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求材,臣残木.......
上求鱼,臣干谷.......
上求权,将残杀.......
权何价?命何价?........
“主公,您还在为屠戮徐州百姓而伤感?”夏侯渊看着远处青州军七手八脚把那些坑中的尸体扒出来,用匕首合力肢解,大块的人肉被装上拉尸体过来的独轮车上。纵然在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却也是眉头狂跳。
“刚才我说的那番话,妙才可知其意?”曹操没有回答夏侯渊的话,反而莫名其妙问出了这句。可他的眼睛,仍旧盯着远处的惨景,似乎要将这一刻的兽行,永远记在自己心中一般。
“主上欲求木材,属下就会砍伐尽一片树林;主上欲求一条鱼,属下就会抽干河谷里的水;主上欲求得权势,属下便会........”说到这里,夏侯渊感觉自己骨头缝都是冰冷的。看着那装满‘米肉’军粮的一辆辆独轮车从自己前面驶过。他纵然杀人无数,也觉得腹中不禁开始一阵干呕.........
“不错,主上一道命令,就会有十万徐州百姓成为尸体。而且,还是尸骨无存的结局........”曹操悠悠走下这片高谷,似乎再也不想回头。但他此时紧攥的双手,却出卖了他心中的真实感想。
“主公,您这也是不得不为之........”夏侯渊无奈,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罪在曹操头上,开口劝慰曹操说道:“乱世当中,这些人活着,不也是一种折磨?更何况,主公此一举之后,整个徐州日后便再不会迎来战乱。待下一代长成的时候,他们只会记得主公赐予粮食衣物的恩德,哪里还会记住今日所为?”
“鲜血、罪孽,是永远洗刷不尽的.........即便是百年、千年之后,历史还会记得我曹孟德,曾经冲冠一怒,血洗徐州之事!”曹操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他豁然回头,望着夏侯渊说道:“今日,今地,能知道我曹孟德苦心的,唯有寥寥几人。可也是今日今地,已然有无数不解我心的愚夫,开始对我口诛笔伐!!”
说完这句之时,夏侯渊默然无语。这个结果,其实也是想当然之中。只是,他一将才,远想不到如何解决曹操此时的心痛。
两人沉默走着,不觉便走到了程昱身边。此时的程昱手中拿着一叠扶风纸,正在同手下文官问话:“我们到底已经杀了多少人了?”
“军师,这一带的人,都已经被我们杀光了........请劝主公收手吧?!”一文官猛然上前,磕头泣血道。
“我只是在问你,一共杀了多少人了?!”程昱眼皮都没抬,仿佛随意谈笑问道。但那名机灵的文官,已然望到,程昱微微看了一下自己的右手:那是被夏侯惇砍伤的手,也是主公将血滴入他掌心的手!
最主要的是,那只手上,曾经染过血!!
假如自己再啰嗦下去的话,那文官知道,程昱绝对会让他的手上,再沾上一缕血!
“这一带,我们已经杀了五,五万余人........”文官战战兢兢回道,说完便伏地不起,再不敢看程昱。
而程昱闻言之后,看着卷宗的眼突然停顿了一刻,随即抬起头来,低声但坚决地说了两字:“不够........”
“不,不够?!”众文官闻言,纷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开口惊愕道。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程昱抬眼才看到了身旁的曹操,不由行礼说道:“主公,臣说这些还不够,对吗?”
曹操闻言,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开口道:“的确不够........照目前的情势看来,至少要杀十万人啊!传令下去,广布附近城邑青州兵的数量,告诉他们,再给我杀,杀,杀!!”
“主公!!”一文官实在听不下去了,不由上前抱住曹操的大腿祈求道:“如此一来,您就成为天下的罪人了,您可知,旧九江太守边让,已经骂您,骂您........”
“禽兽不如,阉后乱世!”曹操淡淡吐出这八个字,随后脸色阴鸷望着搂抱着他大腿的文官,直盯得他愣愣惊惧放开自己的大腿之后,才狞笑了一声开口道:“此人乃陈留名士,退隐后,仍是士林泰斗。可惜,他辱骂我曹孟德便罢了,竟然还敢说我征讨袁术乃逆天所为?此等不忠不义、目光短视之人,留之何用?!”
“主公您........”那文官猛然惊惧后退,磕头如捣蒜。他知道,曹操从来是做事雷厉风行之人,此时说出这话,定然已经对边让动手了。
果然,曹操一指刚才从眼前驶过的一独轮车,开口道:“或许,那车米肉当中,便有边让的贡献啊........”
“什么?!”文官们猛然回头,看着那彪悍、眼中充满野兽才有凶光的青州兵推着的独轮车上,因一番颠簸而掉下一截大腿骨,不由吓得脸色青白。甚至,有的文官直接跪下地上呕吐起来。
“不过,我真要感谢边让,若不是他骂了曹某,曹某当真不知道,他妻子竟那般年轻貌美。如此在边让那里空度春秋,实在太可惜了.........”说完,曹操猛然冷下口气,狠盯着那文官问道:“不知阁下之妻,是否也是貌美之人?!”
“主,主公........”那文官自然想到了边让身死家破的惨况,此时又闻曹操这般询问,焉能还不知道,曹操这是在用他特有的方式,来宣告世人,他完全可以生杀予夺别人至爱性命之事?
由此,那文官此时已经被吓得差点失禁,磕头含泪哭嚎道:“卑职之妻乃无盐之妇,焉能入得司空大人之眼........”
“很好。”曹操绕着那文官走了一圈,看到那文官裆部都已经低落骚尿之后,才不屑地笑了一声,开口道:“不过,你刚才的确说得很多,十万人........哎。”
众文官不敢置信地望着曹操,难以想象,杀了边让一家,还强占人家妻子为情妇的枭雄曹操,竟然良心发现。可实话说来,这一刻,这些文官,早已不再多想徐州那些百姓的生死了。毕竟,保住自己一家老小的命,才是他们更在意的。
而夏侯渊同程昱两人眼中,虽然同是带着两分的不可置信。但夏侯渊和程昱眼中另外八分的情感,却是不同的:夏侯渊是欣慰和伤感,而程昱则是失望和无奈。唯独许褚和典韦两人,望着曹操的眼睛当中,始终不变的是忠诚。
可曹操这个时候,偏偏又一转身,再度仰望了一下远处的惨景之后,开口道:“我的确该主意了。十万人........还是有些太少了啊,那就三十万人吧!!!”
程昱闻言,眼中不由爆出一抹精光。而夏侯渊则竟微微颤抖起来,因为,他记得,就在刚刚,曹操还说过:
上求材,臣残木.......
上求鱼,臣干谷.......
上求权,将残杀.......
权和价?生命何价?........
为何?这条古训,在曹操身上,完全反了过来?
是这些文官太愚蠢,还是边让那群文士太偏执,抑或是孟德骨子里就是冷血无情、嗜杀成性之人?
还是说,这个乱世,就是一个乾坤颠倒、阴阳错乱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