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主含笑道:“玄武神兽三十年一现,我手中若是没有拿得出手的物件,总也不能厚着脸皮凑过来。如今凤凰琴在我手中,少了它可不成,我自然有理由也过来凑热闹。”
北宫冷哼道:“所以你派人跑到楚国盗取凤凰琴?”
“北宫兄也不必介意,这凤凰琴虽然取自楚国,但最终还是要归于你手。”岛主叹道:“为了这凤凰琴,我座下首徒将性命留在楚国,用一命换一琴,北宫兄总不会这样小气。”
齐宁听在耳中,只觉得这莫澜沧的脸皮实在是厚的很,陌影潜伏在楚国,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凤凰琴。
北宫却似乎对那些事情没有兴趣,缓缓道:“当年浮萍居士及其挚友沧浪客就是在这岛上琴箫合奏,引出了玄武神兽。浮萍居士乃是百年一见的音律宗师,其琴技之高,近百年来也少有人及。许多人都知道浮萍居士的名声,但对沧浪客却是知之甚少。”
岛主叹道:“北宫兄所言极是,这些年小弟倒也打听到浮萍居士的生平,可是那沧浪客的轶事,实在是知之甚少。这几日小弟与侯爷谈起浮萍居士,侯爷对沧浪客也知道的不多。”
北堂幻夜道:“我只知道沧浪客也是天纵奇才,而且与地藏曲和紫龙箫大有瓜葛。”
海峰吹拂,北堂幻夜白衣飘飘,乌黑的秀发随风飘起,无论怎样看,都是绝美无双的一代佳人,他声音轻柔,缓缓道:“浮萍居士谱下三神曲,九天和人间自不必多言,这地藏曲花了浮萍居士多年精力,据我所知,这地藏曲本只有琴谱,只需要以古琴弹奏便可,浮萍居士谱下地藏曲,心中颇为满意,便找到了一生的知音挚友沧浪客聆听,沧浪客听过之后,却一直没有说话。”
齐宁心想这几位大宗师的终极目标既然是玄武神兽,自然会将当年浮萍居士的生平查个底朝天。
这三大宗师比较起来,北堂幻夜曾经在名义上是九天楼的楼主,那么他可以利用的资源自然也就多一些,不似北宫连城根本不介入朝堂之事,九天楼那些探子,想必在北堂幻夜的吩咐下,下了很大气力去调查浮萍居士的过往,因此北堂幻夜对浮萍居士的生平自然也比其他人多一些。
“浮萍居士见沧浪客不说话,就知道地藏曲有缺陷。”北堂幻夜平静道:“他追问之下,沧浪客也不回答,只让他重新弹奏一遍,在浮萍居士弹奏之时,沧浪客忽然以箫合奏,一曲终了,浮萍居士才知道这地藏曲要琴箫合奏,才能达到完美境界,是以地藏曲夹含有琴谱和箫谱,两者合二为一。换句话说,三神曲之中,地藏曲并非浮萍居士独创,而是有沧浪客之功。”
“以浮萍居士之天纵奇才,却需要沧浪客填补地藏曲,亦可见沧浪客在音律之上的造诣,未必在浮萍居士之下。”北堂幻夜道:“这两人在音律之上可谓伯仲,是以合奏地藏曲,能达到琴箫合一的极致境界。”
北宫连城唇边泛起一丝笑意,颔首道:“侯爷所言不差。琴箫合奏,要紧的就是琴箫合一,也只有如此,才能引出玄武神兽。”扫过另外两位大宗师,叹道:“我虽不及浮萍居士的造诣,但愿意以箫一试,却不知两位谁能够抚琴合鸣?”
他这话一出,包括齐宁也明白过来,北宫连城是担心没有人能与他琴箫合一。
岛主苦笑道:“小弟在音律之上毫无天赋,实在无法相助。”
北宫连城看向北堂幻夜,北堂幻夜也是轻叹道:“岛主所言,也是我所想,我恐怕也无法达到北宫兄的境界。”
“如此说来,我们空有这三样东西,却终究无法奏出地藏曲?”北宫连城皱眉道。
岛主道:“北宫兄,多年之前,小弟就想过有今日,北宫兄是箫中宗师,紫龙箫非北宫兄执掌莫属,要找寻一位琴中宗师,却并非易事。”
“只会弹奏,还无法胜任。”北宫连城淡淡道:“玄武神兽在玄武岛附近,可究竟离此岛有多远,谁也不知,弹奏之时,需以深厚内力散发琴音,否则在此自娱自乐,玄武神兽却不得闻,那就只是徒劳一场。”
齐宁暗想北宫连城这话倒是不错。
天底下能弹琴的不在少数,在音律之上有极高造诣的乐师虽然不会太多,但终究也能够找到。
北宫连城在长箫上虽然有极深造诣,但要找寻一个在琴技之上能配合他箫声的,其实也并非不可寻,可是既要在音律方面有很深造诣,而且还有极深内力修为的音律高手,那却是凤毛麟角,极难寻觅。
北堂幻夜却是微微一笑,道:“等上两天,该来的人自然会来。”
岛主问道:“侯爷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未必会合适,却可以一试。”北堂幻夜道:“如果连他都不合适,天底下只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齐宁心下狐疑,不知道北堂幻夜口中的“他”是指谁。
北宫连城却不多言,身形如云,已经从岩石上飘然而下,落在齐宁身边,瞥了齐宁一眼,道:“你随我来!”说完,径自往海边走过去。
齐宁犹豫了一下,向赤丹媚轻点了一下头,示意她不必担心,这才跟着北宫连城走到海边。
北宫连城遥望海面,等齐宁走到自己身边,才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宁知道在北宫连城没必要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狮子口登船,在海上遇见北堂幻夜直至来到玄武岛的事儿简略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向远处的岩石瞧过去,发现另外两大宗师已经不知去往何处。
这玄武岛及不上白云岛庞大,却也不算小,绕道一圈,没有大半天也是不成。
“你现在应该知道,达到宗师境界,并没有太大的好处。”北宫连城冷哼一声,道:“北堂幻夜已经被折磨的不人不鬼,连男人都做不成,世人皆以为登高可以远望,却不知登上山巅,付出的代价要比普通人惨重得多。”
齐宁心想北宫倒是直言不讳。
“你去了辽东做什么?”北宫忽然问道。
齐宁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该将真相告之北宫,随即想到如果北宫真的要调查此事,迟早会知道真相,自己又何必隐瞒?可以瞒过天下人,却也瞒不过大宗师。
当下便将去往辽东找寻寰宇图的目的以及赫然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的前因后果告知了北宫,至若浮萍计划,自然是一字不言。
本以为北宫连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大吃一惊,孰知北宫却是气定神闲,淡淡道:“原来你是北汉皇子?这倒是有趣,北汉的皇子在楚国侯府生活了十多年,除了齐家的老婆子,竟然没有被别人发现,这倒是荒谬的很。”
齐宁苦笑道:“我也一直将自己当成楚国人。”
“楚国人和汉国人又有何区别?”北宫淡淡道:“出身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一生到底想做什么。”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很想问你。”齐宁欲言又止,小心翼翼道:“不过”
“想说什么就尽管说,问不问是你的事,答不答是别人的事,本就不相干,又何必犹犹豫豫。”北宫单手背负身后。
齐宁这才问道:“我听说你年轻的时候就喜好剑术,可是!”
“可是一无所成,所有人都说我在剑术上不可能有任何成就。”北宫淡淡一笑:“你是想问我为何从资质平庸的齐家庶子,变成了大宗师?”
齐宁心想北宫果然是对人心一眼看透,有些尴尬,点点头。
北宫望着海面,沉默许久,才道:“有些事情,本就不是人力所能定,人所能做的,就是执念于自己的理想走下去。”扭头看了齐宁一眼,才道:“大宗师从何而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宗师往何而去。”
齐宁心想你不如实回答,却说得如此高深莫测,等于是废话,也顺着北宫的目光向大海望过去,道:“其实做大宗师倒也没什么不好。世间凡人有诸多遗憾,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爱别离,七苦始终常伴左右,而大宗师似乎已经跳脱了人间七苦,没有遗憾。”
北宫笑道:“你又如何知道大宗师没有遗憾?”
“那剑神可有遗憾?”齐宁转视北宫:“你武功那么高,而且青春常驻,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北宫并没有立刻回答,始终望着海面,许久之后,才道:“我心里始终难以忘记一个女人,若说有遗憾,便是为她。”
齐宁心下一凛。
他自然知道北宫曾经的一段唏嘘往事。
在还没有成为大宗师之前,北宫为了突破剑术,游离四方,希望找寻名师授教,他在南疆机缘巧合救下了生命垂危的暮野王,进入了南疆景池谷,恰好赶上了景池谷三十六族的依郎节,更是摘下了暮野王其姊的头巾。
按照南疆三十六族的风俗,北宫与那姑娘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为夫妻,而姑娘对北宫亦是一往情深,孰知北宫却根本无疑于儿女私情,拒绝婚事之后,遭到南疆暮氏囚禁,却被姑娘偷偷放出,而那姑娘也因此犯下了天大的错过,不容于南疆,姑娘带着身边的哑奴自此跟随北宫浪迹天涯。
这段往事齐宁是从暮野王口中得知,也是剑神一段根本不为人知的情事。
他心想北宫口中留有遗憾的女人,是否就是暮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