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琰近来情绪一直很低沉,总是一个人沉闷的坐在聂王府的屋顶上,望着广袤无垠的天空发呆愣神许多。
到了用膳的时辰,他也回去用膳,该去给他爹诵经守灵的时候,他也乖乖的去。像是一下子变得深沉了,懂事了,成长了,没了以前那些纨绔气,不像个小阎王了。
尽管,公孙玥已经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平息了一切,沉鱼也说宋悠然还能复活,聂琰都没有太大的情绪变化。
那日,在公孙家的地宫祭坛,沉鱼道出宋悠然已经死了几个月的事后,聂琰愣在了那儿。
沉鱼没时间跟他细说,眼前这妖物正是暴躁着,马上就要冲出来吞了公孙邕,公孙邕给它献祭了一个死人,会浊了它的血气,死人的腐朽之气会大损它的修行。
妖物冲公孙邕而去的时候,公孙玥突然就冲到了公孙邕面前,替公孙邕挡了最致命的一击,妖物还想再冲公孙邕发难,沉鱼手里捏出的桃花已经将它打中,它吃痛后,便放弃了攻击公孙邕,反而向沉鱼袭来。
这不过一小小妖物,沉鱼还并未将它放在眼里,只微微退了两步,手中又捏出一枚桃花朝它血腥气最重的位置打去。
顿时,那团血气便被打散。
它想逃窜,沉鱼点起足尖,整个身子升到半空中,宽阔的袖口一甩,那袖口里便生出无数道劲风,将所有的血气都拢起来,聚成了一朵血色的桃花,桃花慢慢向沉鱼而来,隐入她的手心里。
地宫祭坛,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浓重的血气,还有圆形池子里仍在咕咚咕咚冒泡的血水。
公孙邕抱着奄奄一息的公孙玥嚎啕大哭,喊着她的名字,公孙玥神色恹恹,并不太搭理公孙邕。
公孙邕看向沉鱼,向沉鱼求道:“沉鱼姑娘,你那么厉害,救救玥儿!”
“她是替你死的,救不了。”沉鱼冷意道。
公孙玥朝沉鱼看过,沉鱼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公孙玥艰难吃力的道:“这是……我给沉鱼姑娘……的酬劳……”
她的手里捏着的是一张带血的银票,塞进了沉鱼手里。
而后,她看向公孙邕,眼神里没有眷恋和不舍,反倒是放下和释怀:“先前……你说你爱我……我总觉得,我若是不爱你……便就对不住那些年……你对我的好和爱护……后来,你为了自己,害死了我母亲……还想让我也死……我都不怨你……本来,就该是我……欠你的……现在,我这条命,算是还了给你,我这心里……也就没了挂碍……”
“只望……来生……不复相见……”
说完,公孙玥就闭了眼。
公孙邕紧紧抱着公孙玥的尸体仰天嘶声大哭,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
沉鱼心中哀叹,其实,公孙玥是个将任何事都分得极其清楚的人,她欠着公孙邕的,哪怕公孙邕这人混蛋,但她还是愿意用性命还给公孙邕。
至于她爱不爱公孙邕,她已经死了,无人知道。
从妖物袭击公孙邕,公孙玥替公孙邕挡下致命的一击,这些,都是沉鱼预料中的,甚至,她与公孙玥早就安排好的。
那嗜血的妖物虽不难收,但它被公孙家供奉了太多年,它与公孙家的恩怨必定要清,命中注定公孙邕是要死在它的手里,否则,沉鱼即便收了它,它在公孙邕身体里埋下的血种仍会苏醒过来,吞噬掉公孙邕后,逍遥法外。
今日,要么公孙邕死,要么有个人替他死。
那妖物与公孙家的恩怨才会结清。
公孙玥并不白死,她的死,能够唤活宋悠然。
只因为,宋悠然其实也有公孙家的血脉。
宋悠然的母亲便是公孙家的一位庶女,当年,宋悠然的母亲被献祭,却命大的很,祭坛出了变故,她的母亲从地宫逃了出去,后来遇到了东郡王,改名换姓,跟东郡王生下了宋悠然。但不久之后,她还是被公孙家的人找到,送去献祭了。
那时候,年仅五岁的宋悠然一路跟着到了公孙家的地宫,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被一个妖物吸干了血,变成了一具干尸。
所以,死了后的宋悠然,仍被灵魂指引,来了公孙家。
公孙邕突然拿宋悠然献祭,也是偶然得知了宋悠然竟然有公孙家的血脉,只是,他未曾料到,宋悠然明明是个活人,平日也没有任何异状。怎么就是具死尸呢?
这妖物乃是血龙,具有极强的再生能力,宋悠然尸首未毁,神识俱在,只要有再生的血液灌溉些日子,便能复活。
这是公孙家和宋悠然的一场因缘,早就注定会发生。
沉鱼没什么感触。
凡人只要魂魄不散,能入轮回,便还有下一世。
死只是为了进入下一个生,循环不停。
至于宋悠然几个月前是如何死的,为什么会死?
聂琰追问过沉鱼。
沉鱼想了想,看聂琰而今的状态,她没有说。
不然,聂琰怕是会更加接受不了。
她只是说:“等宋悠然复活后,她若愿意与你说起,你便听着,她若不愿与你说起,你就当此事已过,她已复生,一切重来。”
宋悠然被送回了东郡王府,而公孙府里,公孙邕疯了。
公孙府就此没落。
太阳下山了,沉鱼唤了聂琰从房顶上下来,陪她一块吃饭。
这时候,尤素关于后山地魔的回信也从西山方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