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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半分山水半分缘 026 又回京师
    林叔寒听了一惊,忙起身向尉迟霁明拱手道:“原来这位姑娘的令尊便是武林盟主的尉迟良鸿先生,失敬,失敬了!”

    他直起身子,又对秋仪之说道:“秋大人也真是深不可测之人,有这样一位武林高手做自己的兄长,只怕也是能够横行江湖,无所顾忌了。便更加没有必要请我这样一个酸腐儒生在身边聒噪了吧?”

    林叔寒这话说得虽然客气,其中拒绝秋仪之结拜请求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秋仪之自打认了当时还是幽燕王当今皇上为螟蛉义子之后,事事顺心,即便遇到小小挫折沟渠,也都能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幽燕王府这座大靠山,奋力一跃而过——却没想到自己主动巴结讨好,却实实在在吃了个硬钉子。

    因此秋仪之冷冷看了林叔寒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下来,沉默着不说话。

    方才还谈笑不已的席面上,刹那间笼罩上了一层尴尬的气氛。

    正同尉迟霁明窃窃私语的吴若非却深通人情世故,想要打个圆场,却不知从何说起,怔了一怔,才道:“先生,你酒是不是喝多了?”

    林叔寒尚不及回答,秋仪之转眼之间便又有了主意,对吴若非说道:“吴姑娘,我此次进京,必然要面见皇上,到时候皇上恩旨下来,赦了你的贱籍,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呢?”

    吴若非没想到秋仪之竟有此一问,愣了愣,才叹口气说道:“唉!小女子不过是风中落英、水中浮萍罢了,圣上能开天恩赏我一天自由之身,我便已是心满意足了。至于今后归宿何处,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秋仪之笑道:“今日都是喜事,吴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就带了幽怨口气了呢?在下倒是有个提议——我山阴县风景优美、人杰地灵,又离金陵不远不近,不如由在下在城外兰亭山上寻一处雅致所在,为姑娘建造一座别墅——这样姑娘既可以远离金陵这伤心地方,又不至于同亲友疏离得过于远了。却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吴若非听秋仪之这样一段描述,眼中霎时闪过一道灵光,却又暗淡下来,低着头只顾玩弄着衣带,却不说话。

    秋仪之却是知道吴若非的心思,莞尔一笑,问道:“我猜姑娘也是想去,只是舍不得此处的‘半松’先生吧?”

    吴若非听了,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一道红霞,却依旧低头不语。

    却急坏了一旁的林叔寒,只听他问道:“若非,你真想去山阴县吗?你若真想去,我这边都好说,大不了也跟你一道去了。”

    吴若非这才带着羞涩,低声却肯定地说道:“全凭先生决断!”

    她虽没有直接答应,态度却已是极为确定,就连身旁坐着的尉迟霁明也高兴地说道:“好啊,姐姐既然到山阴县来,那我们说话就更加方便了。你教我琴棋书画,我教你武功,我们两人一起做一对文武双全的奇女子可好?”

    一旁的林叔寒却冷冷说道:“大人想要笼络我,这旁敲侧击、迂回突破的法子,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在下远不及之啊!”

    秋仪之也觉得自己这法子虽不至于下作,却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之策,以此对待朋友确实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便只好吐吐舌头,说道:“先生乃是人才难得,在下实在不肯过宝山而空手而归,这也是不得已啊!”

    林叔寒叹口气却道:“我看山阴县也甚好,总比金陵这里干净多了……这也是天数啊……”

    秋仪之见气氛尴尬,又抬头见月亮已升上中天,便道:“今日这月亮倒是甚好,我等四人在此,不如合作一首诗吧?”说罢,他便自说自话地吟咏了一句,“圆圆一轮孤夜月……”

    林叔寒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无端或圆又或缺……”

    吴若非沉默片刻,接道:“云淡疏疏映寒光……”

    她这句诗作得情景交融,众人正在回味之间,却听尉迟霁明说道:“好像一个大白鳖!”

    众人都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经尉迟霁明这样一搅 弄,气氛顿时轻松起来,于是几人说笑到半夜,见时辰不早,便索性留宿在林叔寒这座山庄之中。

    因昨夜睡得晚,次日众人都直到巳时方才起床。

    秋仪之听了昨夜林叔寒的忠告,不便亲自再去“绛云楼”,便将昨夜商议好的事情手书在一张条 子上,托吴若非送到还在“绛云楼”中嫖宿的王老五处,让他即刻启程,回山阴县转交给赵成孝依计办事。

    秋仪之又想着先回山阴县收拾行李之后,再赴京城,未免要延误时日,便厚着脸皮向林叔寒暂借些银两。这林叔寒虽然是书生意气,为人孤傲刻薄,在钱上却是颇为大方,二话不说便拿了价值两千两白银的盘缠交给秋仪之,让他作为路上的用度。

    经过这样一番安排之后,已是午牌时分,秋仪之不愿再在林叔寒的山庄之中搅扰,便领了尉迟霁明回到自己昨日暂住的那处秦淮河边的客栈之中,付了房租又赎回两匹好马,便沿城中大路,往燕子矶码头而来。

    金陵城沿长江而建,背靠紫金山,乃是一处虎踞龙盘的风水宝地,历史上的王朝多有因此处龙气聚集而建都于此的。然而这些在金陵城建都的国家,却没有一个不短命的,也让那些平日里头口若悬河的风水先生对此挠头不已。

    秋仪之两人一路向北,纵贯半座金陵城,走了有半个时辰,方才赶到燕子矶码头旁边。这座码头以江中一块顽石命名——这块顽石三面凌空,远远望去好似一只燕子振翅欲飞,乃是金陵城一处极有名的景点。

    因有了这处景致,这燕子矶码头便成为金陵城沿江码头之中最为繁忙的一处,尤其是城中的文人骚客,不管有事没事,总喜欢乘坐过江渡船,一览江上美景的同时,互相吹捧些酸腐文章。

    恰巧江南道刺史殷承良也是个附庸风雅之人,为收江南士子之心,便特意多安排了几条渡船,在燕子矶码头川流不息运送客人。他这虽只是一点点小恩小惠,却让这码头虽然人流颇大,却极少有大批人员滞留等候客船的情况发生,也算是一项仁政了。

    也因此,燕子矶码头附近的集市愈发繁华起来,各式各样的店铺鳞次栉比,虽比不上秦淮河边的金粉之地,却也别有一番韵味。

    于是秋仪之领着尉迟霁明在码头旁边选了一家干净些的小店,用过午餐之后,恰巧有渡船出发,便登船横穿长江而去了。

    过了长江,既离了金陵,又离了江南道,到达山东道境内。

    山东是圣人故乡,乃是华夏文明发源地之一。

    然而经过几百上千年历史的发展演变,山东道的富庶程度,已经远远比不上江南了,即便是山东道正对燕子矶的这处渡口周边,也是萧条,只有几座年久失修的小小客栈罢了。若是在江南道,便是深山之中的荒郊野店,也比这几家要干净齐整得多。

    秋仪之自己原本是无所谓的,可想到身边还带了个自小养尊处优的尉迟霁明,又想到她虽然武艺卓绝,却依旧是个女孩子。于是秋仪之便舍近求远,不管时辰已然不早,便兼程北上,想到滁州城中再寻好的客栈住下。

    却不料这滁州四面环山,道路崎岖难行又多歧路,秋仪之只来过一次,道路已是记得并不十分清楚。幸好他胯下这匹汗血宝马,乃是一匹识途良驹,驮着主人在山间小路之中兜兜转转了半日,方才走到滁州城下。

    滁州城虽是一座州府,规模却不甚大,只同秋仪之主管的山阴县县城差不多大小,繁华程度更是差了不少——秋仪之进城之时,不过是申牌时分,城中店铺都已大多关闭,让他寻了好一段时间,才找到一处正要打烊的客栈,定了两个雅致房间住了下来。

    次日一早,秋仪之又早早起床,就在店中用过早餐之后,便向北赶路。

    如此这般,秋仪之并尉迟霁明二人一路北上,没有半点迟缓,怎奈山东官道年久失修,也足足走了有十天功夫,才又穿越半个河南道,通过潼关,来到京师洛阳城下。

    秋仪之一别洛阳,不过一个多月功夫,便几乎是灰溜溜地赶回来求援,实在是唏嘘不已。

    然而事情却还是要办的,秋仪之带着尉迟霁明,打算经洛阳南城墙上的宣阳门进京。

    洛阳乃是天下中枢所在,关防得自然紧密一些,即便如秋仪之这样既有功名在身,身份又极特殊的人物,也不敢过于造次,也只好在宣阳门外静静排队等候检查。

    及至轮到秋仪之过闸之时,他便掏出随身名帖,对守关兵佐说道:“在下乃是钦点进士出身,山阴知县秋仪之,还请这位兵爷行个方便。”

    这位兵佐倒也认识几个字,看过秋仪之的名帖,点点头,伸出一只手,说道:“大人进京的传票呢?”

    秋仪之听了一愣,这才想起,地方文武官员是不得擅自进京的,若要进京则必须手持六部派发的传票或者是皇上圣旨。否则,轻则定个玩忽职守之罪,若是上纲上线问你个谋反作乱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然而秋仪之这次走得急迫,又加之对官场规矩不甚熟悉,还真偏偏忘了这茬子,哪里拿得出什么六部传票来?

    正在他急得好似热锅上蚂蚁之时,却见身边走过一队巡弋士兵,领头一个身穿都尉服色的将领他却认识——此人姓王,原本是幽燕王府之中的护卫,正同秋仪之相熟。

    于是秋仪之扯开嗓子大声喊道:“王将军,王将军,你还认得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