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走到半路,忽然被拦住去路,原来是从长安侥幸逃脱的几名西凉士兵。
董卓得知长安失守的消息又气又急之下,狂喷一口心血后晕厥了过去。
李儒立即命人封锁长安失守和董卓晕厥的消息,下令大军立即改道向北,准备退守西凉最后一块地盘——武威。
李儒一向为董卓左膀右臂,在西凉军中威望极高,可是转向北方的消息一出后,却引起了士兵极大的不满和猜测,许多中下级军这和士兵堵住李儒讨要说法,或者让董卓亲自下令,否则他们拒绝执行命令。
西凉军家眷多在长安,眼见就要到家了,偏偏过门不入,反要去西凉苦寒之地,士兵当然不愿意了,虽然他们中许多人是跟着董卓从西凉走出来的,但老话说的好,由俭入奢晚,由奢入俭难啊,再让他们回西凉受苦,他们如何能够高兴?何况士兵也并非蠢人,自益州军北伐以来,西凉军屡战屡败,丧失大片土地和军队,眼下可说是日薄西山的地步,此次突然决定放弃长安改道向北,显然是长安出了状况,而且这个状况一定非常严重,严重到上面不得不做出放弃长安的决定。士兵们知道这次不回长安,以后恐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回到长安了,那岂不是说他们将永远和家人分开,而且他们搜刮所得财宝皆在家中存放,如果没有那些财产,到了北方那苦寒贫瘠之地,岂不是要重新过上饥寒交迫的生活?
李儒不得不下令大军就地休整,由他来说服那些不愿北行的士兵后再继续前进。可是李儒有些高估了自己,他苦口婆心的劝了一个多时辰,非但没说动士兵,反而弄的群情激愤,一片混乱。
李儒向士兵保证,北行只是权宜之计,不出半年董卓一定率大家返回长安,至于士兵的财产,李儒表示等到了北方董卓自然会补偿大家,并且表示所有士兵只要愿意,到了北方董卓可以作主为每名士兵娶一名当地女子为妻……
西凉军的士兵太了解北方的情况了,地贫人稀不说,还有匈奴为祸,七八万人到了地方,光是粮食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至于补偿士兵财产损失,娶当地女子为妻,那更是天方夜谈,北方常年有匈奴越境劫掠,百姓穷的连口锅都没有了,董卓拿什么补偿他们?除非郿坞、长安还在手中,可是这有可能吗?郿坞中住着董卓几乎所有族人,长安乃汉都所在(虽然献帝被吕布挟持到了洛阳,但董卓对外始终称长安为汉都),董卓此次北上竟然连这两个地方都不闻不问,说明什么还不够明显吗?娶妻?当地的女子就算没被匈奴抢去,不久前李傕、郭汜击败马腾、韩遂后也已经糟蹋的差不多了……
纵是李儒巧舌如簧,但是面对情绪激动的士兵,他也是无能为力,当然,主要原因就是他的承诺太空虚、太经不起推敲了。
就在李儒急的满脑门生汗之时,士兵来报,董卓清醒过来了,召李儒问话。
李儒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立即奔向临时为董卓搭建起的简陋帐篷。
经历吐血后,董卓似乎苍老了十岁,李儒看着那苍白的脸,他怀疑董卓脸上的皱纹在这两个时辰中深了许多,他甚至从董卓的神色间感到董卓内心的无力和绝望。
“外面怎么了?”董卓一改平日气吞天下的气势,看着神色有些慌乱的李儒颓然问道。
李儒行了一礼,不敢有丝毫隐瞒的道:“禀相爷,相爷刚刚晕厥了过去,属下斗胆越权下令士兵改道北上,前往武威,以图日后。可是士卒将校皆不愿意……”
董卓咳了一声,旁边的董荣立即递上一方锦帕,董卓轻捂着嘴再咳一声,擦了擦嘴角,董荣连忙从董卓手中接过锦帕,而李儒分明看到锦帕上有清晰的血迹。
李傕连忙道:“相爷,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您可是我们西凉军的擎天柱啊,要是您有个三长两短,西凉军就完了!”
李儒等也纷纷劝董卓保重身体。
董卓无力的摇了摇手,道:“西凉军还有未来吗?我还有未来吗?郿坞没了,长安没了,靠着这几万残兵败将,我还能东山再起吗?”
李儒道:“昔勾践兵败夫差,仅余五千兵马,不得不入吴为质,委屈求全,后经卧薪尝胆,一举击败夫差,成为霸主。今相爷尚有十余万兵马,有西北方大地域在,只要雄心不改,仿效勾践卧薪尝胆、历经图治,何愁没有反败为胜之望?”
董卓道:“西北?魏延锋芒毕露,连克本相数十座城池,安定郡几乎尽入敌手,北地郡此时只怕也是岌岌可危,若是魏延杀入北地,本相北行之路便被隔绝,这数万残兵如何突破魏延防守,平定到达武威?”
“相爷,即使魏延安攻入北地郡,但是其四处征伐,兵力必十分空虚,只要我军竭力一战,未必不能突破其防线,就算一时难以突破,我军有大量战马代步,完全可经并州深入草原,避开魏延绕行武威!”
“吕布与本相仇深似海,他岂可轻易让本相过境?”董卓喃喃道:“至于草原,眼看寒冬将至,匈奴人难以放牧,正是外出劫掠的时侯,若是劫了本相,足够匈奴人平安渡过这个冬天了,他们岂能放过?何况这些年本相手上早已经沾满了匈奴人的鲜血啊!昔日本相从未将匈奴人放在眼中,但眼下却是虎落平阳,一旦深入草原,只怕……”
“相爷,吕布一介匹夫,或许会逞惩一时之快袭击我军,但王允等人却是天下少有的智者,他们定然明白西凉存在两股势力对他们的好处,一定会劝阻吕布袭击我军,吕布一向对王允言听计从,此次必然也会听从。何况吕布的处境同样不妙,袁绍不断增兵并州,吕布穷于应付;兖州曹操也在积蓄实力,等待时机报仇血恨;南面刘璋南阳第二野战军团十万人马更是时刻威胁着洛阳。这种情形之下,吕布乘火打劫的可能几乎没有。至于匈奴,其骑兵凶悍不假,但我西凉铁骑也非浪得虚名,何况匈奴部族众多,分布在浩如烟海的草原之中,各部族相距遥远,未等匈奴人聚集起来,我军早已经出了草原,而少数部族前来,无疑于送死。”
董卓摇了摇头,到了草原那就是匈奴人的天下了,他眼下是伤兵满营,若是匈奴人来攻,他拿什么抵挡?他可不想死客死异乡!
董卓忽然道:“若是本相尽起大军前往长安,文优以为可有取胜之机?”
众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李儒对董卓十分了解,他更是在心里唉叹了一声,虽说攻占长安的益州军只有两三万人,己方尚有七八万大军,可是这七八万大军的组成是什么样?里面有超过四万伤兵,可战之兵不过三四万人,兵力只是略占上风,而且对方拿下长安后,有坚城可供防守,强攻必形成僵持,此时刘璋断不会坐视不管,也许刘璋正率部追赶上来,到时和长安守军来个里应外和,西凉军将万劫不复也!如此浅显的道理李儒相信董卓不会不明白,甚至明知攻打长安殊不智也,未何董卓依然提议攻打?只因董卓已经失去了雄心壮志,已经认定失败已难以挽回,要破罐破摔了!
李儒知道董卓并不害怕死亡,当得知郿坞被破、族人尽被俘获时董卓其实已近乎绝望了,好不容易董卓才重新燃起一点斗志,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落下,董卓已经难以招架了,他不想再苟延残喘了,向长安攻击与其说是做最后的努力,不如说是董卓的寻死之战,他不想客死异乡,就算要死他也要和族人死在一起!
李儒如丧考妣般道:“相爷不可啊……”
董卓知道李儒明白他的想法,道:“难道要让本相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逃窜吗?本相这辈子早知足了,既然刘璋如此想要本相的项上人头,本相送与他又何妨?”
李儒泣道:“相爷,您可曾想过,一旦您落入刘璋之手,董氏一族将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董卓失神的眼睛道:“我的儿孙皆落入刘璋之手,命运已成定局,我是生是死又能改变什么?”董卓连自称“本相”都改成了“我”,可见董卓是如何的无力。
李儒连忙道:“非也,非也,相爷,您是否活着,对董氏一族有着难以估量的影响!只要相爷活着,对刘璋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而落入刘璋手中的董氏族人就是刘璋威胁相爷最好的筹码,在没有彻底解决相爷之前,刘璋是不会轻易处置董氏一族的。与此正好相反的是,一旦相爷战死,刘璋失去了制约,以他的性格一定会立即惩办董氏一族,到时董氏一族就将面临灭顶之灾啊!相爷,董氏一族万余人的生死全在相爷一念之间,请相爷三思啊!”李儒知道说什么攻打长安是自寻死路之类的难以打动已经陷入绝望的董卓,只有从董氏族人方面进言方有让董卓回心转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