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的短暂补充整训,护商队充实了人员,增添了鞋、帽、兵器等装备,筹集了粮草、马匹,发放了赏钱,全军面貌一新。更重要的是,首战大胜,从统帅到士兵都获得了战场的经验和胜利的信心。
整训期间,雅州原有的二百兵丁经过严格挑选,有四分之一强约六十人补入了护商队,他们被彻底打散编入一、二、三连各班,其余被淘汰的占着卫所军籍,继续回家种田带娃儿。新买入的约三百五十名士兵未经训练,所以被编入四、五两连,由宋振嗣和陈有福分别在碧峰峡和雅州展开新兵训练。
此外王府护卫中愿入护商队的有大半,这些人也留在碧峰峡由其老长官宋振嗣训练。其余不愿入护商队的护卫暂由舒国平统带。舒国平是舒师傅的亲侄子,也是世子亲自礼聘的先生,还有秀才功名在身,统带他们的资格绰绰有余。
护商队留驻雅州的所有部队,包括四、五连和飞仙关整训的特务连,都统归宋振嗣、曹三泰、罗景云、陈有福和王大牛指挥。
护商队一营一、二、三共三个连在补入雅州老兵后,每连按编制表成立三个排,每排三班,每班十二人。全营共约三百五十人。新任职的排长、班长、组长都由经过士兵和军官共同投票选举,在这次雅州清剿作战中表现优异的班长、组长和士兵中依次晋升。在营部另外成立辎重排,招募民夫五十人,担负物资运输任务。
土司营与护商队士兵一样,按级别和战功推选发放赏银,普通士兵每人最少赏了十两银子。土司营是这次雅州平乱的主力,朱平槿一视同仁发赏,还额外赏给高杨两家三万两银子,银箱满满地装了五大车,由五十名骑兵押送回了飞仙关。
土司兵们的伤亡微乎其微,却抢了个盆满钵满。他们领了赏钱,个个兴高采烈,借着战友回家的机会,给家里的兄弟亲戚捎带口信:一起出来,立功发财!
雅州被俘的乱民总数近万。雅河一战俘获的八九百人已经分作两半,提前押往了天全和飞仙关修路。剩下的九千人天全根本无力养起来,于是朱平槿顺理成章全给吞了。
朱平槿将他们一分为三。三千人由朱平槿率大队押送,到仁寿县王庄填补人口空缺,兼做护商队回程路上的的辎重运输;三千人由护商队第四连押送,到碧峰峡基地搞建设;三千外地乱民留在当地,由蜀王府王庄王店雅、邛、眉、嘉定、天全办事处管理,在各王庄王店苦力苦力的干活。
二月初六一早,三声号炮响过,朱平槿带着曹三保、宋振宗、宋振嗣、舒国平、贺有义、高安泰、徐汉卿、高荣宣、程翔凤以及王府护卫、高氏随从、护商队一营一、二、三、四连和土司营步骑兵一千多人,押着准备送往仁寿县和碧峰峡的六千乱民,浩浩荡荡出了雅州北门,通过青衣江上的石桥,向邛州方向开去。顺路跟随的还有新任的投献科邛州股长、副股长张士麟和傅元览;眉州股长、副股长的钟之绶和洪其仁以及他们的家丁护卫随从。洪其信要到碧峰峡接受军训,所以编入了护卫队列。
雅州知州王国臣、雅州守御千户所署印副千户陈法杰等文武官员,洪其惠、陈有福等世子府随员,率万余雅州士绅民众在道路两旁跪送世子凯旋省城。
朱平槿一身护商队的中长对襟灰色棉袄棉裤,头上却带着世子的金丝翼善冠,腰上缠着玉带,配着宝刀,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
他辞别王国臣等人后,猛地一夹马腹。白马奋蹄昂首,嘶鸣着冲上了官道旁的一个小山坡。宋振宗等几员大将赶忙拍马赶上。一时间,群马奔腾,竞相追逐。
登上高坡,朱平槿勒住战马。远望去,大军红旗猎猎,长矛如林。人流如江河之泛滥,从远处扑面而来,又在脚下奔涌而过。
朱平槿心潮澎湃,突然从腰间拔出宝刀,高高举起,斜刺苍天。
他声嘶力竭吼道:“我大明,威武!”
一瞬间,行军队列有如一长串被点燃的鞭炮,此起彼伏地迸发出巨大的吼声:“大明,威武!世子爷,威武!护商队,威武!”
在道旁跪送的人群中,一个梳着发髻的小姑娘如痴如醉地看着白马上的朱平槿从她面前疾驰而过。当威武的吼声震天响起之时,她对一旁的男孩喃喃道:“看见没?头戴金丝宝冠,手拿雪花宝剑的,就是世子爷!你姐若能嫁他,做个小妾丫鬟都值了!”
成都府城东面四五十里,有一名山名叫龙泉山。龙泉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北偏东到南偏西走向的山脉。龙泉山脉倾斜狭长,南北绵延四百余里,最窄处却只有二十余里,从成都府北边下辖的绵州开始,经德阳县、中江县、金堂县、双流县、简州、仁寿县,南达嘉定州,把西面川西平原与东面的川中丘陵地带一刀切开。
龙泉山脉是岷江和沱江的分水岭,山脉以西属岷江流域,山脉以东则属沱江流域。龙泉山脉的山势虽算不上高峻,但山上林木繁盛,怪石嶙峋。站在山上,一眼可以望透川西平原,所以历来军事价值极高,是成都府城抵御东面来犯之敌的必守重地。
仁寿县城在成都府的正南,其坐落于龙泉山脉东麓,北连双流县,西接眉州,南通井研县嘉定州,东达资阳县,东北至简州。仁寿县距离成都府不远,只有一百八十里路;距离眉州更近,不到八十里,却只因为两处皆被龙泉山脉隔断,所以交通比较困难。
大年初八晚上,李崇文被世子连夜召见,派往仁寿县恢复王庄。第二天,他又得到了王妃掌管仁寿县全部王庄王店的授权。李崇文便在长春宫太监曹义诚的亲自协调操办下,当日筹集到足够一千人半年食用的两千石口粮,一千五百两银子以及衣被、种子和农具等。
准备工作之所以如此高效,既有曹总管的功劳,也有王庄物资管理体系的功劳。因为两千石粮食、种子和农具,并不需要实物筹集。
从成都府到仁寿县,主要经过的地区是双流县,而双流县的田土除了部分军屯、民田,其余八成以上均属王庄。王妃下了旨意,曹义诚只需填写物资调拨函,将这些物资的调拨清单依次分解下发到双流县各王庄仓库就行了。
比如一张物资调拨函上写明,某某王庄见此函在何时何地向某人交付稻谷多少石,并负责持函者的饮食住宿及马匹。李崇文持函上路,在路上将函件交予某王庄,那么该王庄就会自己按照函件上的要求,将物资运输到指定地方。李崇文要做的,只是到函件指定地方与运输人交接签收。如此一来,就会避免物资来回运输带来的巨大损耗,节约大量的成本和时间。
需要随身携带的重要物资,只有从王府银库领出的那不足百斤的银子。李崇文办好调拨公文,便让分配到仁寿县的七个太监等待与贺有义的家丁汇合,然后押运至仁寿县。他驮着银子匹马飞驰,当日半夜便在成都城南的一个王庄赶上了南下仁寿的草标队伍。
人到一个自己从没去过的地方,总是会觉得去程长而回程短。
草标们衣不遮体、饥寒交迫,在人贩子雇佣的镖局保镖押送下,向着一个未知的地方走去,那速度能有多快,可想而知。李崇文半夜赶到时,那些草标们距离早晨出发的收租院,仅仅走出了二十五里。
“李先生,这样走可不行啊!走了整整一天半,还没看着山影!照这速度,起码还得七八天才能走到仁寿县!李先生,您看现在走的都是平路大道,前面龙泉山里可找不到这样舒坦的路走!”在一个火堆旁,人称吕三的保镖头子与李崇文并排坐在一起,焦急地说道。在这个火堆周围,还有几十个火堆燃烧着。每个火堆边都酣睡着密密麻麻、衣衫单薄的草标们。
李崇文感受到地上传来的湿冷气息,把身子往火堆边凑近了些。天上云彩稀薄,点点繁星。大概明天会出太阳,李崇文想,也许队伍会走得快些。
“李先生您看,我们这次出来,镖局就发了七天的路费。若是四天走不到,我们这帮兄弟就陪大发了!李先生您看,能不能让兄弟们再送两天……”吕三继续饶舌道。
“不行!”李崇文断然否决,“这儿好几百人,没人管着怎么行?”
吕三前晚便知道这些人是世子买的,所以既不敢得罪李崇文,又不甘心自己垫付路费。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没忍住:“那……那李先生,我们兄弟来回的路费……”
李崇文想了想道:“好,路费我给你们补上!”没等吕三道谢,他又道:“可有个条件,吕头你可得应了。”
“啥条件?”
“你要带着镖局的兄弟在王庄呆上一两月,把仁寿的事情收拾干净才能走!听说仁寿县还有些献贼留下的贼子,这儿几百人手无寸铁,真遇到贼人怎么办?”
那吕三常年在外跑镖,家里家外早习惯了。听到李崇文有意留他,他心中乐意,但嘴上却道:“我是没说的,一切听李先生吩咐!只是东家那里恐怕……”
李崇文笑道:“无妨!本秀才自会修书一份,让人给你东家带去。你安心干吧,银钱从优,不会短了半分。干得好,还有赏钱!”
吕三陪笑道:“李先生金口玉言,小的自然相信。不过有些兄弟有家眷,不一定能呆那么久。”
李崇文道:“这个随他们。愿意到仁寿县落户的,本秀才自会拨下土地和安家费;实在不愿的,随他们自便。”
听闻分地,吕三顿时眼睛一亮,连忙追问道:“李先生,您刚才说会拨下土地。小的问一声,这每人能拨下多少亩?这地每年交多少租……”
李崇文笑着躺下道:“你先别问,我也没想好。夜深了,我们先睡觉。明天一早出发时,本秀才自然跟大家伙儿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