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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五、人不留客天留客
    却说那天夏天与总行行长秘书陈韵通话后的一番感叹是有原委的。

    你看,像夏天这样学有所长,干有所专,考有业绩的员工,四年多来没有任何的升迁,而市民银行的不少支行长都是在对外应聘中,听到他们口若悬河地胡吹一通牛皮,就走马上任的。这些人上任后,为了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不得不利用各种场合、节日,动用单位甚至他们本人的资源给头儿打点送礼,以此求得对他们无能的宽恕。另一方面,为了平息支行内部的不同意见,他们总是寻找机会,排斥上届领导班子留下来的中层干部,大力安插自己的亲人、亲信、马仔。这样,上面根本听不到不同声音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年一度的硬指标考核。当硬指标考核过不了关,而送礼又解决不了问题时,他们的下台便是题中之议了。问题是:市民银行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一年过去,老贷款成了逾期,两年过去,便是呆滞,三年、四年下来,那就是呆帐贷款了。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求爷爷、告奶奶,行里供奉着观世音菩萨,天天烧着高香,也是无济于事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开去,市民银行的主要领导申一枫、黄鹿乱点鸳鸯簿般地任命支行行长,是市民银行错失清收旧贷良机,失去打好翻身仗机遇的根本原因。

    而现在的问题是:申一枫他们还在他们自己既定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两个月后,他们居然凭着胡辉提供的拉进来五百万元的半年期定期存款单的复印件,任命了湖贝支行的一个行长助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个行长助理在了解了支行的基本情况后,竟然像当年黄鹤楼上的千古名句一样: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他走了,而申一枫则手中抓着自己写就的一纸任命状徒叹奈何。当然,申一枫并没有损失什么,倒霉的只是市民银行本身。

    一九九九年八月二十一日,市民银行在西丽湖举行的联席会议如期召开。

    会议首先在西丽湖度假村大礼堂举行大会,由黄鹿作《加强综合反映,提高市民银行的知名度》的主旨讲话。接着,总行营业部、计划部和工会支行分别介绍了各自单位对综合反映工作的认识和做法,接下来,便以专业为大组,再分成各两组,合共六个组到度假村宾馆区的六套房子里展开讨论。

    第二天,恰逢深圳建市以来最大的强台风——八号强台风开始袭击深圳市,市民银行本来就要求参加会议的人员要住下来专心开会,现在碰上建市以来最大的台风,更加要求与会人员不要回去,晚上就是不开会,也要呆在度假村躲避台风,以策安全。

    与会人员参加了一天的会议后,吃过晚饭,在湖区溜达了一圈,算是散过步了,也可以说领会了总行领导安排在湖区开会的另类目的——减轻工作疲劳,便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夏天和徐东海被安排在二号楼,同楼的还有罗湖支行的办公室负责人黄松兴,福田支行的行长助理王火炬。大家回到住处后,坐在会客室里,王火炬拿出一包精致的碧螺春,一边泡茶,一边聊起了原来金融服务社时期的事情。

    王火炬说:“老夏,你们行那个安延汽车城公司的贷款案,当时我听到中央批示要从严查处,可能会整治不少人,而现在好像没有什么事了,啊?”

    夏天解释说:“从总体情况看,当初办理贷款的时候,我们的老总在主观意图上,还是想着金融服务社大干快上,没有多少个人的私利,所以不论怎样深挖,都没有过多的涉及个人的问题。加上涉及到的地方利益现在得到了较好的关照,不就网开一面了?”

    王火炬笑着说:“我看是雷声大,雨点小……”

    在场的徐东海听后不满地说:“老王,你是要我坐牢不是?再说,我们当时的确没有什么经验,连什么是抵押贷款都不知道,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另一方面,有些事也由不得我们,不做,就会被炒鱿鱼。”

    王火炬这才想起徐东海是这个贷款户的主办人员,笑着说:“不好意思,说过了。不过,老徐,你当时也是挺大胆的,一个客户两个多亿,一笔贷款三、五千万,没有签合同就敢照放不误。”

    徐东海红着脸,说道:“领导说放,我就放,听领导的总不会错,出了事有高个子顶着;要不然,你我怎能在一起喝这碧螺春?”

    王火炬诙谐地说:“那也是。”

    夏天也笑着说:“我看,这是真理。”

    这时,别墅外面狂风夹杂着大雨,摧打着室外的花草树木,发出一阵紧过一阵的风雨声。夏天和王火炬都是开车来的,既然在这里吃了晚饭,就是打算不回去住宿的了。

    王火炬问道:“我们就这样打发一个晚上?”

    这时,一直听着大家对话的罗湖支行的黄松兴说:“我们摆开八仙桌,拿两副扑克牌,开打拖拉机,好过聊天。”

    徐东海说:“也许老夏不喜欢,我们不如打一个晚上的麻将更加解闷。”

    王火炬说:“不说老夏,听说他搞什么都上瘾的,不会不喜欢。说起打麻将,我是跟法官打麻将打怕了,一说麻将就有心理障碍,我看还是打扑克算了。”

    夏天笑着说:“行,但是要有一些约定。”

    黄松兴说:“约定什么?我从来没有听人说,夏经理会赌钱!”

    夏天说:“钱可以不赌,但是输了给予一些惩罚还是要的,譬如贴纸条、罚喝酒什么的。”

    徐东海说:“贴纸条太过时了,老夏你不是说,何行长上次来我们行,玩了一个晚上,贴得满脸都是白纸条,后来到洗手间洗了半个钟头才搞掂。”

    王火炬说:“要不这样,老夏,你是文化人,我们分两排玩对家,打拖拉机升级,每一次洗牌,胜方升一级,输方喝一杯酒,吟一首诗。你看怎样?”

    夏天觉得这倒是很有新意,不愧为交友取乐的好方法,但不知黄松兴和徐东海赞不赞成,便笑着不答。

    这时,徐东海负气地说:“可以,喝酒是信贷经理的保留节目,谁不能喝个半斤八两的?至于吟诗吗,自己认为是诗就是诗,要求不要太高。老夏,你说呢?”

    夏天看着徐东海都满口应承,便说:“看来,我和小黄不同意还不行了。我看可以这样:这酒吗,就搞个低度五粮液算了,不伤头;但吟诗还是要有韵,至少要像个顺口溜。而且第一个开了头,第二、第三个人吟的韵脚要和得上,也就是说,要合辙。如果达不到这个要求,也罚一杯酒。大家看如何?”

    王火炬说:“同意,我打个电话,叫总服务台送四瓶五粮液过来。”说完准备打电话,这时,黄松兴说:“最好再加上三斤花生米,好下酒。”

    徐东海说:“小黄,我看你就不是做大事业的料,像我们和王助理,都是手中抓住几个亿资产的人——不管这个资产质量怎么样,反正是手中抓着有那么多,能搞个花生米下酒吗?就喝寡酒,因为这是罚酒。”

    大家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于是,王火炬拨通了总服务台的电话,他先从自己肚兜里掏钱,要了四瓶38度的五粮液,作为处罚输者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