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父如石虎者,会养出什么样的儿子呢?
作为羯人,天王皇太子石邃没受过苦。当石邃出生的时候,他的父亲石虎就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大将军了。作为军三代,石邃年少从军,而且素来骁勇,颇有战功,深得石虎喜欢。父亲对儿子的爱从来都是真诚的,残暴如石虎亦然。前有司马氏父子兄弟相残之鉴,石虎很骄傲他和他的儿子们相处得融洽和谐。
当然,这是在石邃没被立为太子之前。后来,一切都变了,包括父子间的亲情。
残暴不能遗传,但残暴可以熏染。在父亲石虎的言传身教之下,尤其被立为太子之后,石邃血液中流淌着的残暴本性愈演愈烈,所作所为令时人惊愕,令今人发指。
石虎的皇宫有美女一万多,太子石邃的家里自然也不会少了女人。那么,这些女人干什么用?这个问题很白痴,但我依然会给出答案:交 配。没有一丝爱情,绝对因为生理。
石邃的残暴体现在做那种事的过程中,不是因为姿势,而是因为态度。双方正当激情与温柔之际,石邃会突然间面目狰狞凶态毕现,砍下那个刚刚与他共赴巫山的女人的脑袋,然后洗净,以冰镇之,放在精美的金盘里,传视左右,共同观赏。
够变态吗?至今没有美女青睐的我,不忍读之。
后人有关于燕太子丹送荆轲美人之手的评论,手的美在于和美人于一体,就像哲学中部分与整体的关系一样,一旦离开了美人这个整体之后,作为部分的美人的那只手就不能称之为手了,残缺的美人和一只没有了生气的冰冷的血肉组合物,哪里有什么美可言。同样,和身体分开的美人的头颅,除了可怜和恐怖,我想象不出它的美丽所在。可能也是有的,比如,那张脸上或许凝固着云雨之后的红晕!
石邃乐此不倦。
还不足够,石邃还招纳了许多小尼姑,招纳方式有多种,或是有真的,但我相信更多的是把宫女们的头发剃光,穿上僧袍,也就成了尼姑。满足石邃猎奇心理而已,就像今天的水手服、学生装。
石邃并不会像阿Q那样摸着人家的头皮说:“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是他自己在等着她们,和这些尼姑们啪啪完毕之后,石邃和他的属下们会把这些尼姑杀掉,然后剁碎了和牛羊肉混在一起煮着吃,过程还满是乐趣,他们要进行比赛,比看谁能猜出吃到嘴里的到底是羊肉还是人肉。猜对的有重赏,赏下一个小尼姑。
还是人吗?我竟无言以对。
但后来石邃被废却并不是因为他的残暴,而是因为对石虎的反抗与不敬。或许,石虎也认为石邃丧尽天良的作为是理所应当吧!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种行为准则,或者,我们可以叫它判断对错的标准。不是普世的价值观,而是仅属于自己的内心最深处的思想,指导着我们去判断是非对错。我们所有人都不认为杀人吃肉是对的,但石虎和石邃或许并不这么想,生杀大权在握,他们心中所想的,就是他们应该做的。至于道德,自然是完全没有,他们靠着生物的本能行事、治国。我又说错了,他们认为他们拥有如圣人一般的品质,高尚并且纯洁。
大赵天王石虎的准则就是没有准则,得位不正注定了他多疑与反复无常的性格。杀赏在于一念,喜怒变于瞬间。对待臣下固然如此,对待亲生儿子也没好到哪儿去。
话说沉迷酒色的石虎不怎么理会朝政,太子石邃负责大量的政务工作,然后麻烦就来了。这位太子殿下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要时常向老爹石虎汇报工作开展情况。但石虎同志的态度却是在反复的。
“爹,有事禀报!”
“屁大点事还用向我报告?自己拿主意。”
“爹,现在没事禀报了。”
“军国大事,日以千计。你居然什么都不告诉我!该打。”
欠抽的其实是石虎,但被抽的绝对是石邃。就是借着这样的事情,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石虎对石邃动辄谴责斥骂、鞭打杖击。
石邃很不爽,由于经常被胖揍的经历,已经成年的石邃在父亲面前一丁点的面子和尊严都没有,而这些也直接影响了石邃作为太子储君在大臣们心里的权威与地位。
石邃恨他,咬牙切齿。
父亲对儿子的爱应该是饱含真诚的,天性让这种爱没有半点的假。石虎的作为不是在做一个父亲,而是纯粹的领导者对掌握实权的下属的一种威慑。依靠多疑与反复让臣下时刻都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不敢有非分之想。但很明显,这不是一个好领导该做的,至少,伤人心。石虎是个失败的父亲,也是个失败的君王。
久而久之之后,石邃开始恨他的父亲,到了恨不得马上“入了之!”的程度。曾经私下对中庶子李颜等人这样说:“吾欲行冒顿事,尔等从乎?”我想杀了亲爹,你们敢跟我一块干吗?当然不敢从,这是一群只敢和太子殿下猜到底是人肉还是羊肉的家伙,永远只会把刀子捅在柔弱者如小尼姑的身上,怎敢和石虎对抗!当时李颜等人跪伏于地,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冒顿的故事有很多,比如“白登之围”之类,击东胡,攻月氏,并楼烦,等等等等。石邃这里指的是冒顿“鸣镝弑父”之事,只知道欺负小姑娘的石邃当然行不了,连给吕后写情书(冒顿事)的勇气都不具备。但生活还得继续,在“禀告会挨骂,不禀告会挨打”中, 337年七月,石邃称病请假,撂挑子不干了。
对于石邃而言,真正的祸事就此开始。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即使是装病。但空闲下来的石邃干了很多出格的事,比如想杀死石宣。想,是因为没杀成,但后果很严重。
这正应了这样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是在一次酒会上说的,请了假的石邃格外有空,闲来无事就到宠臣李颜家喝酒。俗话说:酒壮怂人胆。经常挨揍的怂人石邃借着酒劲就牛气冲天了起来:我要到冀州杀死河间公石宣,有敢不从者斩!
石宣是石邃的亲弟弟,和石邃一样,同时沐浴着父亲石虎的疼爱,可能是由于年纪更小的缘故,甚至比石邃更受老爹的喜欢。于是,石邃就把经常被老爹胖揍的仇恨记到石宣身上,认为他严重威胁了自己太子的地位,大有取而代之之势。骨肉兄弟就此成为生死仇敌,石邃对石宣恨之入骨。
石邃出发了,率领着他的数以百计的死党们向着目标前进。只是很可惜:出行二三里,只存一两人。怕得刀加颈,跪地叩头扯衣归。在众人溃散,李颜力谏阻止之后,石邃打道回府,闹剧结束。
酒桌上的朋友多是不可靠,喝酒的时候如亲人一般拍胸脯作保证,一旦认起真来,哪怕是权倾天下的太子,落得个四散而逃的结果居然是极好的,即使背后捅上一刀我们也可以说是情有可原。
杀石宣可是件大事情,尤其在石虎还没有死翘翘的时候,要知道,石虎可是就他们家父子兄弟间和和美美的事情大肆显摆过。石邃居然在酒桌上谋划开如何杀死亲弟弟来,然后不经准备就贸然出击,真是可气、可笑。
幸亏没去成,否则,以石邃寥寥几人的部队,到了石宣的跟前,也许,只有被砍的份。
虎父无犬子?非也,英雄如石虎者不也生出来猪狗一般的儿子吗?将相本无种,好男儿自应切记,真的英雄,更多的,是后天磨练锻造出来的。
对于后赵国家来说,这是小事,并不危及王朝根本。但对于石氏家族而言,手足相残却是天大的事了。幸好,还没发生。
石邃的母亲知道了这事,出于母爱,于是就派人来批评他,石邃也不含糊,拔剑而斩之。
石虎听说石邃病了,也派人来看望。当然,杀兄弟这种事还是要瞒着石虎的,除了儿子病了,石虎并不知道其他。但石邃太王八,他告诉他父亲的使者,你近点,再近点,然后,拔剑而斩之。那是石虎最亲信的女官,代表石虎,石邃就此惹下大祸。
石虎逮捕了石邃的亲信李颜等人,然后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包括石邃“欲行冒顿事”,包括喝醉了酒去杀亲弟弟。气急败坏的石虎囚禁了石邃,不久又放了他,毕竟是亲儿子,实在是不忍心。
石邃命真好,有个好父亲,无论对别人如何残暴,至少,对石邃是满是爱惜的。
石邃并不领情。应该说,石邃很生气。
作为臣子,石邃应该来感谢天王的宽容;作为儿子,石邃应该来感谢父亲的慈爱。石邃来了,见了父亲、母亲,但并不谢罪,没有忏悔,就如今天那些自认为受了委屈的孩子,撅着嘴,满脸写着不服气。然后,石邃待了两分钟就回家了。
但石虎很不高兴,闯下那么大祸,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眨巴眼功夫就想开溜,不许走!石邃没理他!真的没理他,挥一挥衣袖,昂首,阔步,出宫,再不回头。
天王火了,勃然大怒,没有用鞋底或是皮带去打儿子的屁股,他的处理措施很是果断,废太子石邃为庶人。当夜,痛下狠心,杀石邃及妃子张氏,灭石邃满门,男女二十六人合葬在一口棺材内。同时,诛杀石邃党羽二百多人,其生母郑皇后(郑樱桃)被废为东海太妃。
立儿子石宣为天王太子,石宣母杜昭仪为天王皇后。
食人色魔石邃终于得到了报应,不过竟是那么的让人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