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胜猛地向对方冲去,浑然不顾二者之间的青铜栏杆,但是下一秒他就停住了,绑在他脖子上的锁链拉到了极限,锁链末端的铁环勒得他几乎窒息。可是他不管这些,仍然在拼命地向着旁边的牢房靠近,嘶哑地喊着:“放开她!!”
那个人听到了他的声音,真的停下了动作,回头看向了他。叶胜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带着一张青铜的面具,面具的图案恰似守门的活灵。
他开口了,声音尖细而扭曲,话语里满是嘲笑:“哦?为什么呢?”
叶胜愣住了,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回答。看到情况缓解了一些,他稍微往后退了一下,毕竟被勒住脖子谁也不好受。
“你手上的是什么?”
“喔!你说这个吗?”对方突然十分兴奋,将手中的杯子高高举起。“这是王的恩赐!这是神圣的礼物!这是炼金术的极致!这是,”他突然一顿,声音突然高亢。“勤勉的证明!!”震耳欲聋的吼声在牢房里回荡,余音不绝。
他声音又突然低了下来,“只要喝下它,你们就可以获得神的恩赐!我需要你们喝下它。”
“神的恩赐是什么?”叶胜问。
“你们可以更进一步,可以跪在离神更进一步的地方服侍!这是无上的尊荣!”
“有什么危险么?”
“当然有。”对方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不坚定的人还想更靠近神?你们这群卑贱的杂种要搞清楚自己的地位!疯了的家伙只配被融到青铜里,支撑神的王座!”话说完,对方又蹲了下去,准备将药剂喂给亚纪。
“住手!”叶胜再次吼道,但是这次对方并没有停下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我只是睡太久有些无聊了,你们这些卑贱的杂种还真想和我平起平坐?你还真是,怠惰呢。”对方转过头来,一双炽热的黄金瞳如汽灯般明亮,凌厉的光芒刺入了叶胜的脑海,几乎摧毁了他的精神,但是他挺住了,忍受着脑海的剧痛再次睁开了眼睛。“我替她喝。”叶胜说。
“不要!”一直昏迷的亚纪睁开了眼睛,原来她早就醒了。
“我替她喝。”叶胜重复。他早就知道亚纪醒了,他无法忘记那晚睡在他怀里的亚纪发出的绵长的呼吸。“实验体之类的有一个就够了。”
“为什么你要替她喝呢?”他转向了这边,话语中充满了好奇。
“因为,”他注视着对面的女孩,女孩泪眼晶莹。“我爱他。”
“哦哦哦如此愚蠢的答案!!”对方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你们这些杂种也懂什么是爱?弱小如蝼蚁的你们也配谈爱?你们,真是怠惰呢。”说是这么说,不过他却站起身向这边走来,栏杆在他周围分开又合拢,灿烂的黄金瞳中蕴含着笑意,像是看见奋起反抗的蚂蚁的孩子。“就让我来看看,你们这些蝼蚁的爱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亚纪哭喊着说不要,可是没有影响到他的脚步。他蹲下身子,将杯子送到叶胜面前,叶胜伸手接过了杯子,扑面而来的腥气让他作呕,他再一次看向了亚纪,露出了熟悉的笑容,这笑容如此灿烂,仿佛让人可以忘记一切烦恼。“好好活下去。”仰头一口饮尽。
仿佛喝下了一团火球,食道传来了一阵灼热,然后刺痛从脊椎骨蔓延向了全身,就像每一寸骨头和肌肉都被按上了炽红的铁板上灼烧,叶胜仿佛能听到自己器官的哀鸣。他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疯狂的捶打着地面,力气之大甚至出现了一声声脆响,无疑是骨折了。但是喝下的液体已经开始起作用,断裂的骨头被强劲的肌肉强行拉到一起,骨细胞疯狂生长,断口重新弥合。渐渐地叶胜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但是身旁的龙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
旁边的亚纪已经哭哑了,她绝望地看着生死不知的叶胜。突然叶胜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但是金光流转,淡淡的威压沿着地面扩散。
黄金瞳并没有持续多久,他的眼睛很快变回了棕色。他支起身子,将手掌举到眼前仔细端详,远胜于以前的力量在身体中流淌。
“啊啊啊啊啊真是勤勉啊!!”面具男突然双手抱紧了头。“哦哦哦!没想到卑贱的杂种也能如此勤勉!!你做的真是太棒了!!”喊声再次在牢房里响起。
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嘲笑的意味却更浓了,就像猫看着以为自己逃远了的老鼠。“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他弯下腰凑近了叶胜的脸,双手按住他的下颌将他顶到了墙上“遵守和你的约定呢?”
他向前倾下身子,面具贴到了叶胜的耳边,声音轻柔,就像情人间羞涩的低语。“你真是,怠惰呢。
突然他动了,飞起两脚将叶胜的肩关节踩凹了进去。能恢复不意味着没有痛觉和马上复原,叶胜的手软软的垂下。剧痛仿佛要撕裂他的脑袋可按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让他喊不出声。空白的脑海里亚纪撕心裂肺的哭声传了进来。
面具男挥了挥手,亚纪面前平坦的金属地面上浮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金属杯子,腥味老远就传到了叶胜鼻子里。
“喝了它。”面具男转向了亚纪,眼中盈满了笑意。“不然你会看见你的小男友的脑袋瓜子在你眼前碎掉。”
面具男的手松了点,让叶胜能够发声。“别喝!亚纪!听话!我是组长!”刚能开口叶胜就抑制住痛喊的冲动吼叫。但是眼前的亚纪端起了那个杯子,看向了叶胜。
泪水从她的脸上划过,她的眼神里溢满了温柔。叶胜突然想起了每次他释放言灵时抱住他的亚纪。释放言灵时他只是无力而不是失去意识,每次他都能从亚纪眼中看到这个眼神。
“さよなら,叶君。”这个每次都听他指挥的女孩第一次偏离了他的指令,仰头喝完了整杯药剂。
同样的效果很快作用在了她身上,亚纪痛苦地在地上挣扎,女孩的痛呼穿过了栏杆传到了叶胜的叶胜的耳朵里。他没有再疯狂地扯着锁链,只是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像是被剪断提线的木偶,他想起了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走在阳光明媚的卡塞尔校园里,心情愉快得像是要飞起来。半个月前他觉醒了自己的言灵,失控的他引起了他住的单身公寓一整栋楼停电,他只能感受到脑子里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什么。手足无措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刚睡醒就被两个浑身黑衣的男人撞开了门。一人开门后另一个人一个熟练地翻滚进屋然后手上的M1911顶住了他的额头,这让从来没见过真枪的他吓傻在了那里,对方大吼着问他名字时都没反应过来 ......
好在很快解除了误会,他不是蓄意搞事而是觉醒失控,之后他被两个黑衣人带到了城里酒店的会议厅,这是这个小城里最大的酒店,他只在成年的生日时来过一次。
然后他被移交给了学生管理,对方满面笑容地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个新世界,而他在这个新世界里至关重要,是人类的救世主,是天生的领袖。最该成为英雄的年纪的他开始了英雄的故事,人生如此美好。
当他走过奥丁厅时,一个缩在奥丁厅和莱茵厅里的小动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凑近一看才发现不是小动物是个小女孩。她穿着卡塞尔学院的校服,墨绿色的校服勾勒出了她单薄的身影。是学生说明已经成年了,但她是那么的瘦小,就像本该缩在母亲羽翼下的雏鸟,连身旁的行李箱都比她大一些。感觉到有生人接近,她慢慢抬起头来,眼中满是畏惧。
叶胜听说过她。在CC1000次列车上认识的新朋友给他说过今年有一个蛮惨的新生入学,家里发现她的异于常人之处后怜爱便变成了嫌弃和畏惧,平时就关在阁楼里,甚至父母屡次表示后悔生了她。当那家人知道卡塞尔学院后急忙把她送了过来,刚送她上飞机就举行了一次热闹的家族聚餐,庆祝怪物的离去。
他直直地看着这个女孩,慢慢地伸手,生怕吓到她。她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也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两只手缓缓地交握。
双手握紧的一瞬间,叶胜用力一提,较小的女孩便被他从阴影带到了太阳的光明里,温暖的阳光洒在了她的身上。“你是迷路了吗?”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蕴含的温暖更胜背后的太阳。“同样是新生,我叫叶胜。很高兴为你带路。”
少年遇上了少女,阳光照进了阁楼。
记忆散去了,瞳孔重新聚焦,眼前的亚纪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四肢瘫软,就像是被固定在解剖板上的青蛙。
她死了么?叶胜感觉到跳动的内心渐渐地干瘪了,每一次跳动仿佛都是用尽全力。现在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身边的面具男突然高声吼叫:“啊啊啊啊你们真是勤勉啊!居然又活下来了一个!看着扭动的身体!这正是勤勉的证明啊!”
叶胜一愣,他感觉到自己枯瘪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像是干枯的河床流入了新水,听到亚纪还活着时他几乎手舞足蹈。
他看见了面具男向着亚纪走去。
暴虐而纯粹的杀意第一次在叶胜心中升起,他的灵魂在怒吼在咆哮而他的脸色仍然古井不波。他要杀了这个人,要亲手送他下地狱。
因为他动了我的东西。
这是叶胜第一次产生杀意。曾经他并不是没有处理过死侍,但当他将填充着汞弹头的大口径手枪抵在死侍头上时,内心没有一丝杀意而是充满了肃穆与悲悯,死亡不是死侍的刑罚而是解脱。
这次不同,杀意在他心中积蓄,就像毒蛇盘踞起来积蓄着毒液寻找机会。他低下了头,藏好了内心的毒牙,现在没有胜算。
在他垂下的眼帘里,金黄色的光芒似水流转,仿佛刀剑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