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上,就算有外部的竞争压力在,在顾国章看来,红星家具厂的处境也不应该坏成这样才是,毕竟,红星家具厂是安宁县唯一的一家国有家具厂,规模也是那些私人家具厂所比不上的,在安宁县的百姓心里应该是有着很强的竞争力的。
可偏偏,红星家具厂自从张厂长来了之后这短短的两年之内,情况就一路变坏。
顾国章之所以会想着自己出来单干,除了想用自己的手艺多挣点钱之外,也是因为现在的红星家具厂已经不那么适合他这种手艺人呆了。
想了想,顾国章看了妻儿一眼,压低嗓音道:“我之前是有听厂里的工人悄悄议论,说是张厂长弄虚作假,厂里之前给另外一家国企定做的一批家具,本来是要用橡木的,但是张厂长却用橡胶木冒充橡木,然后把那批橡木卖了出去……”
至于橡木和橡胶木之间的差价去了哪里,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橡木在做家具的木材之中算是中档的材料,而橡胶木,与橡木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两者之间的差距大到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比性。
张厂长用橡胶木充作橡木,胆子也不可谓不大了。
听顾国章一说,顾青倒也有了点印象。
前世顾青离开安宁县之前,也是听说过红星家具厂的一些事的。
那时候的顾青连将自己和浩浩养活都不容易了,其实并没有什么闲功夫去关心外界的事,也是因为红星家具厂是顾国章曾经工作过的地方,她才会特意的多注意一些。
听说是红星家具厂的厂长拿了差的木材换了好木材做家具,做出来的家具却是按着用好木材做出来的家具的价格卖出去的,然后又暗中把那些好木材卖出去,从而侵吞了不少的国有资产。
那个时候还正好赶上了八三年的严打,红星家具厂的厂长直接就被判了个死刑。
按说他做的这些事也够不上死刑的,但谁叫正撞上了严打的枪口呢?
原来……
就是这位张厂长啊。
顾青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她才看向顾国章:“爸,您都知道这些了,难道都没有什么想法吗?这次红星家具厂仿着咱们家的家具抢咱们家的生意,我看就是这个张厂长和他那个小舅子弄出来的,说不定还就是冲着您来的!”
顾国章办停薪留职的时候,张厂长那个小舅子可是出了五十块钱的,难保这两个人会不会因此而怀恨在心。
至于,他们这样做到底是为了打开红星家具厂的销路,还是为了给顾国章添堵,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大概……
是两者都有吧。
顾国章也是这样想的。
听顾青这样一说,顾国章先是一惊,然后看了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道:“青青,你的意思是……把这件事给捅出去?”
一边说着这话,顾国章还真开始考虑起这件事的可能性来了。
要说起来,红星家具厂给了这么一下子,顾国章要是真的完全没有感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知道,这种事是不可能禁止得了的,不是红星家具厂,也有可能是别的私人开的家具厂,甚至有可能是一个做家具的木匠。
谁让顾青画的这些家具样式太新颖了呢?
不管怎么样,红星家具厂给了顾国章背后这样一刀,顾国章心头也是有些生气的。
要是真把张厂长的丑事给捅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张厂长有所顾忌。
想着想着,顾国章用力一点头:“好,青青,咱们就这么干,回头我就把这件事给捅出去,我就不信了,出了这种事张厂长还能好端端的做他的厂长!”
听顾国章这样一说,杨秀芸和顾白都差点拍手叫好了。
顾青闻言苦笑一声。
她这样提醒顾国章,可不是为了让顾国章亲身上阵的。
“爸,您这是着的什么急啊。”顾青无奈地道,“这件事就算要捅出去,那也不该由您的手捅出去啊。”
“啊?”顾国章闻言很是不解,“那该经由谁的手?”
没等顾青回答,顾国章就想起了红星家具厂的刘副厂长。
刘副厂长虽然功利心重了些,但也不失为一个有能力的人,正因为如此,当初老厂长退休的时候,大家才会以为一定会是刘副厂长接任厂长,哪里能想到中间突然出了个张厂长截了胡。
为此,刘副厂长的心里就没痛快过,张厂长后来提出来的那些改革的措施,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于刘副厂长了。
而且,平时刘副厂长就没少盯着张厂长,想要抓张厂长的小辫子。
张厂长也知道这一点,因而平时在刘副厂长的面前从来都没有露过什么破绽。
就是拿橡胶木换橡木这件事,张厂长就捂得死死的,顾国章之所以会听说,那也是因为厂里有工人偷偷察觉到了什么,但是又没有什么证据,这才会在顾国章这里嘀咕。
对此,刘副厂长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
要是将这件事捅到了刘副厂长那里……
顾国章眼中一亮。
按着刘副厂长想抓张厂长小辫子的急切心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怕是立即就要去查证,一旦证实了,有了这个把柄在手,刘副厂长就能将张厂长给按下去。
毕竟,刘副厂长在厂里呆了这么多年,经营起来的人脉可不是才来厂里两年的张厂长可比的。
顾国章伸手在顾青的头上拍了拍:“咱们家还是青青最聪明!”
然后就乐呵呵的考虑着,要怎么样才能既将自己摘清,又能把消息传到刘副厂长的耳中了。
至于后面嘛……
反正跟他,以及他们家是没什么关系了,就看刘副厂长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将张厂长给按下去了。
一家四口之中,现在也就只有杨秀芸和顾白还有些不明白了。
不过,只看顾国章和顾青的样子就知道,反正这对自家不是什么坏事,所以两个人想不明白之下倒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