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涵涵在考上大学那一刻就明白,名校学历只是自己最好的一份嫁妆,是自己青春与脸蛋的辅助,哪个女孩若想不通希望凭着名校学历去找一份好工作,到头还是得一路吃苦的。
香港不放中秋假,高鹏此番回北京看何知南是其次,主要还是受父母召唤。与父亲在书房聊了三小时,才发现如今高家竟能算是家大业大了。
这几年借着政策红利闷声发了一波财,打算借机去港股上市,高父一方面指挥高鹏回香港后物色物色靠谱的境外律师,另一方面也劝高鹏从原单位辞职,进自家企业历练。
高鹏说好,转头就给alex打了电话询问有无律师推荐。
没想到alex一拍大腿应承说,有的有的,s所,豪门!我认识的那个律师还是个大美女。
高鹏笑起来,美不美无所谓,工作漂亮就行。
alex神秘,回来介绍你们认识。
“那拜托了。”
送走高鹏后,何知南百无聊赖在回程的机场高速里刷手机。见孙涵涵发了朋友圈,这才想起好久没有联系孙涵涵了。这几日她先是与瞿一芃新婚燕尔,而后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玩了一出无间道,堪堪得空可以理会身外事。她见孙涵涵发的照片不是国内景致,点进主页看了一圈才通过定位发现这姐们现在正在希腊度假。
二十多岁的女生对于旅行度假类别的朋友圈十分敏感,并一一在心里分了三六九等。比如国外游胜于国内游,国外游里,日本优于韩国优于新马泰,而欧美又优于亚洲,最终的南极算是盘踞在旅行生物链的逼格顶端。就连出国的时间也有讲究,比如工作日能够去旅行的,阶级就远远高于只能赶着节假日出门的,而自掏腰包游欧洲的,也比参加会议、出公差的才有机会走出国门的社畜们看起来自在轻松一些。
从何知南对孙涵涵朋友圈的评估结果来看,孙涵涵此番至少在希腊待了一周,没晒任何会议照片,全是私人美照。
她撇撇嘴,直接戳了对话框:“这么嗨!公司福利?”
“哈哈,不是。”孙涵涵秒回。
希腊此时是晚上,空气里散发着海水的咸湿味道,天空是最纯净的深蓝色,小镇上所有的墙是白的,折射出海天与黄色的灯光,仅有的几处房顶也是蓝的,在白天格外明艳,而在夜晚,则似乎与天空融成了一体,像是天空过于浓艳而垂下来的墨滴。孙涵涵与周斌吃过晚餐在费拉镇上挽着手散步,收到何知南的微信时没忍住轻笑出声来。
“什么好笑的事情?”周斌问。
“有人问我是不是公司福利。你说我应该回什么?”孙涵涵笑,把头软软得依在周斌肩上,而后转过脸,看着周斌,换了严肃的口吻用蜡笔小新的声音说:“nono,不对哦,是我的爱情福利。”
“你的爱情福利?胡说。”
周斌瞥了她一眼,将人揽得更紧:“这一切……明明是我的福利。”
孙涵涵从没想过自己和周斌的进展会这么快。
上次分别后,孙涵涵即赶上了新项目,需要在三天时间内为某奢侈品牌筹备出一个大型地面活动,她连轴转了三天三夜好歹是忙完,活动后客户亦表示满意,正巧那天周斌询问她是否有空一起吃晚饭,她想着正好庆祝一番欣然赴约,结果刚坐下空腹喝了一口酒没多会儿就觉得胃中一阵绞痛,一张小脸煞时白的吓人。
周斌本就觉得今晚孙涵涵说话气息虚浮,还没来得及出口关心就见她脸色苍白捂着嘴冲入洗手间,他连忙叫了女侍者去女卫守着,半晌女侍者才出来说这位客人应当是患了急性肠胃炎,在洗手间上吐下泻。
周斌立刻沉着脸联系了熟悉的私人医院朋友,抱着虚弱不堪的孙涵涵直奔医院。孙涵涵彼时已经恹成了一只鹌鹑,满脑子却是自己在周斌面前捂着嘴冲入洗手间的狼狈身影,歪在周斌车上奄奄一息得听周斌念叨:“要不是服务员说你在洗手间上吐下泻……”时候差点没匀出全身力气一头撞死——完了完了,这下苦心营造的气质已然全无……
周斌还在不停唠叨着:“年轻人工作不要太拼,刚刚才给我炫耀三天只睡两小时呢你看,遭报应了吧……”“多大的人了,身体都这样了刚一坐下就问服务员有没有冰淇淋,你说你,你不得肠胃炎谁得?”……
半晌见孙涵涵没说话,一扭头,见小姑娘两颗亮闪闪的眼珠子噙着泪,泫然欲泣。一半是疼,另一半是羞愤。
周斌被这幅可怜样子吓到了,赶紧路边停了车贴着她紧张问:怎么了?现在很疼吗?
只听见孙涵涵一脸的委屈,平时总是端着的矜持知性的样子全然不见了,此刻的她在周斌眼里像个彻彻底底的小女孩,小女孩被他追着问了半天才别别扭扭可可怜怜小小声声嗫嚅出了一小段字,带着哭腔,痛心疾首:
“……形象,形象……彻底……没了…”
“……”
周斌失笑,还真是女孩儿心性,大病当头也要惦记着漂亮。他飞速踩了油门,直达医院。将孙涵涵抱进了vip的病床里。
“然后呢然后呢?”何知南追问。
此刻孙涵涵早已和周斌散完了步,两个人抱着在沙发上看完了一部电影,才和何知南通了语音电话。
“然后在和睦家住了三天……”孙涵涵不好意思:“我原来以为和睦家只有妇产科呢,没想到全科都有。医生护士态度也特别好,给我抽血开了药……结果当天晚上又发了烧,周斌非要我留院过夜……我当时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周斌还坚持留下来陪我…”
“卧槽那……”
“唉。”孙涵涵感叹一声:“他就伏在我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守了我一夜……”
孙涵涵从小特别害怕医院,也很少生病,印象中小时候少有的几次发烧,都是由妈妈陪着睡的。发烧的人睡不安稳,她总能在夜里醒来几次,感觉到妈妈的手在她的额头上试探温度,或拿着湿毛巾为自己退烧,一折腾就是一夜,直到最后,妈妈的手接触到她的额头不再滚烫了,她才能感觉到妈妈松了一口气,并且她亦在这样送了一口气的氛围与催眠里,沉沉睡去。
睡得极不安分的孙涵涵,在和睦家病床上的那一夜,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迷迷蒙蒙中的周斌就像妈妈一样守在她的病床前,一次次、温柔地试探她额头的温度,孙涵涵感觉到周斌折腾了一整夜,那一夜,漫长得足以记住他的手背放在额头的触感与温度,也漫长得仿佛把她的童年时光与记忆一一穿透。
“后来,后来医生说我要注意饮食,三天不能吃蛋白质、水果、生冷和辛辣。也嘱咐我要多加休息,周斌就让医院给我定制了营养餐,在医院足足睡了三天!”
“啧啧。”何知南此刻不知道自己是羡慕还是酸。却听孙涵涵带着抱怨的语气接着说:
“别人生病都是瘦一圈,我倒好……胖了2斤!一定是睡多了。你看他,讨不讨厌?”
“而且他还逼我请了假,说工作太辛苦了,完结了大项目要出来好好度个假。这不,直接把我拎圣托里尼来了…我第一次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旅行,签证都是他帮我弄得…天,长这么大第一次发现自己像个废人一样……”
何知南确定了,不是自己酸,而是此刻的孙涵涵酸——此刻的孙涵涵浑身散发着一股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有的酸臭味,带着不合时宜的娇嗔与张扬的幸福感,仿佛对着全世界的耳朵忸怩都能向周斌撒娇。
接着何知南觉得这股酸臭味影响到了自己,于是她不甘示弱,也开启了“抱怨”模式——“哈哈,真羡慕你!我最近可惨了。高鹏来看我,结果给我在迪奥刷卡的时候,你猜怎么着?瞿一芃电话追来了,你猜他说什么……说爱我,说不介意高鹏…这几天两个人搞得我都要死了…”
“不过真的,高鹏最近倒是越来越有钱了,带我去skp买东西,前前后后刷了十几万……”
“但瞿一芃身材好啊,还是个大帅哥……你知道的,嗯……就是那种年轻的男孩子嘛……”
孙涵涵觉得自己敏感,但更觉得是何知南强调“年轻”两个字刻意,脸上向被蜜蜂蛰了一般不舒服,又热又疼,掐了何知南的话头问:“确实各有千秋,那你喜欢谁呀?”
何知南想了半天说,现在当然是瞿一芃,高鹏老夫老妻早已没有了新鲜感……但每次我和瞿一芃在一起之后我就会觉得我最爱的还是高鹏,连和他异地恋都有劲儿了。
孙涵涵腹诽,你那是因为愧疚吧?
又听何知南接着说:“可我最终还是会和高鹏在一起的吧。高鹏家……高鹏家现在,是我所能够得着的,阶级的天花板了。”
何知南与孙涵涵都不是名利场里长大的姑娘,但她们一直知道且相信,世界上的人始终分为三六九等。孙涵涵在考上大学那一刻就明白,名校学历只是自己最好的一份嫁妆,是自己青春与脸蛋的辅助,哪个女孩若想不通希望凭着名校学历去找一份好工作,到头还是得一路吃苦的。而何知南虽然未有如此深刻的认知,但她的生命里走进了高鹏,意外成为了她平淡人生里的贵人,成为了她得以借高鹏窥伺另一种生活景象的,不愿意放开的,凿壁之光。
于是孙涵涵劝说:“既然如此,你就应该好好对高鹏好啊。你这样背叛高鹏……不太好吧?”
一句话仿佛踩到了何知南的痛脚,出轨了的人最无法面对的就是来自道德的压力,只因这份压力与愧疚也时常在他们心中涌现,在这份日久天长的折磨下,反而变得更加敏感。遂听何知南立刻凉了语气,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