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印是个出家人,钱财对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是不入他眼的粪土。但当一个人身边的粪土变得足够多时,这个人身上的味道也会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唐宁拿出来的钱已经足够多了,他这一趟来是在保证家里没问题的情况下,把其余能够动用的现金以及财宝全部换成了交子。
一开始王诗觉得唐宁是疯了,后来知道了内情才同意了唐宁的做法。
而牛婶是不会反对唐宁的决定的,在她看来,大不了一家就重新回公鸡岭过清苦的日子。她已经经历过一次由奢入俭,那就还能再经历第二次。
佛印皱着眉头,目光并未在桌上厚厚的交子处多做停留,而是看向唐宁,不解的道:“施主此为何意啊?”
“佛印和尚,你不用跟我装傻。我这人最讨厌就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难道不就是白莲社里面一个分量很重的人物吗?
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你再跟我打机锋,就太没意思了。”
佛印无比惊讶,此事在白莲社内的知情人都不超过两手之数,他唐宁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白莲社内有内鬼?还是那些人无意之间透露出去的?亦或是唐宁就在这里诈自己,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跟白莲社有没有关系?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佛印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要么说一般人当不成阴谋家呢,佛印和尚老态龙钟,思维反应还如此敏捷,这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思来想去,佛印觉得还是不要再继续跟唐宁装下去了。眼前这个人,即便是他的跟班没有报上名头,他对唐宁也非常的了解。
很久以前自己便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他如同一只乳虎,让自己异常的感兴趣。因此自己对他就多加关注,了解到他之后的种种行为,以及晋升路线之后,佛印就愈发觉得这是个不可轻视的年轻人。
假以时日,此人必将在大宋的朝堂上占据一席之地。
因此佛印可不愿意得罪他,尤其是知道齐献瑜跟他有关系后,佛印当天脑袋就大了两圈,思来想去,还是叫那些追杀齐献瑜的人停手,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是很想送唐宁这个顺水人情,但他是想着待唐宁与齐献瑜大婚之日,另派他人上门告知唐宁此事。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唐宁竟然直接杀上门了,而且还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长叹一声,佛印伸手把桌上的交子揽到自己这边,低声道:“今日之事,贫僧爱莫能助,施主请回吧。”
姜还是老的辣,佛印嘴上说着这种话,手下的动作却很快。唐宁知道这是佛印说给自己那些个偷听的弟子听的,于是就笑道:“老和尚,你
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好,那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罢,哼了一声离开了。
门外众人见唐宁气呼呼的出来了以为没谈妥,齐复大怒道:“这老秃驴,活的不耐烦了?”
偷听了半晌的僧人们也从另外一间房里跳了出来叫道:“怎么着?气急败坏想动手不成?来啊!动手啊!你看看贫僧怕不怕你!”
唐宁又好气又好笑,劝住齐复道:“算了算了,这种事情就没办法强求,咱们回去再做打算吧!”
说着,带着一行人跑了。
后边僧人一开始还跳着脚在后面又追又骂,佛印却出来把他们给喝退了。
“哪里有点出家人的样子!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全给我敲木鱼去!”佛印教训了一通众僧就闷闷不乐的回房间里自闭去了。
下山的时候齐复很不解的问唐宁,为什么要拦着他。那些僧人虽然看上去不好惹,但齐复相信有这么多高手在,也不怕那些僧人分毫。
唐宁很无奈的道:“有的时候事情的真相并非是你双目所见,难道你看见我气呼呼的从那间屋子里出来,就觉得是我们俩没谈妥吗?”
“是啊。”齐复很单纯的点头,杨应正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唐宁就叹了口气,拍拍齐复的肩膀道:“放心吧,事情已经谈妥了。佛印和尚虽然给了我一个听上去不太友好的答复,但他真正会怎么办,我俩都是心知肚明。
更何况他还收了我的钱,拿了钱不办事,在别人那行得通,在我这可不成。”
一行人说着就坐着船回到了润州,找了家酒楼简单的吃了一顿饭,然后就该回军营的回军营,该回家的回家了。
齐复则是被唐宁带到家里来了,从半年前他离开滁州后,就再没见过自己的侄女。在他的强烈要求之下,唐宁就准了他半天的假,把他带了回来。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间,唐宁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早上去部队,中午回家,下午就在家里,教李子,连带着还有仆妇们的孩子,以及附近居民,对于读书有兴趣的孩子们认字。
晚上则是跟女儿一直玩耍到睡觉。
有的时候早上就不去部队了,陪着王诗在家里腻一上午,或是起的早了,就跟怨妇一样的刘依儿一起去逛逛街。
偶尔带着王诗去拜访一下师父,或是带她回一趟娘家反正也不远,回去了大家都开心,就是可怜自己的胃,曹氏的手艺依旧没有半点长进。
年底唐府三喜临门,第一件喜事自然是要过年了。第二件便是唐家的独苗唐大少爷要娶小妾了,而且还
是一口气娶两个。
第三件就更值得高兴了,唐府的少奶奶怀孕了。
齐献瑜给王诗看过之后,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唐宁。
唐宁还有些不敢相信,喃喃的说着什么自己记着日子,不真实了都……之类乱七八糟的鬼话。
不过转头想想,王诗也到了年纪了。嫁过来有两年了,肚皮还没动静,她自己都着急。更别提上一次去王府,曹氏直对自己翻白眼。
她还以为是自己让王诗受委屈了呢。
俗话说娶妻娶才,纳妾纳色,唐大少爷的婚礼在润州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新闻。
虽然规模要比之前娶王诗的时候要小,但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要看看两位新娘是什么样的人。
这一次的伴郎就是齐复了,而这个平日里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的家伙,在进门时即便偷偷在内里穿了一件贴身软甲,也被拿着棒子的仆妇们打得涕泪横流。
终于得偿所愿的刘依儿从穿上嫁衣的时候就开始哭,一直哭到了唐宁醉醺醺的摸进她的屋子……
第二天,唐宁娶了两个貌若天仙小妾的消息不胫而走,人们羡慕的同时,也在暗中诅咒唐宁早晚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没过几天,润州城内又举办了一场庆典,庆祝新年的到来。去年润州收成不错,老百姓们从秋天一直乐到年底。
而每到这个时候,就是盗匪们最活跃的时候。
镇江军的名头在绿林中广为流传,唐杀星这三个字更是让大部分的盗匪望风而逃。
但总有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也有人会为了财富铤而走险。
直到镇江军轻而易举的剿灭了润州附近三支匪患之后,润州方圆几百里就再也见不到一个土匪了。
某个猎户进山打猎的时候正好看到镇江军与土匪作战,据他口述,是时风雨大作,雷电齐鸣,那些个盗匪就在一声接一声的雷声中落荒而逃……
元日之夜,唐宁在自己家中宴请宾朋。
沈家父子,何玉,师父周怀,师侄周冲,苦苦哀求才赏脸来此的通判冯焘,镇江军中的大部分将领,监军程羊连同家属全部在场。
是夜,风尘仆仆的天使从东京马不停蹄的赶来。带来赵煦赏赐礼物的同时,也带来了赵煦的一封私信。
酒足饭饱,众人皆散。月光洒在院子里,唐宁坐在廊檐下,怀里搂着舒服到眯起眼睛的王诗,拆开赵煦的来信,不禁会心一笑。
整封信十个字,依旧是那句十分熟悉的话。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