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订了回东洲的机票,机场候机大厅,殷红羽和邬子平瘫在按摩椅上,满脸神情生无可恋,秦以川闭着眼睛不知道睡没睡着,荀言不知道在想什么,盯着前面出神。
一个稍显沧桑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他的视线的。
这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衣着虽不名贵但整洁干净,拿着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女孩的生活照,她正在逐一询问候机的旅客有没有人见过。
可所有人都是摇头。
女人本就有褶皱痕迹的眉头皱得更紧,眼里涌着一层淡淡的绝望。
殷红羽也注意到了这个中年女人,拉了拉荀言的袖子。
殷红羽:“哎,你看那个大姐,像不像前阵子在电视台直播时找女儿那个主持人?这才几天,她竟然憔悴成这样了?”
荀言想了想,记起来她说的是谁:“是那个叫谢之梅的主持人?”
殷红羽:“就是她。谢女士的知名度那么高,当初节目播出之后,很多粉丝路人都在帮着寻找,再加上警方,在这个摄像头无处不在的大都市,没道理这么久还找不到人。难不成,她女儿出事儿了?”
荀言没有应声。
谢之梅攥着平板电脑,声音嘶哑低沉:“抱歉打扰几位,请问有没有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女孩?她是我女儿,十一天之前离家,一直没回来过。警方查了监控,发现她进了这个机场,但是航空公司没有查到她的购票和登机记录。警方怀疑她很可能就藏在这个机场里,请问几位是否见过她?”
照片上的女孩大概十七八岁,是很标准的校园偶像剧女主的长相,漂亮纯粹,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单纯。秦以川睁开眼睛,正对上谢之梅疲惫不堪的脸。
四个人都短暂地沉默了一下,那一句“没见过”,不知为何怎么也说不出口。
殷红羽看向秦以川。
秦以川眼睛里困倦未消,却在第一时间读懂了她的意思。
她想替谢之梅找到人。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于一个母亲,不知女儿生死才是最大的残忍。
秦以川:“您带着您女儿曾用过的物件吗?”
谢之梅一怔,一时没有明白他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本能地点了点头,将一个学生卡从包里拿出来。
泰丰市第一中学,高二七班,谢瑾溪。
秦以川直起身,接住学生证,闭上眼睛。
谢之梅先是茫然,随即竟见学生证上泛起一丝红光,震惊地瞪大眼睛。
殷红羽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谢之梅立刻会意,抬手捂住嘴巴。
气息追踪并不是多难的术法,但人的气息在自然状态下是会逐渐减弱,如果失踪时间太久,气息完全散尽,就算修为再高也没法子找到对方的位置。
谢瑾溪已经失踪十一天了,这个时间已经不短,就算是秦以川,也没有把握可以找到准确的地点。
秦以川睁开眼睛:“在断龙岭?”
谢之梅显然并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断龙岭的地名。
殷红羽却皱了眉头:“断龙岭在西边,离这里足有八百多公里,据我所知至今仍旧没有直达的交通方式,要准确地避开所有摄像头,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到断龙岭,几乎是不可能的。”
谢之梅面露希望与绝望夹杂的表情:“我女儿还活着吗?”
秦以川稍有迟疑,最终还是直言:“我也不知道。要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你女儿的生死,只有去断龙岭走一趟。”
谢之梅怔怔地愣了半晌:“我们什么时候能去断龙岭?我,你,你们要多少钱?”
荀言:“断龙岭你进不去。”
殷红羽:“谢女士,你不用付钱给我们。我……我是你的粉丝,能帮到你就够了。但我要提前说明,我们并不能保证你的女儿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我答应你,无论……我们都会将她带回来。”
谢之梅的眼泪终于一下子落了下来,竭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退后两步,深深鞠了一躬。
殷红羽忙伸手扶住她。
秦以川:“小邬同学,趁着现在还没到登机的时候,去把机票改签,先去莒城,再转铁路去断龙岭。谢女士,这个学生证我们需要带走。”
谢之梅连连点头:“只要能带瑾溪回来,怎样都行!”
谢之梅显然是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好不容易遇到了秦以川几个人,虽然起初甚至现在,她未必没有怀疑过他们四个是骗子,但是对于一个失去女儿的单亲母亲来说,只要有一丝希望,就算有可能上当受骗,她也宁愿一试。
邬子平办事很利索,飞往莒城的飞机两个小时后出发,殷红羽见谢之梅实在疲惫,却硬撑着不敢合眼,于心不忍,只好悄悄在她身上画了个睡眠咒,让谢之梅靠在她肩上稍作歇息。
登机时间到,殷红羽看着大厅中孑然一身的谢之梅,眼底一酸,扭过头去,一直等上了飞机,她始终神色黯然,坐在她身边的邬子平给自己打了好几次的气,才终于鼓起勇气递过去一个蓝牙耳机。殷红羽扭头看他。
邬子平脸上一红,有点结巴:“我我我原来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听听这种很有节奏的歌,心情就会好、好上一些。红姐,你你你要不要试试!”
殷红羽又多看了他几眼,邬子平的脸已经从脑门红到了脖子根,殷红羽莫名觉得心情好了一些,接过耳机戴上,闭上眼睛。
邬子平没忍住扬起一个腼腆的笑容,心里隐约理解了那些热衷追星的年轻女孩。
原来得到偶像哪怕是一个赞扬的眼神,都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开心好几天。
殷红羽:“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帮谢之梅吗?”
邬子平愣了一下:“因为谢之梅是你偶像?”
殷红羽:“我可和你们这些小屁孩不一样,我不追星,顶多就是欣赏一下别人的美貌。我帮她,是因为我很久之前也认识一个和谢瑾溪类似的女孩,但是当时并没有人去找她,也没有人帮助她的母亲。母女两人求救无门,最后那个女孩被野兽咬死,母亲一生寻找却是徒劳,病死在荒野,连尸骨都没有人收。这种事情不应该再重演,所以我想帮她。”
邬子平实在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个故事,他觉得殷红羽的声音不太对,可是想安慰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想了想,只能大着胆子伸手搭在殷红羽的肩膀。
邬子平:“红姐,我们都会陪你一起去找谢瑾溪!”
殷红羽失笑,笑过之后,眼里却只剩下阴霾。
再往后的一路上都没怎么听见殷红羽说话,下飞机之后又转了一趟短途火车,然后跟着一个野生旅行团蹭了个顺风车,到了断龙峡。
断龙峡就在断龙岭的脚下,是一个最近几年才开发出来的景区,很多基础设施不够完善,说是景区,实际上连门票和工作人员都没有,只有本地的村民戴着个红袖章,充当护林防火的志愿者,严格盯着来这里旅游的客人不许吸烟,更不许点火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