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传听了薛老师话后,看了几眼那碗活水,见随着自己目光瞥去,那水面之上亦是微微泛起一丝丝水纹。
将自身场域收敛了下去后,发现没什么效果,再是试着改变了一下场域的变化,可结果依旧是如此。
他不禁思考起对策来。
他记得刚才薛老师端着这碗活水摆在自己面前时,那一刻是没有任何波动的。
薛老师却是偏偏让他用场域感受一下,恐怕就是这个举动,才让碗活水感受到了某种刺激,从而产生了对自己的敌意和警惕。
也就是说这碗水“记”住了他。
这可能形成了某种精神上的牵扯了,这想要消除可不容易,说不定只要本人他在这里,那就难以做成这件事。
其实若只是为了达成结果,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直接用第二我屏绝外扰,那么这活水应该就察觉到不到自己存在了,那顷刻间就可过关。
不过他是为了学习驾驭自我之神,这么做对于锻炼技巧没有丝毫帮助,眼下又不是生死交战,所以没必要去这么做。
于是他慢慢收拾自己的念头,这一步其实不算太难,毕竟锻炼呼吸法是需要凝神静息的,本身就是有着对精神驾驭的要求的。
而且面前还有着参照物,是不是做到位了一眼就可看出来。
然而尝试下来后,却发现不是很有效果,那些泛起的涟漪的确变得轻微了一些,可并没有因此而消失。
他很确信,在缺乏技巧的提前下,自己即便继续尝试下去,也不可能再做到最好了。或许给他几天时间可以再减弱几分,但只靠这么做绝无可能断开两者间的精神牵扯。
他又思考了下,刚才薛老师说要收束住自身的念头,似乎只要照着这个路子去做就好,可他感觉恐怕没这么简单。
薛老师说话看似很随意,人看着也很随性的样子,可其实话里面是埋着坑的,要是全照着他的话去做指定掉入其预设的陷阱里,刚才吃过一次亏后不能再犯同一个错误。
他仔细思考下来,认为光是收束念头只是其一,应该还有其他的需要注意的地方。
薛老师刚才特别提及了场域技巧,这不会是没有作用的。
改变场域同样是精神力量运用的一种方式,而现在场域改变不起作用,那可能是因为场域是多信息的表达,或许唯有将其他的表达设法剔除,只专注于精神之上,进而让收束的精神进行类似的改变,才能做到这件事。
到底是与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这种事其实之前没做过的话是很难立刻做到的,但好在眼前有这碗活药作为最直观的参照物,能够借此时时刻刻修正自己。
薛老师一直在旁边观察着他,手指放在膝盖上慢慢点动着,眼神在饶有兴趣中又带着一丝期待,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陈传在慢慢努力之下,不过几分钟之后,那碗活水中的涟漪忽然消失,可仅仅只是一個呼吸之后,就又重新泛动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也是发现自己很难维持住这么一个状态,正如薛老师刚才所言,一般没练过的人是很难驾驭好自身的精神的。
他的确能将之拟化改变,可如果是完全的场域那还好说,轻轻松松就能做到,可若只是单纯的精神,那就很难把握住。
想要做到,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技巧的,这不是自己能凭空琢磨出来的。
可他隐隐觉得,这里似乎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薛授这时笑了一笑,其实到这一步陈传已经勉强算是合格了,因为他只是要求陈传使得涟漪消失,但并没有说要维持多久,哪怕只是一瞬间那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看样子陈传似乎还想继续,这样的话,他也会等下去,看看这个学员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陈传思索了下,觉得既然约束不住那就干脆不去约束,自己不必要专门维持单独一个状态。
参照场域变化来说,他大可以试着不断去改变精神的象表,而且变的足够多,让这碗活水感受不到自己在旁边,那么自己就是“陌生人”了。
陌生人怎么变化,当就不会引发其反应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开始尝试,并在这个过程中逐步的修正自己。
世上有些事难的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又该往哪处努力,有了面前这个东西,等同于指明了方向,那自该好好利用。
薛授于是看到,那碗活水表面上的涟漪泛动不止,有时候强烈一些,有时候又变得十分微弱,但有时候也会消失一段时间。
在这如此往复多次之后,即将快要达到一小时的时间时,其终于完全不动了,且一直这么维持着,直到时间结束。
薛老师笑了起来,看向陈传,说:“陈学员,你在一个小时内达成了要求,做的不错。尤其是你并不墨守成规,积极寻觅解决办法,这就很好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学生了,提前就掌握好了各种必须需要的能力,该具备的都是具备,并且自己还能根据他的一点暗示找寻出路,而不是去死磕,这教起来就很舒心了。
他继续说着,“陈学员,你应该注意到了,精神本身是活跃的,流动的,想要驾驭是非常困难的,你即便能约束住自我最核心的部分,可却没有办法将发散的全是收起来,反而推动其变化是相对容易的。”
陈传点了点头。
薛老师说:“这是很难避免的,因为只要人是活的,精神就具备这种活跃性,不过想要往上走,就必须凝聚精神。
精神越是凝聚则越是坚韧,才可具备威能,这正如散碎的水流不汇聚成汪洋就不成气候一样,而现在我就要教你其中的技巧。
这其中第一步叫‘定心’,就是定住自身的心思。
只是精神上的技巧很难用口述表达,所以我会用一个办法帮你直观的来感受。
嗯,并不是用场域技巧,在传递精神技巧上用这个方法反而不妥当的,因为信息太杂乱,不够纯粹,会产生某种不必要的干扰,有时候精神还会受到污染。所以我们可以用另一种方法。”
他伸出一只手,肃然说:“陈学员,抓住我的手腕。”
陈传依言伸手出去,而在握住薛老师手腕一瞬间,感觉身体忽然一阵飘忽,好像整个人的意识从身躯之中脱离了出来,周围一下安静了下来,所有与自身感官相关的东西好像都不见了,似是沉浸在了一片虚无之中。
这时他听到薛老师说:“由我来演示给伱看。”
实则薛老师并没有说这句话,他也不是听到的,而是直接从精神意识中回荡出来的。
“欲定需先静,第一步就是辟空守虚;你的念头千头万绪,跳脱如猿,要一个个去捉拿很困难,可是当其安静下来后,就能轻易将之一个个缚住,所以这一说法,亦叫‘缚心猿’。
而当这一步完成,并不是万事大吉了,因为心猿有挣脱之可能,所以需要存意于一,观想一物,用它守住初念。”
此声正回响着,他忽然见到虚无之中浮现出了一团明光朗朗,如同光玉一般的东西,只一出现,似就一下将他的心神全部牵引过去,除此不问其余。
那声音继续响起,“当你的精神汇聚之后,你的心念智识,你的过往记忆、你的神思性情,种种都会收束固抱成一团,叫人无从自外侵略。
可是同样,要是此神崩开,那一个人可能就是失了自我,最好也只为一具行尸走肉,精神攻守,其凶险程度可一点不亚于肉身相搏,有些地方还犹有过之。
所以长守之后,还需要反复磨练,久而久之,就能淬去杂质,纯留精粹,便成宛然晶质,光玉琉璃。”
随着这些言语说出,陈传看到了那个光玉愈发变得澄澈通透,光明灿灿,似是周围一切都在其彻照之中。
而这个时候,他只觉浑身一震,就从这个状态之中脱离出来,自身好像从云端直落而下来,意识又一次回到了身躯之中,然后就是各种念头杂思从各个角落里一齐涌了出来。
刚才静定之中时,这些念头就像夜中静月,高悬不语,现在却如同陡然进入了喧闹的街道之中,起伏不止,无从安放,产生了极强烈的对比。过了一会儿才是恢复了平常。
薛老师等他神思定下,才笑着说:“这一次就引导你到这里,不是老师不肯继续啊,这种引导同样是在引聚你的精神,虽然较为温和,但从未锤炼过精神的人很难坚持长远。
要是再继续下去,就难免要消耗你的神常,神常消耗干净,不会停下,而是会由此延伸,继续消耗你的元气精血,要是还不解脱,就会将整个人命机耗尽,直至堕亡。”
陈传理解点头,不过薛老师这么一提,他也就有些清楚那天间诚胜败死的原因了。
对方应该就是纯以精神攻伐孤注一掷,可如果这样不把敌人精神杀灭,那么就会反过来碎死自身,可谓十分极端了。
薛老师说:“定心法我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等你把这个初步掌握之后,我再指点你‘炼法’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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