菈妮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从座位上醒来。
    双眼睁开，从沉睡中稍微适应了一下。
    一张令她有些厌恶的面具出现在眼前。
    那是一张被藏在宽大帽子下的面具，嘴部被黄金线缝死。
    站在菈妮房间外面的，正是她的手下塞尔维斯。
    看着这个沉默站在房间外面，不知盘算着什么的家伙，菈妮刚刚被打断沉睡的糟糕心情更进一步恶化。
    塞尔维斯和伊吉、布莱泽不同。
    菈妮对他并没有任何的感情，如果要说有，那也是厌恶。
    就连让他作为下属，也仅仅是因为卡利亚城寨需要他。
    这个男人的傀儡制作技术和防御魔法，在卡利亚城寨的防守中发挥了不少作用。
    对于塞尔维斯制作傀儡，菈妮并没有意见。
    卡利亚王室同样起源于地下的诺克斯王朝，属于永恒后裔的其中一支。
    而傀儡的技术，同样是永恒之城流传的，菈妮自然不觉得有什么。
    不过那种技术在塞尔维斯手里用出来，真是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而且这个家伙虽说是下属，但是却并不那么礼貌。
    菈妮能够感觉到，他有着自己的龌龊野心。
    偏偏他还自以为演技高超，认为菈妮没有看出他只是一具傀儡。
    虽然心情不佳，但是菈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现，依旧是冷冰冰的那一副面孔。
    就算再怎么失礼，塞尔维斯也不会没理由随意跑到她的房间外找她。
    菈妮抬起头，看向塞尔维斯，示意他汇报情况。
    塞尔维斯直勾勾的看着菈妮，开始汇报卡利亚城寨中的事情：
    “菈妮大人，卡利亚城寨被一个褪色者给入侵了。”
    “对于入侵卡利亚城寨的恶徒，您是否要去处决他，维护卡利亚王室的颜面？”
    菈妮沉思起来。
    会是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入侵卡利亚城寨？
    是听闻这里有宝藏，前来抢夺的褪色者？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没有舍弃‘月之公主’这个名号，但是菈妮也没有复兴管理卡利亚城寨的打算。
    卡利亚城寨早就被摧毁了，甚至连正常的居民和贵族们都没有了。
    立在卡利亚城寨外的剑碑，想想真是可笑。
    杜鹃们尸横遍野，呵。
    杜鹃们确实是尸横遍野了，但是卡利亚城寨也已经是一座荒城了。
    在外的王室领地悉数被摧毁，杜鹃们甚至打到城寨里……
    当时大哥拉塔恩已经前往瑟利亚求学，而二哥拉卡德又去王城担任司法官，这里只有年幼的菈妮。
    如果不是卡利亚的老臣和骑士们固守，恐怕卡利亚城寨就要被攻破了。
    至于现在，卡利亚城寨早就连杜鹃们都不稀罕光顾了。
    菈妮为了隐藏身份躲避双指的灾厄影子，也不可能明面管理卡利亚城寨的事务。
    事实上，卡利亚城寨中也几乎没有知道菈妮在这里的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让菈妮不去卡利亚城寨的原因，那就是指虫们。
    那些指虫们可不是卡利亚的盟友。
    是更早的时候，他们还是观星者的时候，从雪山上带下来的奇特生物。
    在菈妮和双指决裂以前，并没有觉得它们什么。
    但是当菈妮和双指决裂，才发现它们挥动手指和同族进行沟通的行为，和双指简直如出一辙。
    为此，菈妮绝不会在指虫遍布的城寨下层出现，任何的地方都需要小心谨慎。
    最多是会去王室赏月地独自赏月罢了……
    一座荒城被人入侵，不算什么事情。
    不过，布莱泽不在，看来待会儿得亲自去看一下了。
    菈妮看向塞尔维斯：
    “好了，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然而塞尔维斯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站在原地。
    似乎是没有听见菈妮的确切回复以前不会离开的样子。
    “菈妮大人，我觉得……”
    “塞尔维斯。”
    菈妮冷冷的打断塞尔维斯的话语。
    “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做什么。”
    菈妮知道塞尔维斯主动开口，必然不是真的为了卡利亚城寨，绝对有他的私心。
    塞尔维斯低着头，缓缓向后倒退离去。
    在面具和宽大的帽子的遮掩下，没人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塞尔维斯退下以后，菈妮从座椅上站了起来。
    “……有褪色者闯入卡利亚城寨，会是谁呢？”
    “卡利亚城寨在外部的防守魔法没有问题，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闯进来的又是为了干什么呢？”
    菈妮的身影变得飘渺起来，下一刻就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的时候，就已经是在王室赏月地旁的高台上了。
    在这里，她看见了些感兴趣的东西。
    菈妮坐在高台的边缘，从高处尽情俯视下面的场景，将一切情况尽收眼底。
    那位她的合作者，风暴王白識竟然找上了门来。
    看来塞尔维斯说的那位‘入侵者’就是他了。
    现在正在水池中与卡利亚曾经的禁卫骑士罗蕾塔的幻影交战。
    在这个时候，他们才刚刚交上手。
    白識刚一出手，菈妮就发现了他的变化。
    白識很明显的又变强了，而且是各个方面的。
    在菈妮的印象里，白識是一个操控风暴进行战斗的纯粹战士。
    但是战斗最开始的龙头火焰是龙飨祷告，
    然后又释放了学院中比较有代表性的结晶连弹。
    那个无形的辉石魔砾大概是瑟利亚镇那边的独特魔法。
    不止如此，作为他最擅长的风暴和肉体同样再度进步。
    风暴呼啸着笼罩场地，却遮不住菈妮的视线。
    菈妮依旧将其中发生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
    当看见白識非常熟练地使用出卡利亚辉剑的时候，菈妮稍微点了点头。
    先前交易给他的那些卡利亚魔法，看起来他也学会了。
    而当白識使用出了黑焰的时候，菈妮则是吃了一惊。
    黑焰是狩猎神祇使用的，是宵色眼女王和手下神皮使徒们的武器。
    而菈妮他们三兄妹和神皮使徒们也确实有些关系。
    菈妮静静的看着白識将罗蕾塔的幻影击破。
    等到白識撤去风暴看向了菈妮，她才出声：
    “好久不见啊，风暴王白識。”
    “不知道，你突然闯入卡利亚城寨，所欲为何呢？”
    菈妮不认为白識是跟其他褪色者一样，听到这里有宝物就闯进来探索的家伙。
    尤其是刚才，她发现城寨中除了一只指虫以外没有别的生物受伤。
    很显然，白識前来卡利亚城寨是抱着什么目的的。
    卡利亚城寨有什么能让他亲自找上门来的事情吗？
    菈妮可不记得自己告诉过白識，她藏身的魔法塔的位置。
    随后，她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我是为你而来的。”——
    白識看着突然出现在高台上的菈妮，并没有感到十分吃惊。
    毕竟早在之前，菈妮就已经展示过了类似于传送一样的本领。
    而且卡利亚城寨这边可是她的领地。
    白識站在水池旁，朝着高台上的菈妮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他此行就是为了找菈妮。
    菈妮听后，显得有些吃惊。
    她的藏身之处不可能暴露……既然这样，他单纯是看卡利亚城寨与自己有关系，所以找上来了？
    该说是误打误撞吗，竟然还真被他给找到了。
    “为我而来？”
    稍加思索，菈妮挥一挥手，那些随从们和山妖骑士全部自觉的退走。
    白識将装着黑刀刺客的大壶拎了起来，缓缓朝着菈妮所在的高台走去。
    “我找到了一个躲藏起来的黑刀刺客，并且在她的黑刀上找到了一些线索。”
    “从烙印上，我找到了你主持仪式所遗留下来的信息。”
    “参与黑刀阴谋之夜的黑刀刺客们，她们所使用的黑刀带有死亡卢恩的力量。”
    “那死亡卢恩的力量，是你为她们注入到黑刀中的吧。”
    白識在高台的台阶前止步，取消了覆盖在大壶上面的圣律。
    白識将大壶的盖子打开，把黑刀刺客从壶中拎出来。
    在壶里蜷曲了一天，她浑身麻痹，像毛毛虫一样躺倒在白識脚下。
    黑刀刺客抬眼看见了菈妮，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躲起来却被发现，被人找到了黑刀之夜隐藏起来的真相。
    现在还要被捆成这个德性，像虫子一样趴在地上，甚至连遮脸的兜帽都没有。
    菈妮不动声色。
    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无趣了。
    本来还想着，这样一个奇特的人来找她是有什么事情。
    结果竟然是为了曾经的事情来喋喋不休的吗？
    “嗯，该夸你调查的仔细吗？”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
    “曾经窃取部分死亡卢恩，经由仪式转化到黑刀之中，策划了阴谋之夜。”
    “我确实做过这些事情。”
    菈妮盯着白識，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么，你这次前来是为了替阴谋之夜中死去的葛德文伸张正义，要将我这魔女消灭吗？”
    白識摇了摇头。
    “黑刀阴谋之夜的事情，我不予评判，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我这次前来，还是想要和你合作。”
    菈妮挑了挑眉毛。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合作貌似还在进行中吧。”
    “而且在知道了是我策划了阴谋之夜以后，竟然还抱有着这种想法吗？”
    “还是说，你觉得知道了我先前的所作所为，就能靠威胁我得到什么好处吗？”
    “对于看不懂形式，识人不清的蠢货，在我这里的评价可是很低的。”
    说罢，菈妮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我是魔女菈妮，过去窃走死亡，如今找寻深入黑暗的路。”
    “总有一天，我会背叛一切，也会舍弃一切。”
    “你真的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了这一切后，你不会有再一次说出这种话的勇气的。”
    白識非常坚定地看着菈妮。
    “再说一次？那我就再说一次。”
    “我是在知道你所作所为后，仍然选择来找你合作的。”
    “而且不像是先前那样普通的合作，我要和你达成更深入的合作关系。”
    “深入到足够彼此互为依靠。”
    菈妮笑了。
    并不是感到开心，而是嘲笑白識的狂妄和自大。
    她要踏上的黑暗道路，又有谁能理解呢？
    就连自己的长辈、自己的弟弟都要抛弃，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与她并肩同行呢？
    “如果你是抱着这样愚蠢的想法而来的，那么请回吧。”
    “你是抱着多大的觉悟，说出这样的话。”
    “你根本不明白我所追求的黑暗道路是怎样的道路。”
    “你只不过是交界地茫茫众生的一个罢了，真的能够背负起半神的命运吗？”
    白識没有退让，反而踏上前往祭坛的阶梯，一步步靠近菈妮。
    菈妮皱起了眉毛，对于白識这样说不通的家伙有些不悦。
    白識一边缓缓靠近菈妮，一边开口说到：
    “无论是你策划阴谋之夜，或者是你抛弃肉身变成人偶的模样。”
    “这些曾经你经历过的事情，我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过来找你合作，也确实是因为合作对我更加有利。”
    “只不过你说错了一点，那就是你所说的所谓黑暗道路，我并非是一无所知。”
    “你现在，大概是想要猎杀双指吧。”
    菈妮有些不可置信，第一次产生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白識继续说到：
    “随着对于地下世界的深入探索，虽然并没有找到前往诺克隆恩的道路，但是我也并非是对那里一无所知了。”
    “尤其是当我找到了魔法镇瑟利亚传承着的、永恒之城的遗物后。”
    “在永恒之城迷失的历史之中，我发现了一件东西，绝对是你正在寻找着的那个。”
    “永恒之城诺克隆恩的秘宝，猎杀指头刀。”
    说完，白識也正式站到了高台上。
    白識站在菈妮的面前，仰视坐在祭坛上的菈妮。
    当白識说出‘猎杀指头刀’这个名字的时候，菈妮不得不再度审视其面前的白識。
    既然知道猎杀指头刀，那么自然也能推测出她想要取得此物的目的。
    然而猎杀双指，在交界地上，这可是难以想象的重罪。
    甚至于，可能会招来‘无上意志’的惩戒。
    辉煌的诺克斯王城、璀璨的永恒之城，就是被‘无上意志’降下的事物毁灭的。
    更别提褪色者们本来就受到双指的指引。
    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还敢和自己有所牵连吗？
    菈妮沉思一会儿，而白識则站在她的面前默默等待。
    菈妮突然开口：
    “我很好奇。”
    “身为褪色者，你不是受到了双指的指引吗？”
    “据我所知，双指不仅仅是先前给予你物资上的支持，而且你的登基仪式上，双指的传话人也出现了。”
    “即使是这样，你也要和我合作吗？”
    白識就这么平静的看着菈妮。
    “不用玩这种文字游戏了，我知道双指不止有一个。”
    “圆桌厅堂里的那位双指对待我确实不错。”
    “所以即使祂已经损坏，我也不会对祂不利，因为我跟祂的目的并不是相悖的。”
    “只不过现在顺着祂的意思去做，也只是因为我要做的事情，和祂想要我做的事情暂时一致罢了。”
    “这不代表我会允许任何人操控我的命运。”
    “在未来，也许圆桌厅堂的双指会意图阻碍我、或者是操控我，这都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防患于未然，我必须有针对祂的手段。”
    “妥协是自我谋杀，而我，偏爱挣扎。”
    “从这一点来看，我们两个有着相似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