤。
    司马楚之见沐谦兵器被毁,将手中剑递了过去,道:「沐兄,愚这把剑是主公所赐,百练好钢,用之杀敌。」
    沐谦眼中闪过一丝愧意,脑中想的却是封侯的赏赐,接剑在手,顺势朝司马楚之胸口刺去。
    司马楚之毫无防备,被一剑穿心而过,当场身死。蒙统在一旁高喊道:「司马楚之死了,城破了。」
    亲卫见沐谦刺死司马楚之,发疯般朝他扑来,沐谦拖着司马楚之的尸体遮挡在前,且战且退,与刘康祖所率的宋军汇合。
    刘康祖见刺客果真杀死了司马楚之,上前一刀砍下司马楚之的人头,高高拎在空中,「司马楚之已死,还不投降。」
    趁着雍军慌乱之季,刘康祖带着宋军占住了一段城墙,无数云梯架设在城墙之上,宋军源源不断地攀上城来。
    张轩昨夜值守,辰时下城歇息,睡得正香时被亲兵摇醒,得知司马楚之被刺客所杀的消息。
    「鸣号,夺回城池。」张轩赶紧披甲,拿了钢刀准备带着歇息的将士夺回城墙。
    只见马道上雍军被宋军驱赶着纷纷向下逃窜,司马楚之身死的恐慌正在四散漫延。这些天司马楚之身先士卒,在城头鼓舞士气,深得将士信任和拥戴。
    但凡事有利有弊,司马楚之身死的消息同样对雍军打击甚大,不少新征入伍的蛮兵转身就逃,带动了城头雍军溃败。
    城外宋军看到城头飘扬的宋军旗帜,士气大振,冲城车猛烈地撞击着城门,而守军乱成一锅粥,即便校尉、司马、军侯如何嘶吼整队,也收拢不住溃散的兵马。
    刘康祖将司马楚之的人头挑在长枪之上,一路杀往东城。张轩率军登上城墙,鸣号召聚溃兵,亲手斩杀几人,下令亲卫组成督战队,谁敢溃逃立斩不饶。
    好不容易重新组织起反击,将城头的宋军杀死、赶走,把搭上城墙的云梯砸断,却听到东门处传来大声喧哗,城门被攻破,宋军正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这时,刘粹率水师在北门靠岸,宋军水师扛着云梯、推着冲城车也开始发动了攻击,夷道城多面遇敌。
    城中尚有雍军近万,张轩心有不甘,率军奔向东门,希望能及时堵
    住缺口。
    东门,雍军校尉苏盛带着将士拼死将宋军挡在城门口,塞城刀车已毁,弩箭早已用完,一排排密布的枪尖上满是血迹,身前、身旁倒伏着一片尸体,分不清敌我。
    沈林子已经来到东门,得知城门雍军防御甚严,下令两辆弩车朝前激发,然后是轒輼车冲了进去,借助攻城器械将防御的雍军冲开口子。
    萧斌骑在马上随着兵马冲进城中,看到苏盛正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将雍军组织成方阵,结阵抵御涌入的宋军。
    悄然取弓在手,瞄准苏盛一箭射出,苏盛肩头中箭,萧斌挂弓催马向前驰去,利用马匹冲散身前的雍军,迎接沈林子入城。
    沈林子入城后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找寻城中细作,很快蒙容被带到沈林子面前,沈林子当即问道:「雍军的辎重营设在哪里,快带愚前往?」
    纪南城被雍军火药炸塌,让刘裕等人深感震惊,雍军的利器不断涌现,先是犀利的战舰,接着火药改进得能将城墙炸塌,若是这些利器转化成战场上的战力,败局无疑注定。
    刘裕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打探雍军军械之秘,若能破解雍军战船、火药之秘,愿以封侯赐功。沈林子随刘裕逐桓玄、伐南燕、抗卢循、讨司马休之,又随他出征伐雍,深得刘裕亲重,拜辅国将军,爵封汉寿县伯。
    沈林子生性淡泊,报得父仇之后本无仕宦的心思,但刘裕再三相请。沈家受刘裕大恩,沈林子不得不出山为刘裕奔走、出谋划策。
    后来大哥沈渊之战死竟陵,三哥沈田子死于江夏,沈家五兄弟有两人丧身在雍军手中,这血海深仇沈林子焉能不报。
    刘裕前往江陵前交待沈林子,让他想办法尽量获得雍军的火药,交给工匠研究与自家所制的丹火有何不同。沈林子知道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重要,而火药之秘重要性远甚过夺取夷道城。
    沈林子知道一城一地的得失并不重要,火药之秘重要性远甚过夺取夷道城。
    蒙容潜伏在城中,利用出城伐薪的机会与外取得联系,得到刘粹的命令让他打探雍军的军械营及粮仓所在。
    这几日宋军攻城,蒙容被征召上城墙上协防,有意留心军械及粮仓所在,虽然无法接近,但西南方向应该没错。
    城墙上,张轩看到宋军如洪水般地奔涌而入,知道将宋军挡在城外已不可能,略思片刻,索性带了兵马往回跑。
    顺着马道跑下城,张轩记得军中讲武时曾提过利用城中房屋「巷战」,指挥将士们迅速地占据街道两旁房屋的高处以及隐蔽处。xь.
    沈林子让刘康祖带了一部分朝县衙方向突进,自己和萧斌跟在蒙容身后朝西南方向奔去。
    冷箭从房前屋后射出,不断有将士中箭受伤;经过街道胡同时,三五一伙的雍军杀出,突其不易地砍倒几人后又迅速穿堂过户撤走,让宋军防不胜防。
    穿过半座城,伤亡的宋军已不在少数,沈林子看着如同跳蚤般出现的雍军,心知不能继续下去。雍军熟悉地形,借助房屋、街道发动攻击,如果己军伤亡过大,恐怕进了城也站不住脚。
    沈林子一咬牙,喝道:「放火烧屋。」
    一声令下,夷道城中的房屋被点燃。房屋多是木、竹胚土建成,正值六月,天干地燥,大火迅速地燃起,朝着远处蔓延开去。
    风带着火焰往西北方向侵袭,果然逼得雍军从屋舍中逃窜而出,城中的百姓哭爹喊娘拿了家私争相逃命,整个夷道城哭喊声响作一团。
    沈林子带着兵马直扑西南方向,他要在大火蔓延之前从军械营抢夺火药。
    不远处,张轩见城中火起,怒骂道:「狗贼好狠的心,这夷道城三万多百姓不知会有多少要葬身火中。」
    此时也顾不上灭火救人,张轩下令道:「退出城去。」
    身旁有人提醒道:「张将军,要不要烧了军械司和粮仓?」
    张轩想到军械司内储存的大量羽箭等物资,还有宋军未来之前,还从北岸运来的三千斤火药。既然宋军纵火,索性让火来得更猛烈些吧。琇書蛧
    「走」,张轩二话不说朝军械营奔去。
    张轩领着麾下先一步进入军械营。军械营是一片储存军资的营地,分不同片区堆放着木料、铁器、弩箭、短矛、投石车等物,最里面靠水的十个营帐内存放着火药罐。
    军械营的兵丁和工匠听到了城破的消息,紧接着看到城中浓烟四起,火焰飞腾,正慌乱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张轩率军奔至,大声传令道:「军械营的将士带了工匠先出南门,前往鸡头山躲避。鸣号,通知城中的弟兄撤走。」
    当初司马楚之暗渡长江,潜伏在鸡头山中。鸡头山中原有两伙山贼,被司马楚之收入军中,山贼的山寨仍在,司马楚之占领夷道城后,感觉可以在鸡头山中设寨,以防万一。于是派了八百兵丁,储了两万石粮食驻在鸡头山中,没想到居然用上了。
    命令刚下达,沈林子便带着人杀至,张轩一边让兵丁结阵抵御,一边带亲卫往储存火药的营帐急奔,这伙宋军追得这么急,想来是冲火药而来。
    沈林子看到张轩等人急匆匆往里走,厉声高吼道:「追过去,不要放跑了那伙雍军。」
    沈林子提枪在手,身先士卒朝前杀去,雍军稍加抵抗便往西城门逃命,沈林子紧紧跟在张轩身后朝储存火药的营帐奔去。
    张轩闯入帐中,下令兵丁将火药罐敲碎,黑色的粉末顿时洒了一地。这批火药是以前杨安玄储藏在当阳城中,还是粉末状的火药。司马楚之攻打夷道时从当阳调运六千斤到枝江,夺取夷道城后,下令从枝江运了三千斤到夷道,以备不时之需。
    司马楚之想把这批火药用在紧要关头,所以宋军攻城一时没有使用,没想到丧身在刺客手中,这批火药反成了棘手物。
    沈林子已率人追至,张轩忙下令道:「点燃火药,咱们走。」
    火折子远远地投在火药粉末上,立时火起烟现,爆炸将营帐冲得七零八落。
    为了防火,十个营帐相隔着三丈远,沈林子见已有五六个营帐炸开冒火,忙指着未燃着的营帐吼道:「冲过去,死也要把火药抢出来。」
    兵丁朝营帐奔去,还未到营帐边,营帐便炸开,巨大的气浪将兵丁高高掀起抛落,沈林子急得双眼冒火。
    张轩撤走得匆忙,最南边那处营帐抛火的兵丁慌乱中将火折掷到了空地,几名宋军冲了进去,抱起完好的火药罐冲了出来。
    旁边营帐的火屑飘进帐中,火光窜起,爆炸声响起,还来不及出帐的宋兵被炸成火人。
    沈林子看到抱出的六个陶罐,揭开封盖往里看到黑乎乎的粉末,喜道:「好,快送出城去好生保管,愚会向宋公为尔等请功。」
    张轩逃至西城门时,已经拥堵不堪,溃逃的雍兵、城中的百姓将城门堵得严严实实,城中火光冲天,谁都不想留在城中葬身火海。
    宋军随时可能追至,张轩擎出刀呼喝道:「挡路者死。」
    连呼三遍,便挥刀朝前砍去,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兵逃出城,直奔鸡头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