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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出居庸关
    兴许是这几个月奔波劳累的缘故,钱进沾床就睡。

    天黑的时候,蚕娘做好晚饭来敲门,见他胡乱的躺着,便轻轻帮他把靴子脱了,然后又艰难的将他身体扶正。当看到他腿上绑着的火枪和匕首时,蚕娘又一一卸下。

    此时,钱进双眉紧锁,嘴唇绷紧。他正在做一个恐怖至极的梦。

    梦中,他站在观海城城外的海滩上,任凭海水轻轻吻着他的脚板。太阳已经西斜,把月港映得一片通红。宝儿和艾米莉正在海边打水仗,两人你追我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老钱和母亲正坐在不远处看着,满脸笑意。

    突然,一支羽箭射来,正中老钱的前胸,鲜血立刻染红了他身前的沙滩。只见远处驶来十多条快船,上面站着的全部都是倭寇。那群倭寇冲下船来后,直接就把宝儿和艾米莉掳上了船。钱进看着倒地的老钱,呼号的母亲,还有正在呼救的宝儿和艾米莉,双目早已通红。

    他拔出风雷刀向倭寇冲去,对面却站出来十名浪人武士,任凭他怎么挥砍,却使不出半点力气。这时,一名凶神恶煞的倭寇举刀向他劈来,钱进“啊”的一声大叫,人早已从床上弹起来,把蚕娘吓了一跳。

    “老爷,做噩梦了?”蚕娘柔声问道。

    钱进此时心有余悸,见到床边站着的蚕娘才知放才只是个梦。他点了点头,冲蚕娘笑了笑。蚕娘见他额头汗涔涔的,便拿热毛巾给他擦。

    这时,后院传来二丫的几声响鼻声,还有零星的几声马蹄声。

    钱进心生疑惑,平日晚上二丫吃饱喝足后都很安静,今日怎的如此焦躁?莫非有盗马贼不成?

    他对蚕娘作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从墙上轻轻摘下风雷刀,然后悄悄的往后院摸去。

    这间四合院的院子里面用于住人,后院再另起一间作为马棚,马棚周围则以土墙围住。租下这座院子时,钱进见那土墙有一面已经毁坏一小段,便用些柴火临时挡了一下,准备过几天再修补。

    此时,几名年轻人正借着月光蹑手蹑脚的牵着二丫往墙外走去,土墙毁坏处那两捆柴火早已倒在一边……果然是盗马贼。

    钱进心生恼怒。他刚从噩梦中惊醒,此时是他心气最为不顺之时,这伙蟊贼又惹到他头上。于是他再也顾不得斯文,当即大骂道:“哪里来的蟊贼,三更半夜的来偷马……活腻歪了是不是?”

    那几名年轻人见事情败露,并没有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的样子。其中一名十五六岁的华服公子翻身骑上二丫就跑。

    钱进不由得大怒。他几步冲出围墙,正好看到其他几人也准备策马离开。

    说时迟那时快,他飞身揪住末尾一人的衣襟猛地往回一拽,那人便屁股着地跌在地上,嘴里还痛苦的哼哼了几声。马儿见骑手落地,奔跑的势头也缓了下来。钱进顺势翻身上马,紧紧咬住那几名盗马贼不放。

    一行人沿着护城河角逐,很快就到了北城门附近。那几人仍然没有停的意思,继续朝着北边驰去。

    钱进不由得有些焦急。北边六十里就是居庸关,那可是有边军驻守的雄关,他半夜三更的跑过去多半要被询问,到时候只怕有口说不清,若是被安个间谍之名就麻烦了。

    他略微观察了一下,二丫背上那名华服公子虽然身形瘦弱,但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缺钱花的人。二丫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平时陌生人靠近它都不乐意,现在倒是跑的欢快,于是他喊了一句:“二丫,赶紧停下。”

    听得钱进喊声,那几人之中立马便分出一彪悍后生,掉转马头便朝钱进这边逼近,手中还挥舞着一把柳叶刀,看那架势是要将钱进斩于马下。

    钱进当即抽出苗刀迎上去,只听得一声金铁交鸣声之后,那彪悍后生手中的柳叶刀便已断成了两节。钱进这边也没讨到好处,手心被震得发麻。原来这彪悍后生臂力惊人,差点就把他的苗刀给震飞了。

    那华服公子瞥见这边的战况,目露异色。只听他长“吁”一声拉住了马头,然后缓缓朝钱进这边行来,眼睛则盯着他手中苗刀。

    “你既然使得如此好刀,想必是个英雄了。”那华服公子说道。

    钱进细细打量了一下,那华服公子皮肤白皙,额际宽广,面容清秀,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于是拱手答道:“英雄不敢当。还请你把二丫还给我,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那华服公子笑了笑,说道:“原来它叫二丫呀。本来今天我要到关外赏月,借你的马用完就还。看你英雄了得,不如同去吧。”

    “赏月……现在?”钱进听后便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不知道是哪家的败家子,这么冷的晚上跑到关外去赏月。

    那华服公子见钱进不答话,也不再询问,调转马头继续往居庸关驰去。钱进则在后面默默跟上。

    一行六人策马奔腾在平川上,冷风呼呼的吹过,刮得耳根子有些疼。那华服公子却一点都不介意,口中呼喝之声不断。旁边四人则分散在他四周,成拱卫之势。

    到居庸关之时,早有兵将听到动静前来拦截。其中一名守将喝道:“此乃兵家重地。尔等速速离去,否则杀无赦。”

    那彪悍后生翻身下马,跑到那名守将跟前耳语了几句。

    只见那名守将听后脸色大变,慌忙就要下跪,那彪悍后生立马拦住了他。不一会儿,那名守将吩咐兵士们开关放行。

    华服公子领着几人鱼贯出关,守将则领着兵士紧随其后。

    钱进看的暗暗乍舌,心说这华服公子应该是大有来头之人。

    众人皆以为那华服公子还要继续前行时,哪知他只是略微往前走了几步便停住了。跟随华服公子的那五人,还有那名守将如释重负。

    这时,那华服公子回头冲钱进咧嘴一笑,说道:“如此良辰美景,本应该带些酒来的,只可惜出发得匆忙,不然我俩倒是可以共饮几杯,方不负这皓月雄关啊。”

    钱进拱手说道:“看兄台也是位洒脱之人,有机会我倒是可以准备点好酒招待,绝对能够喝倒你。”

    那华服少年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出来一趟不容易,家里老头子们看得紧,这次出来也是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的。”

    钱进不由奇道:“莫非兄台家里把你给软禁了?”

    “哎,一言难尽。”华服公子一脸黯然之色,过了一会又笑逐颜开,脸色变幻比小孩还快,只听他说道:“我看兄台年纪与我相仿,却能够独行天下,倒是羡慕的紧啦。对啦,还没请教兄台姓氏。”

    “在下观海城钱进,此次是来京城赶考的。”钱进答道。

    那华服公子听说钱进是赶考的,又多看他几眼,说道:“既然是读书人,此番情境之下不知可有诗赋?”

    钱进本来不擅长作诗,见那华服公子邀诗,当即便决定随便扔一首应付他了事,自己就可以快点带二丫回去。

    只见他一脚迈出,双手负立,然后又故作沉吟了一番才说道:“那鄙人便以这雄关作诗一首,兄台听好了……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华服公子听后细细回味了一番,过了一会抚掌赞道:“好诗……。兄台之才令我大开眼界啊。只是,我虽然也读过一些书,这阴山、胡马我也听说过,却并未听说过秦汉。还请兄台教我啊。”

    钱进一张老脸通红,这首诗本来就是从别人那里搬来的,这个世间也没出现过秦汉两个朝代,别人当然不知道。于是敷衍道:“这秦汉特指古代……是我作诗喜欢的一个手法而已,不足为外人道也。”

    华服公子面露了然之色。

    这时,居庸关关内响起了一片马蹄声,那华服公子听到后,深吸了口关外寒冷的空气,然后翻身下马,恋恋不舍的把缰绳交给钱进,说道:“今日你我相见也是有缘。家里老头子们来抓我回去了,你还是速速离开吧。”

    钱进接过缰绳,拱手问道:“还没请教兄台贵姓?”

    那华服公子叹了口气,说道:“一只可怜的笼中鸟而已,不提也罢。”

    钱进于是拱了拱手,说道:“既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下次再请你喝好酒。”

    ……

    一个时辰后,钱进终于回到四合院。蚕娘正在做些针线活,见他回来,忙给他热饭。钱进火急火燎的扒了几口,脑子里面还在想着那华服公子说的那句“笼中鸟”的含义。

    这时,蚕娘过来好奇的问道:“今天偷马的都是些什么人呀?在这京城附近也敢如此大胆。”

    钱进咽了口饭,说道:“都是些怪人,不用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