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善捋着胡须说道:“据说那人虽救了人却并不肯同人提起,只说那是他家族传承的秘密。而他之所以自中原远去天竺,是因为麻沸散中有一味至关重要的药材已经在中原绝迹,但在天竺却是盛产。他为了寻找草药,才远涉重洋,机缘巧合下救了两条人命。”
君青蓝皱了眉,若是没有方子,根本无法验证。道善今日这番话等于是在空谈。
“那么,大师可知道他去天竺所寻找的那种药材叫什么?或是,长相如何?既然那妇人是度厄的母亲,这事情又如此奇特,作为那妇人的家人,该多少有些记忆。”
“这个么……。”
“太师叔祖!太师叔祖!”
道善才要说话,却远远听到有人正大声呼唤。众人寻声望去,瞧见个青衣的小沙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便要到了近前,君青蓝却忽觉眼前一花,耳边似有风声擦过。定睛瞧去,李从尧已经不见了踪迹。
君青蓝眯了眯眼,他在躲什么?
“玄空,你怎么来了?”道善瞧着小和尚,面色却变了变,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太师叔祖,您快同弟子回寺里去吧。庆元师祖忽然发病昏迷,掌门师伯请您立刻过去瞧瞧呢。”
“庆元那老头,可是又不好好听话服药了么?各位小友……。”道善将双掌合十说道:“实在对不住,我那庆元师侄出了些状况。老衲得亲自瞧瞧去。”
“大师请便。”君青蓝亦拱手说道:“等我们将此处篝火熄灭后,便随后赶到,瞧瞧能不能帮上忙。”
道善点头告辞。君青蓝便捧了把黄土浇在了火堆上,姜羽凡咂咂嘴说道:“正吃的高兴,就这么散场了?”
“你以为今天真是来吃东西的么?”君青蓝白他一眼。平时大爷也就罢了,这种时候能不能搭把手?
姜羽凡被她眼神所慑,蹲下身子,也学着她的样子捧了土浇在黄土上:“说的就是来后山轻松下,不吃东西咱们干嘛来了?”
君青蓝懒得同他解释。能如这人一般吃得饱睡得着,万事不着急,什么都不往心里去也是一种福气。可惜,她并没有这种福气。
“咦?”姜羽凡的眼睛朝四下里打量了一番:“端王爷呢?”
“走了。”君青蓝容色清淡只说了两个字。
“这么快?我居然没有瞧见?怎的也不打个招呼?”
“打过了,你只顾着瞧玄空,没有注意。”
“是么?”姜羽凡皱了眉,满腹狐疑。
君青蓝用黄土压灭了最后一点子火星,站在火堆边又瞧了片刻,确定不会死灰复燃后,才拍了拍手瞧向姜羽凡:“今日见过端王的事情,你最好忘记。”
“为什么?”
君青蓝皱了眉。
“行了,不用解释。”姜羽凡郑重说道:“你这么厉害,说什么都是对的。你说最好忘了便该忘了,我现在已经忘了。”
君青蓝这才回过了头:“走吧,咱们也去西堂瞧瞧去。”
同姜羽凡相处就有这么一点好处,他虽然有好奇心,办事却极有分寸。对于不该追问的事情从来不追问。大约,这也是李从尧能坦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然而……他也这么信任道善么?
道善是个清醒的人,这话是要表达什么?
君青蓝心里有事,脚下步子也走的飞快。后山离着后殿很近,虽然这一次回去没有密道能走,两人却也并没有花费很长的时间。
等他们赶到西堂的时候,瞧见了一院子的和尚。从他们身上的袈裟能看出来,来的和尚该都是普宁寺中的管事。众僧聚在院子里,一个个闭着眼睛拨动着佛珠,念诵药师佛心咒。
君青蓝并未打扰他们,清眸在院子里略一打量便瞧见了玄空,于是轻手轻脚走至他身边。
“庆元大师怎么样了?”
玄空方才亲眼瞧见他们同道善在一起,自然知晓这两个身份不同寻常,半点都不敢怠慢。立刻将双手合十了说道:“师祖已经醒了,二位施主可是要进去瞧瞧?待小僧进去通报。”
“不必。”君青蓝摆了摆手:“我们只在外面瞧一眼就走,不要惊扰了大师的休息。”
言罢便朝姜羽凡使了个眼色。姜羽凡会意,将身体一倾挡在了玄空身前,阻住了他跟随君青蓝的去路。
“小和尚,我那天瞧了几本经书,有几个地方始终不大明白。你给我讲讲呗。”姜羽凡笑嘻嘻将胳膊搭在玄空肩上,不肯叫他的身躯挪动半分。
君青蓝走至庆元的禅房边,屋中传出浓重的药味出来,这样浓郁的药味该是刚刚才将药熬好。屋中,庆元躺在榻上,被塌边的方丈同济和道善将他身躯给挡了个结结实实。
“我说庆元呐。”道善正在说话:“你这是何苦?你若想要将病根尽除就得按着方子上记载的法子用药才是。你这一天天的顾忌这个顾忌那个,只能害苦了你自己。”
“人生一世,皆为修行。生老病死自有天定,唯有戒律不可破。”庆元声音嘶哑虚弱,显然病的久了。
“呵呵。”道善说道:“若要修行,总得留着命在。若是没有了生命,那拿什么普度众生?这岂非是众生之祸?”
庆元只念一声阿弥陀佛,不肯说话。
“当初世间混沌,众生愚顽不懂教化。地藏菩萨言,愿以肉身堕入地狱点化世间邪恶,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与地藏菩萨相比,你不过是生病服药这样的小事都不肯配合,岂止又不是着了相?”
这一次,庆元连声音都没有了。君青蓝听得有几分好奇,病了就该吃药,又不是要你吃肉,怎的就破戒了?
“玄空?”君青蓝慢悠悠退回到前院,瞧见好脾气解答着姜羽凡各种稀奇古怪问题的小沙弥说道:“庆元禅师为什么不肯服药?”
“阿弥陀佛。”玄空深深叹口气:“师祖被咳喘之症折磨了数十年,总不得根除。此次太师叔祖归来,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个奇特的药方子,还有一种小僧从前从未见到过的奇药,说是对咳喘症有奇效。然而,小僧在按照他的方子将药做好后。太师叔祖却怎么都不肯用,只因……。”
玄空抿了抿唇,似乎对要说的话颇有些为难:“只因那药服用的方法很奇怪。需得将它与熟烟丝十两和匀,放通风处,吹至七、八成干时,再贮于干燥的罐子中备用。每日以旱烟筒或水烟袋,如寻常吸烟之法吸之。”
“这法子简单。”姜羽凡接口说道:“不用吃不用喝,只需要吸进去就行,可真是丁点痛苦都没有。我从前在我家庄子里避暑的时候,总瞧见那些个佃农下了工,用了饭,就会掏出一袋子烟吸得津津有味。说什么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瞧他们的样子,也的确快活的很。禅师可是苦于找不到合适的烟具?这事只管包在我身上,等回去后我立刻寻了来亲自给禅师送来。”
“使不得使不得。”玄空俨然被姜羽凡的话给吓着了,一张面孔变得苍白,冲着他连连摆手:“施主有所不知,我佛门弟子是万万不可吸烟的。烟之一物,吸食时会产生大量云雾,使人生出虚妄的幻觉出来。故而,做出诸多不合适的举动,不但有损佛门威仪,还会影响修行。”
姜羽凡听得瞠目结舌:“还有这一说?”
“正是如此。”玄空将双掌合十,垂手说道:“正是因为如此,师祖才不肯以正确的方法服药。只吩咐弟子们将太师叔祖寻来的药如同寻常汤药一般煎服,然而……收效甚微。”
“我从前在南阳郡曾瞧见过人种植烟叶,那种玩意只有轻微的毒性,却不至于叫人生出幻觉出来。小师父是否夸大其词了?”
“这……。”玄空挠挠头:“小僧从不曾瞧见过烟叶,是否夸大其词小僧并不知道。但,寺中所有长老,师父们都这样说,小僧以为定然有道理。”
“我有一事相求,还想请小师父帮帮忙。不知是否方便。”君青蓝忽然将话锋一转,瞧着玄空。
“出家之人本就该为了众生疾苦奔走,施主想要小僧做什么只管说。”
“我家中有一位长辈也被咳喘之症困扰了多年,每到阴天下雨,换季花开都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不知小师父可能将药方子给我誊写一份出来,我也好如法炮制。若是能挽救他于病魔之中,岂不是功德一件?”
“这个……。”玄空半晌没有开口。
“呵呵。”姜羽凡冷笑着说道:“你这个和尚好不实在。方才才说了要帮忙,不过要你一个药方子就支支吾吾,说什么为众生奔走,感情都是骗人的!”
“并非如此,施主千万不要误会。”玄空急的面红耳赤,朝着两人连连摆手:“方才小僧曾说过,这药方子里有一味药材非常稀罕难得,小僧从前就从未听说过。幸好太师叔祖收藏的有,才得以拿来入药。即便小僧将药方子给了施主,您只怕也是无用的。”
“哦?”君青蓝眯了眯眼,天下间稀罕难得的药材那么多么?
“无论能否找到方子里的药材,能将药方子拿回去也算是我尽了孝心。还请小师父成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