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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那一刀的愤怒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阿布手把手教情四染色手艺,一个专心教,一个用心学,很快情四掌握了染布的各种手法。

    情四远赴长安,如愿以偿被招入色鬼(染王)的长安新染色坊。

    色鬼是染色的天才,新研制出不少染料,这些染料深受后宫青睐。皇室盛典,梨园三百子弟的歌舞华服指定用色鬼的染料。

    色鬼亲自调色,情四一眼认出他就是桃渡岭的染王,哪怕他烧成灰也认得。

    自此,色鬼多了一个影子:情四。

    飞钱帮化整为零,色鬼摇身一变,成为郭大裁缝,却逃不过情四的火眼金睛。

    梨江十三渚,不离大师逼狐九献出贴身丝巾,并叫狐九提笔在丝巾上写下“桃渡岭,四季新衣”几个字。

    为更好地勾引郭大裁缝,不离大师增加了一件利器:红丝绳。

    红丝绳常作为情侣互赠的信物,代表恋人之间的山盟海誓。不离大师算准郭大裁缝看到红丝绳,会错以为狐九极度思念他,从而失去防备之心。

    不离师太、阿布挖好陷阱,等郭大裁缝上当。

    情四见时机成熟,赶回龙姆山和阿布汇合。

    郭大裁缝也不是省油的灯,为保险起见,他雇佣漠北马帮托运四季新衣,没有狐九的回音,郭大裁缝不会离开长安半步。

    阿布和情四差点自乱阵脚,幸好有不离大师押阵。关健时刻,不离大师给狐九施压,狐九忌讳狐大,服从不离大师的安排,当上情人居客栈的老板娘。

    阿布她们正在为如何把消息传出去绞尽脑汁,漠北马帮九霄月押送新衣到了情人冈。

    九霄月喜欢上狐九,帮了阿布和情四一个大忙。

    翌日,狐九送别九霄月,狐九给九霄月系上红丝绳,这正是情四的安排。

    郭大裁缝见到九霄月腕上的红丝绳,自然会打听红丝绳的由来。九霄月头脑简单,郭大裁缝准能套出实情。

    狐九是情人居老板娘的消息不露痕迹传给郭大裁缝。

    阿布和情四接下去要做的是如何摧毁郭大裁缝的意志。如果认为唐万春找酒鬼、赌鬼、烟鬼、色鬼做四大分舵主仅仅因为是同乡会做生意,那就大错特错了。

    试想,鼎盛时期的飞钱帮势力之大,范围之广无人匹敌,四大分舵主掌握各地飞钱,权力之重,地位之高,可与朝庭重臣相提并论。酒鬼、赌鬼、烟鬼、色鬼与其说是飞钱帮四大分舵主,不如说是飞钱帮四大护法。他们无一例外是一等一高手。

    郭大裁缝并不怕洪灾爱害者家属怎样惩罚他,而是怕声誉扫地,有时候声誉扫地比肉体受到的伤害更痛苦。

    阿布坚持要手刃丈夫,坚持要一对一和丈夫作个了断。不离大师不放心,想出一个主意,让阿布假扮卖面的女孩去长安街头设摊。

    郭大裁缝想遮人耳目,成为一个称职的裁缝,前戏肯定会做足。

    果然不出所料,郭大裁缝常赶早市。

    阿布将面摊设在郭大裁缝必经之路上,郭大裁缝见到貌似其妻的阿布,必然会想起妻子一尸二命的惨状、想起被他拨光羽毛的龙姆山山神、想起肆虐的洪灾、想起愤怒的爱害者家属,郭大裁缝必定会背上深深的负罪感。

    精神上折磨仇家也是一种快感。

    飞钱帮天敌,腰佩竹柄短刀的年青浪子现身长安,加快了郭大裁缝逃离长安的脚步,而长安系列凶杀的发生更是直接将郭大裁缝送上归途。

    不离大师得知郭大裁缝藏身在檀木箱中,雇漠北马帮护送他去情人冈,下了江湖截杀令。

    长安有不离不弃二位大师的朋友,他们连夜和阿布汇合,把整个面摊搬到桃花岭。

    他们在老街没下埋伏,袭击漠北马帮。

    九霄月尽心尽责,拚命杀出重围,等他提着箱子冲到情人冈,情四和阿布即刻收网。

    情人冈上,集南龟、色鬼、郭大裁缝名头于一身的染王,和曾是他女人的童颜阿布,面对面对视着。

    月色如霜,野草匍匐,山冈阴气袭人。

    阿布肝肠寸断,泣不成声:“我怀着你的孩子,你怎下得了手?”

    染王面如土色,长叹道:“我不想作无谓的解释。”

    阿布尖叫:“你承认是你下的毒。”

    染王凄怆一笑:“我没有。”

    情四狞声:“死到临头,还想狡辩!”

    染王身子晃了晃,没有回应,他死盯着阿布,眼里燃烧着一丝希望。

    阿布一句话将他的希望浇灭:“我不想女儿从此背上沉重的枷锁。”

    小小布不知亲生父亲的下落,阿布有一千个借口可以哄她,如果让她和染王见一面,小小布得知自己的的身世,接下去的人生就是恶梦。

    染王心灰意冷,不再恋生:“十年来,我一直不敢松懈,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却没有想到是你。”

    死在自己女人的手中,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你动手吧。”染王轻描淡写地道。

    山冈上响起了刀声,那一刀的愤怒令大地无声,令月光失色。

    ※月亮躲进云层,天完全黑下来,松涛阵阵,四野空寂无人。

    冈头,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这是一个满面风尘的年青浪子,他的样子比地上的染王好不了多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在年青浪子到来之前,染王已一命呜呼,被人草草埋在冈头。年青浪子将染王挖了出来,情人冈再次上演恶魔的饱食。

    阿布不知道染王胸前绣着飞钱帮天大的秘密,导致她发起的寻宝行动整整推迟了一千二百多年。

    ※五月十三,杜三爷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竟躺在桃渡岭镇的大街上,路上行人熙熙攘攘,人们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疯子。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他身上,街头依然充塞着做小本生意的商人、小吃摊、闲得发慌晒太阳的乡绅、叽叽喳喳东家长西家短的妈妈帮、还有围在一起摇骰子小赌贻情的小男人。

    杜三爷揉揉眼睛,极力回忆出事前的情景。

    五月十二夜,桃渡岭老街,跟踪阿布而来的杜三爷目睹两帮人马火拚,九霄月冲出包围圈,提着大箱子跑向古道。杜三爷起身追赶九霄月,一口大水缸拦住了他的去路。缸里爬出一个女孩,杜三爷开始以为是阿布,后仔细一瞧,才发现看错了人,女孩的身材、脸蛋、声音和阿布有着本质的区别。

    杜三爷不知,女孩是阿布的女儿小小布!

    杜三爷想绕开小小布,小小布死死拉住他衣角不让她走。杜三爷冲了几次没冲成功,最后失忆了。

    五月初二夜,风一监视阿布面摊中毒,想不到远在桃渡岭万事巨细的他也着了道。

    街头突然骚动起来,人们不约而同汇聚一起,走向同一个方向,杜三爷随波逐流,跟在他们后面。

    人流涌向桃渡岭古道,杜三爷拾级而上。走到排岩处,岩脚挤满了人,人们张着头,仰望岩壁。岩壁上凿刻着几行字,看过的人面部表情张扬,有惊讶的、有害怕的、有怒骂的。

    石刻记载着一个腥风血雨的故事:

    一个天性善良的妻子,被深爱她的丈夫伤害,丈夫背着她做了一件丧心病狂的事。妻子追杀丈夫十年,最后在情人冈相遇,十年仇恨深入骨髓,妻子手刃负心汉。

    十年追杀,泣鬼神惊天地。

    石刻是夜里凿上的,文中提到了情人冈,人们蜂拥而至情人冈,情人冈斑斑血迹,令人发指。负身汉的尸身了无踪影,有人怀疑被野兽叼走了。下面有人喊“情人居客栈被毀”,大家又赶到情人居,但见满目疮痍,翻墙到垣,客栈老板娘、厨师、佣人均不知去向。

    大家嘘唏不已,有人喊“三爷”,杜三爷回头,见是一身便衣打扮的雷道牌捕快雷一、雷二,喜出望外。

    五月初二上午,新京师总捕头苍耳收到杜三爷送来的消息:漠北马帮押着一套老式紫檀家俱出了长安,家俱中有一只奇怪的箱子。苍耳一下子想到流传桃渡岭一个千年马帮的传说。

    苍耳深知无法改变古代人物的命运,为求真相,他派雷一、雷二赶往桃渡岭,查看帮主九霄月的归宿。

    半途,雷一雷二夜宿驿站时,被人偷了马,耽误了行程,等他俩赶到情人冈,染王横尸冈头,胸前横七竖八全是刀口。染王胸口插着一把竹柄短刀,这把竹柄短刀雷一雷二太熟悉了,苏员外惨状历历在目,俩人一时没了主意。

    雷一提议先将染王的尸体藏在灌木丛中,雷二相应,倆人准备夜里把尸体运回长安。

    见到杜三爷,俩人放下心来,杜三爷一定会想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情人居瞧热闹的人散去,杜三爷和雷一雷二折回情人冈,杜三爷在草丛中找到散了架的檀木箱,发现木板上插在一把飞刀,刀尖上的血渍已凝固。杜三爷恍然大悟:檀木箱装着一个人,一个想瞒天过海逃避追杀的人。可惜,这个人最后还是没有逃出包围圈,死于非命。长安系列凶杀案延伸到了情人冈。

    杜三爷先一步下山。

    天黑之际,雷一雷二将染王的尸体运下山,杜三爷雇好马车等在古道口。马车上装着一口大酒缸,酒缸里有半缸糟烧。仨人将染王泡在酒缸里,马不停蹄赶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