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王仲显就开始喝茶,顺便问了唐宁几个问题,来考效一番唐宁有没有落下读书。
唐宁的书还真没少看,没有网络,看书就成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消遣。当然,去青楼啦,喝酒会友啦也是不错的选择,但前者唐宁不敢,后者耽误事,所以唐宁只能看书。
王仲显提的几个问题都比较基础,唐宁一一回答上来,这让王仲显感到意外。以前唐宁在书院的时候,一问三不知,现在出了书院,倒成了三好学生了。
见王仲显心情不错,唐宁就趁机表明了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先生,弟子前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直到今天,才算是能得一些闲。先生您看,弟子跟诗儿的婚事,是不是……”
王仲显诧异的看着唐宁,愣了好半晌才开口道:“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懂什么?”唐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王仲显无奈的道:“这种事情不该由你亲自提的,叫你师父来说,才叫明媒正娶,哪有你亲自跑来说的。”
唐宁愣了一下道:“还有这种说法?”
“怎么没有?”王仲显一挑眉毛:“还有啊,你家里没有长辈吧?你师父已经是媒人了,做不了你的长辈。
到时候这婚事怎么办,还要好好的商量。”
王仲显说到此,就对唐宁有些气愤。婚姻乃是人生大事,尤其是自己还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这小子看上去一点准备都没有,实在是太儿戏了。
结婚哪有你说结就结的?日子啊,媒人啊,长辈啊,彩礼……这个倒是不担心,两边都不缺这点钱。
总而言之,平民小户还好,如王家,如唐家这样的家庭办婚事,需要考虑的事情很多,方方面面的因素都要算在其中。
唐宁离开的时候很是感慨,早知如此,就先去找师父问问了。
一路连忙去了润州府衙,从今天王诗的表现来看,这个姑娘也有点缺乏安全感了。
找到正在处理公务的师父,说明来意。周怀就笑道:“为师就觉得你这两天肯定会在这件事上来找为师一次,今天你果然来了。
好吧!等明日竹柳从书院下课回来,为师就去王府,跟他说一番这件事情。”
唐宁点点头,又道:“师父啊,那弟子家里的长辈,能不能让您跟师娘来当啊?”
周怀摇头道:“这不合规矩,为师已为媒人,自然不可以再做你的长辈。”
说罢,瞅着唐宁道:“你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人选么?只不过她合不合适,就要你自己去考虑了。”
唐宁点了点头,之前他也想过让牛婶来充当婚礼上自家的长辈,但他又不知道这合不合规矩。
想了一路,就觉得人果然是容
易膨胀的,任何人有了点地位,有了点钱,都会变得麻烦起来。
饭都吃不饱,哪里还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找个女人搭伙过日子就得了,婚事都是草草的办一下,什么时候讲究这么多?
不过现在得到了周怀的话,唐宁便不免松了口气。牛婶是可以做长辈的,这样一来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然而这件事却得到了牛婶的极力反对。
“宁哥儿啊,以婶婶这样的身份,大婚时若是做你的长辈,传出去会被别人笑话的!不成,这个长辈婶婶不当!”
“怎么了啊?”唐宁有些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好笑话的?”
牛婶眨了眨眼睛对唐宁说道:“宁哥儿啊,你莫忘了,婶婶还是个通缉犯呢……”
“这算什么的,陈年的老案子了,而且那个知州如今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啃草根吃树皮去了。说句难听的,花点钱就能摆平的事情,您在意个什么劲儿啊?”
牛婶无奈的道:“好吧,那就算不提这件事,婶子以前还是个逃户啊……”
“逃户怎么了,您又没造反。要您是反贼,我说不定还得仔细考虑一番,但您是被**的官员逼到如此地步的,这有什么好丢人的?”
“可是……可是……”
唐宁笑道:“牛婶,您别说了。从叔把我在森林里救出来的那天起,我虽然没有说过,但你们俩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没齿难忘。
我从小无父无母,跟着师父长大。您对我的关怀体贴,也让我感受到了母爱在弃我而去之后,又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我身边。
所以您不用因为任何事情而感到自己不适合做我的长辈,在我心里,先师不在,您就是最适合做这个职位的人。
况且,您若不做,那就没人做了。我结婚那天,台上台下没一个长辈在场,那才叫让人笑话呢,您说对不对?”
牛婶说不出话,她捂着脸痛哭流涕。
在享受着唐家待遇的同时,牛婶翻来覆去的问自己,自己凭什么值得这种待遇?
救下一个在森林中差点被老虎豹子吃掉的迷路少年,对于牛婶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她从未刻意要求过回报,牛三也是如此。
这对夫妻在饱受生活的磨难之后,心中的善良依旧没有泯灭。也许牛三当时犹豫的那一箭说明牛三的善心已经所剩无几,但牛婶的毫无保留,才是让唐宁感激至今的重要原因。
犹豫了一下,唐宁走上前去,伸手搂住了牛婶,眼睛同样也有些湿润,轻声道:“牛婶,我能有今日,能有明日,都要多亏牛叔把我从豹子的嘴下面救出来。
也要多亏您对我的照顾,才让我在公鸡岭活了下来。不然那一场风寒,就足以要了我的命。
您不知道
那个时候的我有多脆弱。若不是您,我撑不到今天。当初公鸡岭被南山盗侵入之后,我的脑子是一片空白的。
您知道么?我那时候就想着,我一定要把南山盗上上下下,一只鸡,一只狗都不放过,一个不剩的全杀了为您跟叔陪葬,然后我就去死。
我在这里所珍惜的,珍视的一切,那个时候全在公鸡岭的小村子里。南山盗毁掉了那座村子,那他们就要付出代价。
后来得知您还活着,我才憋着一口气,一直撑到了最后,一直撑到找到您的时候。
牛婶,这话藏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没有机会说……”
牛婶听得心惊肉跳,哭都忘记哭了,宁哥儿该不会是对自己……
说到此,唐宁松开手,站起身。把凳子从自己面前搬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牛婶,在侄儿心中,您虽非亲娘,却胜似亲娘!从今日起,您与侄儿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您就是我唐宁的娘,谁说不是,我跟谁急!”
牛婶哇的一声就哭了,果然和自己刚刚想的不错。但虽然有心理准备,真到了这时候牛婶还是有些情难自已。
从公鸡岭被毁掉的那一刻起,一直到刚才,牛婶的心中一直没有安全感。在她的眼中,她不属于唐府,她只不过是这里的一个过客。
她很忧虑,这也是她说什么都不肯插手唐府管理事务的重要原因。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即便所有人都认为她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是唯一能够凌驾于唐宁之上的人,但她依旧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个暂住在这里的客人。
直到今天,直到唐宁的话在她的耳畔,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她的脑海里,心窝子里,她才终于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漂浮在半空中的双脚,终于落在了地面上。
一边哭的浑身打颤,一边把唐宁扶了起来:“孩子,孩子,不必这样啊,婶婶当不起啊……”
唐宁摇头道:“您要是当不起,那侄儿岂不真成了无父无母的孤魂野鬼了?您行行好,就当把侄儿拴在这,不让侄儿去外边祸害别人还不成么?”
听唐宁说的有趣,牛婶一边哭着,又噗嗤一声笑了。好大一个鼻涕泡窜了出来,唐宁就一边偷着乐,一边拿袖子给牛婶擦。
“好吧。”牛婶有些羞涩,她才刚刚二十五六岁,在别人面前露出窘态,多少还是有些难为情:“那婶婶就答应你了,你这次婚礼,婶婶就给你做个长辈。”
唐宁纠正道:“不是这次婚礼,是以后也一样。以后您就是我唐宁的娘,我把您当做亲娘一样孝敬您。”
“……这个,婶婶当不起啊……”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当得起当不起的,婶婶,您以后只要跟着侄儿享清福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