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御辇进了城,立刻又是另一番景象。
道路虽已被御营戒严,但在御营士兵身后仍是挤满了百姓,纷纷伸长脖子欲一观天子仪仗。
路两旁的商户门上遍插日月同辉的大明军旗,门外的人们无不欢声笑语,高谈着北京大捷,天子雄威。不时还能看到扮作龙卫军的童子们手持扫把在玩“打鞑子”的游戏。
整个城中端的士气高昂,已显出盛世迹象。
忽而车速放缓,石霖驱马来到朱琳渼乘坐的云车旁,低头禀道:“陛下,冯康冯公公在前面求见。”
“你跑出宫来干什么?”朱琳渼望向车窗外,正看到秉笔太监笑成了桔子皮的脸。
冯康先上前行了大礼,而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道:“万岁爷,奴婢是来给您报喜的!”
“报喜?什么喜事还不能等朕回宫了再说?”
“要是万岁爷回到宫里,这不就轮不到奴婢说了吗?”冯康笑得更灿烂了,凑前几步低声说出一句话来。
朱琳渼闻言大喜,盯着太监道:“当真?!怎的不派人告诉朕?”
“这么大的事儿,奴婢怎敢哄骗圣上。”冯康又道,“先前是皇后、皇太后念着皇上在前线指挥大军作战,怕您知道了会分心,这才严令宫里不得散出消息。”
“太好了!”朱琳渼兴奋抚掌,忙吩咐石霖,“传令,加快速度,回宫!”转头间,又见冯康还站在那儿,不由诧异道,“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当他看到太监满脸期待的神色时才恍然大悟,没好气地一指冯康,对身后的马文晟道:“赏!给我重重地赏!”
冯康忙喜滋滋地退后几步跪倒,高呼:“奴婢谢皇上赏赐!”
等天子仪仗过了乾清宫,朱琳渼便远远看到大片迎驾的内廷管事、宫女正当中簇拥着两个身穿红罗长裙,着霞帔的绝美女子。其中一个头戴凤珠翠冠,目光温柔如水,朝这边微笑颔首,另一个则是按捺不住地垫脚翘首张望,俏脸上满是兴奋期待。
正是当朝皇后与皇贵妃二人。
朱琳渼下了车,快步迎了上去,数月未见,也确是非常想念她们。
旁侧的太监、宫女齐齐跪倒,叩拜天子。木芷晴和甄真正要行礼,便被朱琳渼一把拖住,“自家人,没这么多讲究。”
而后他便想起方才冯康所言,目光瞬间便落在木芷晴的小腹上,那里已能看到微微隆起的迹象,显是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
他难掩欣喜之色,蹲下身附耳贴在木芷晴肚子上,微笑道:“小家伙,爹爹回来了,快打个招呼。”
大明皇后扫了眼周围的下人,双颊绯红,小声道:“陛下,这才四个来月,没太大动静……”
朱琳渼笑着站起身来,望着她柔声道:“有了身孕还不好好休息,跑这么远出来迎接……”
“谢陛下关心。臣妾这一向精神甚佳,每天都要在御花园散步一个时辰的。迎驾这片刻工夫,不碍事儿的。”
“也是也是,多运动好。”朱琳渼扶着皇后往坤宁宫缓步而去——那里已经修缮完毕了——心中甚是高兴,但他虽两世为人,却也没有为人父的经验,好半天才想到,“对了,你身体有没有什么不适?听说怀孕了都会想吐?”
木芷晴微笑道:“前一阵是总想吐,近一个月都已经好了。平日有真妹照顾我,太后也常来过问,臣妾一切都好。”
“这就好,这就好。”朱琳渼喜滋滋地笑道。
木芷晴又道:“陛下,你出宫数月,太后那边也是极为挂念着。陛下还是先去太极殿问安,我们夫妻再慢慢叙来不迟。”
“是了,”朱琳渼点头,“那我先去太极殿。”他又回身拉住木芷晴和甄真的手,“晚上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啊……就在坤宁宫吃火锅吧!
“至于啥是火锅,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二女也是甚为欢喜。甄真更是拍着手道:“我要听陛下讲收复北京的大战!”显然这几个月都在宫里没上战场,可把小姑娘闷坏了。
“没问题!”
朱琳渼随马文晟等人往太后宫中走去,路上已在琢磨,按照皇明祖训,芷晴腹中若是儿子,名字当以“琚”字开头。而后一个字遵从“火、土、金、水、木”的顺序,轮到“木”字旁了。
叫什么好呢?“朱琚桓”?取郁郁桓桓之意。“朱琚梁”好像也不错,擎大明社稷之梁……
若是女儿呢,好像自由度就大很多了,叫“妍夏”“澜悦”……或许她妈能给出个好主意,等会儿去坤宁宫问问芷晴……
执掌天下,疆场大捷,北驱鞑虏,今又得子,朱琳渼只觉胸中无比得畅快,人生在世,合当如此!
这一日,南京城中庆祝收复北京的爆竹声不绝于耳,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坤宁宫中同样是欢声笑语,大明天子一家直聊到了亥时,仍是意犹未尽。最后还是朱琳渼顾虑木芷晴有孕在身,需要多休息,这才撤了家宴让她早些歇息。
不过对于一国之君来说,能用来放松和休憩的时间永远是短暂的。次日一早,他便召了内阁及吏、户、兵、工、刑、礼、宣、商各部的主要官员,齐聚刚修好不久的乾清宫中。
御驾亲征期间朝中大小事宜堆积了不少,需要集中处理一番才是。
等众臣行过了礼,朱琳渼道:“近来有什么要紧事,大家都说说吧。”
刚刚伤愈的余新与张家玉对视了一眼,上前揖道:“陛下,末将听闻陛下有意弃顺天府而定都应天府,不知是否……”
他一言激起千重浪,殿内几十名重臣皆是颇为吃惊,不禁一齐望向天子。
这是重大国策,朱琳渼也不用隐瞒,当即点头道:“朕确实已决定不再迁都了。南京水运畅达,附近又多有港口,利于对外通商,乃是国都上上之选。”
群臣顿时一阵议论之声。片刻,户部张沧海先道:“陛下,自古国都当以稳固易守为要,南京四周无险可守,又多有水路,便于敌军乘船顺流而至。臣以为,为大明社稷千秋计,顺天府更宜。”
他的话立刻引得不少朝臣点头称是。
朱琳渼知道他是南方人,若是定都南京,肯定于他更为有利,但他却能够建议还都北京,可见确是一片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