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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阮棠是个瘦马
    阮棠是个瘦马,入行已经六年了。

    阮棠自恃美貌,一心想攀高枝,中秋这日晋王到访扬州,由刺史府负责接待,月娘话里话外的提醒她要抓住机会,可是她却不争气的……

    生病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傍晚刺史府设宴招待晋王,府里的歌姬都前去献艺,以求博得晋王青睐。

    阮棠自然不甘心放弃这样好的机会,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顶着虚弱的身子、踩着虚浮的步子慢腾腾走到了梳妆台前。

    镜中的美人生了一对极具魅惑性的凤眼,眼尾上挑带着无限风情,她的眼睛虽不够大,却胜在有型,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珠增色不少。

    阮棠拿起眉黛描了眉,又开了胭脂点了唇,镜中美人褪去了些许病容。

    妆毕她寻了一件极轻薄的宽博,用帛带将自己盈盈一握的细腰紧紧裹住,宽大的袖子若隐若现的遮挡着细腰,带给人无尽遐想。

    前厅之中,晋王慢慢摇晃着琉璃杯,看着烛光下的葡萄酒在其中晃荡,心里颇有些无趣。

    他自小见多了美人,席间跳舞唱曲儿的歌姬勾不起他的兴致。

    席下的歌姬个个春心荡漾:晋王殿下生的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满是贵气,他每一言每一行都好似排练过一般令人赏心悦目,却又那样的自然随意。

    陆恒百无聊赖的看着席下美人使尽浑身解数讨好他,杯中酒晃厌了,他立起身:“孤去外面醒醒酒。”

    这厢阮棠顶着晕乎乎的脑袋按照明月的指引一路往东南方向走,皎洁月光照下来,整个刺史府弥漫着柔柔月色。

    阮棠听见了一墙之隔的丝竹声,她扶着一颗树不住喘息,给自己打气:很快就可以见到晋王了,只要过了这道墙,她就能平步青云过上想过的日子。

    她平息了许久,举目望去,只见这道墙长的不像话,从角门绕过去不如直接翻墙来的便捷。

    她恹恹的想,翻墙是不现实的,她这虚弱的模样压根爬不上去。正打算绕角门的时候却发现身后不远处放了一架梯子。

    她当然是心生欢喜的,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梯子搬了来架在高墙之上。

    她爬上墙后,却听得有人在轻声念着诗,她仔细听了听,那声音却又似平地而起的小旋风一般,转瞬不见了。

    她专心致志的拖梯子,墙这么高,她得靠梯子爬下去。

    晋王灌多了酒,连平日挂在嘴边的诗歌也忘词了,他想了许久,方才一掴掌,欣喜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阮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一松,梯子“哐当”一声落回了原地,她心中一急,加之脑袋晕乎,直直从墙头上栽了下来。

    晋王被从天而降的美人砸了个满怀。

    有美人兮,砸……砸东墙?

    陆恒痛的眼冒金星,躺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鼻子痛的厉害,他抬手捂住,试图减轻痛楚。

    阮棠砸在了人肉垫子上,浑身倒不是特别痛,只是她病着,脑袋晕乎的厉害,闭着眼乱摸了一通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你没事吧?”

    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空灵、甜美。

    “你觉得呢?”陆恒捂着剧痛的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

    身上这姑娘砸了他还对他上下其手,晋王何曾被人这样过?京中贵女即便对他有意,也只敢凑上前来说话,万不敢对他动手动脚。

    阮棠气喘吁吁的从他身上爬起,不住致歉:“实在是对不起……”

    陆恒借着月光看向面前的姑娘,心中着实被震撼到了:她生的极美,令人见之忘俗的美,月光照在这张脸上,竟让他恍然有种见到了天仙的感觉。

    阮棠被人这样打量惯了,不想多做逗留,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下摆,借着月光细细检查了一番,庆幸道:“还好砸你身上了,不然我这身衣服脏了还得换,我今儿赶着去勾引晋王,恐怕来不及。”

    陆恒听得这话愣了愣:勾引他?

    他慢慢坐起,仍旧捂着鼻子:之前是痛,现在是刻意遮挡了。

    他听她自怨自艾道:“我这幅柔弱的身子,怎么经得起来回折腾呢?”

    陆恒眉心跳了跳:生的美,这性子恐怕有点儿……作?

    陆恒掩面颤颤:“姑娘,晋王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你凭什么认为他会看上你呢?”

    阮棠倚着墙,有些烦恼的嘟着唇:“我若是没有生病便好了,没生病铁定能让他为我魂牵梦萦。可惜呀……”

    陆恒抽了抽嘴角,提醒道:“姑娘,晋王好美色,并非良配。”

    阮棠立即一脸警惕的看着他,那模样仿佛他要赖上她似的。

    她义正言辞的说道:“虽然郎君帮了我一次,但是郎君不能挟恩图报,我可是要攀高枝的人。”

    陆恒幽幽望着她:他何曾需要挟恩图报去逼迫一个姑娘家就范?他只需杵在那儿都能引来一大堆采花的蜂蝶。

    阮棠见他幽黑的眼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是不会报恩的。”

    她仍旧有些虚弱,虚虚的声线听起来不光身体虚,心也虚。

    即便她脚步虚浮,她也走出了婀娜多姿的步伐,一步一步带着那细腰左右摇晃,被帛带紧裹的细腰仿佛一掐就断,陆恒看着她的背影,不自知的滚了滚喉结。

    阮棠走到宴厅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腿打着颤,双手连提起的力气也无,只想靠着墙根睡觉,可是想到里面有个高高在上的晋王,她硬着头皮进去了。

    月娘很讶异她的到来,可到底自己也是想把阮棠送到晋王身边去的,便着手安排她的曲目。

    阮棠擅弹琵琶,可是月娘让她跳舞,因为跳舞可以借机和晋王近距离接触。

    陆恒回到厢房换了一身白色大袖衫,秋风徐徐吹来,褒衣博带,长袖翩然,他甫一进门,阮棠便听到了身旁的姑娘们欣喜的声音。

    她侧目望去,只见身穿白色衫子的青年行止从容、体态风流,他生的极周正俊朗,眉横山峦、目蕴九州,一双漆黑的眼含着温和笑意,与她对视时还礼貌的点了下头。

    阮棠的心跳有些急,收回目光时竟难得的羞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