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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十三)
    看见他进来,穆生云眼前一亮,“浮生,你没有走?”

    孟浮生不理会他,直接越过,站在穆长风眼前。

    床上的人眼皮半耷拉着,脸上萦绕着一股子灰败,就像个命不久矣病入膏肓的病痨。就是孟浮生不想理会,眼神也禁不住往他身上飘,看那个虚弱的老人看到他后浅浅的笑了。

    “浮生,你来了。”

    这么浅浅淡淡的一句话让孟浮生心底一股冲动直冲嘴边,但是被他死死憋住了,最后他心里的话一句没有说出来,而是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像都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说出来的话也生分得很。

    “公主因为我的事情迁怒你们了,是我的不好,这药是解你身上毒的重要药材,就当我为她赔礼道歉了吧。”

    孟浮生从怀里掏出一株枯黄的树干形状的东西,带着微不可闻的草香味,随意往旁边的桌子上一丢,差点滑落到地上,在桌子边缘被一只大手堵住了。

    穆生云捏着药材,笑开了,自从穆长风中毒后一直被阴霾笼罩住的心在这一刻似乎被一扫而空,干干净净,清清亮亮,“浮生,我就知道你还想着师父,想着我们,只要你能回来,以前的一切烟消云散,我们能继续过一切高兴的日子。”

    “不需要。”孟浮生背对着他,冷冷地丢出这么一句话,只听着就让人冷到骨头里,“我没有想过要回来,我也说过了这药材就当作赔偿,我现在已经改名换姓,就意味着我想要一段新的开始,一个没有你们,一个只有报仇的未来。我给你们药材也不是念旧情,只是你们与我无冤无仇,我不想亏欠。”

    孟浮生抬头,把视线落到床上的老人身上,神情郑重,不像是平平常常的对话,倒像是郑重地表示:“我以后不再是流云山庄的少庄主了,从此江湖再见,只是陌路人,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后面的祝福像是一把把兵刃扎在场上所有人的心头,气氛一时有些低靡,穆生云想开口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在孟浮生转身就要离开房间之际,那个一直沉默的老人发话了。

    “你可是确定真要与我等一别两宽?”

    一别两宽,各自欢喜,说得容易,但又哪能这么轻易做到,孟浮生怕是失去了高兴的能力。

    只是在这里,他不能表现出来,现在的他是个要斩断不必要牵挂的人。

    “是,我确定。”

    然后穆长风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冷静地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逐渐变小,直至最后消失,就像那个青年成长的逆过程。

    徒兰察娜在孟浮生离开客栈的时候就知道了,所以就派了一个暗卫跟上去,从暗卫口中知道他和流云山庄已经彻底脱离关系了,她自然是高兴的,也有心思和动力去逐渐化解孟浮生的怒气。

    孟浮生何尝不知道徒兰察娜派人跟着他?他之所以故作不知,只不过是因为他不想亲自把这件事情告诉她,却又要让她知道这件事。更准确的说,要通过她让她身后那个尊贵的男人知道。

    这件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徒兰察娜根本不想放孟浮生一个人回去,硬是拖着他一起回了山河城,战争持续。

    流云山庄被攻击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杜维桢耳里,他并不了解详情,因着山庄自那天后一直关着门,将整件事情封得死死的,他也是千辛万苦才了解到一个大概,据说是在孟浮生回来之后发生的,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孟浮生也消失了。

    自然而然的,他觉得流云山庄被攻击的事情与孟浮生肯定是脱不了关系,毕竟他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杜维桢对孟浮生愈发失望了,咬牙加派了援兵前往山河城。

    山河城战争一直持续不下,双方一度陷入胶着,不分上下。

    而在昆国,景元帝身体每况愈下,不说处理朝政,连清醒的时间都越来越少了,更多则是在昏迷状态,无论太医用多少灵丹妙药吊着,也不能阻止他身体的衰败,那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死气沉沉的蔓延。

    杜维桢在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父皇真的有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怀揣着悲痛欲绝,他不得不振作起来处理越加繁重的国家要事,甚至有人提出了让他登基,景元帝已经名存实亡,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杜维桢全权处理。

    但是杜维桢并不愿意,就好像答应了就会失去什么似得,他想要等到最后。

    与此同时,杜维桢也想着将杜月妍带回来了,深宫寂寞,他需要至亲的陪伴,并且父皇也需要,要是妍儿没能见到父皇最后一面,杜维桢深信,她肯定会深深的懊悔的。

    杜月妍知道这次自己不能再任性了,虽然心中是依旧怀有希望想留在山河城的,但是杜维桢一提出让她回来陪着他,杜月妍就马不停蹄收拾东西,不远万里赶了回来,给这个保护了她小半辈子的太子哥哥带回温暖。

    杜月妍回来后表现得并没有什么异样,时不时陪着杜维桢吃饭,每天都去探望父皇,虽然景元帝总是处于昏迷的状态,可是他偶尔醒了,杜月妍就十分高兴地喂他吃药,陪他说话,甚至给他讲故事,各种各样的,多是景元帝曾经跟她说过的,但是景元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他会因为她的讲述而微笑,悲伤,低落,激动,就像她曾经那样。

    但是杜维桢知道,皇妹并不开心,她偶尔吃饭的时候和他说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突然下来了,但是又不自知,每每都要她提醒,好像才反应过来她流泪了。

    杜维桢心里犹如窒息一般疼痛,他知道妍儿在伤心痛苦着什么,可是现在的他已经不能和以前那样给予她希望,因为她所希冀的人和事本来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杜维桢也劝说过她,“妍儿,你和浮生已再无可能了,你们之间不仅横亘了家恨,还有国仇,有万万昆国士兵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