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雷锋,是救你的好人。”长孙弘答道,没有说自己的真名,有心逗弄这动不动就拿剑刺人的小妞,这小妞看似凶恶,其实是个雏儿,跟自己这个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油条比起来,白得就像一张纸。
跟她短短的对话,长孙弘就大致摸透了小妞的品性,属于即傻又白的那种,很容易糊弄的:“你受了重伤,这两天全靠我和我伙伴的照顾,你方才挺过来,不然就算你武功盖世,也早就嗝屁了。”
少女苍白的脸上眉头微皱,对长孙弘粗俗的用词很是反感,剑锋不坠,依旧抵着长孙弘的喉间,冷然道:“你报了官吗?”
“小娘子,如果我报了官,你还能安然的在这里呆着吗?”有了上一次的经验,长孙弘明白小妞虽然警惕性高,却不是乱杀人的主,心态稳了许多,沉声道:“你放心,我虽年幼,却不是出卖别人的奸人,如果要报官,就不会是我在这里了,而是县里的土兵衙役过来了。”
面对面的看着长孙弘,少女的眉头慢慢展了开来,大概是长孙弘说得恳切,又是跟自己大小的少年人,她终究选择了相信,拿剑的手,轻轻的垂下。
“如此,倒是我错怪于你了。”少女虚弱的还剑于鞘,那把剑鞘很特别,是一个软鞘,不知道什么皮做的,黑乎乎的很不起眼,没用时缠在少女的一只手臂上,以至于长孙弘在她身上摸来摸去,都没发现这是一个剑鞘:“谢谢你,雷小哥,等我家人到了,必会报答于你。”
“没事,我很大度的。”长孙弘松了口气,把手里的瓦罐扬了扬:“你刚刚苏醒,肚中可是饥饿?我再给你找点吃的来?”
“不用了。”少女摸到草堆边,缓缓的坐下去:“我休息一阵,即要离去,你在外面,莫要提起我,更不要说帮过我,有害无益,好端端的会害你性命。”
这个自然!长孙弘腹诽道,外面满大街的人找你,凶狠狠的不像要善待你的样子,跟你扯上关系,我傻了啊?
想到这里,长孙弘记起一事来,他坐在距离少女稍远的一块石头上,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小娘子,前两天晚上,县城里的案子,可是你们做的?”
少女本已闭上眼睛养神,听他这么说,眼皮一睁,黛眉微蹙:“消息已经传到这里了么?”
“嗨!官府的人守了每个路口,我爹天天都在外面疏通河道,这等天祸,还有谁不知道的?”长孙弘道:“小娘子,听说你是唐门的人?”
未等她搭话,长孙弘又用羡慕的口吻道:“想你一介女子,跟我一般大小,却武功高强,敢孤身去县里劫人,端的了得!我就不能了,只可以帮我爹下地做事,代他干农活。”
少女沉默半响,垂目黯然,方才幽幽的道:“火药拦江,不得已才为之,不这样做,哪里能将官船堵在这里?倒是累得你爹等一众乡人出力,误了农活,对不住了!”
长孙弘心中大乐:果然是雏儿啊!寻常做出这等事的必是有大决心的人,哪里会在意乡人忙不忙累不累的,唯有未经世事的少女才会这般患得患失。
于是他继续套话:“即如此,我斗胆问一问,你们要救的人是谁啊?费了这么大阵仗。”
少女神情愈加的暗淡下来,俏目含泪,竟然要哭了出来,哽咽着说道:“.…..是救我爹。”
“你爹?”长孙弘一惊:“想必是你门中重要角色吧?”
少女微微点头:“我爹,是门主。”
门主?长孙弘差点一个跟头栽在上,他失口喊道:“唐门门主……是你爹?亲爹啊?”
“不过,是前任门主了,如今的门主,大概是李叔了吧。”少女忧伤的神色溢于言表,对长孙弘的口误并没有注意到,这让长孙弘免去了些许尴尬:“我们没把他救出来……官府的人见守不住他,将他害了!”
“害、害了?”长孙弘了然,原来唐门大动干戈,煞费苦心,竟然没有成功,被刑狱司抓的人还是被杀掉了。
仔细想想,这也是必然的,哪有将这等重要人物任人救出去的道理?既然不能看住,干脆一刀砍了。
他舔舔嘴唇,开口又问:“那么,你们唐门……”
“唐门中的事,小哥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一个炸雷般的声音突兀的在洞口响起,声音之大,在小小的山洞中回音寥寥,震得长孙弘耳朵都发蒙了。
长孙弘惊起,向洞口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大踏步的从外面走进来,那人身高七尺,庞大腰圆,胳膊粗的比长孙弘的大腿还大,穿着青色布衣,脚踏芒鞋,腰间围着一圈精铁锁链,面若银盆,目似铜铃,扑面一股悍勇之气,隔得老远就把长孙弘逼到了洞壁上贴着。
少女却喜道:“四叔,你没事?你怎么找到我的?”
“四叔当然没事,那些杂碎,仗着人多也奈何不了我!这山洞外面有火烧的痕迹,我觉得奇怪,又听里面有人说话,才找到你的。”壮汉哂然,关切的向少女道:“你被他们砍了一刀,有没有大碍?”
“起初有些动弹不得,这两天将息过来,倒是无碍了。”少女欣喜的迎着壮汉,亲热得像见着了家人的小孩:“三叔、小勇他们怎么样了?”
壮汉摇摇头,一对浓眉拧在一处:“都死了,官兵太多,又有奸细反水,我们中了埋伏,四叔救不了他们,只能独自脱身。”
少女愣住了,眼泪“噗噗”的夺眶而出,她在长孙弘面前还能强自坚强,在壮汉面前,却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壮汉低着头,无言以对,只得安慰她道:“复国大义,他们都是烈士,死有所值,小玲你不要太过伤心。”
悲痛不是壮汉的性格,大概是想转移注意力,他虎目四扫,一眼就望见了偷偷摸摸挪动脚步往外的长孙弘,张口喝道:“呔!那小哥,往哪里走?”
他几步跨过去,拦在洞口冷笑道:“欺我家小主年幼,诓骗于她,小小年纪就有这等阴谋手段,留你不得!”
看那双巨掌伸过来的动作,长孙弘魂飞魄散,如果被这巨掌打中,想必不死也得残废,他大叫起来,往洞子深处逃了开去。
少女林玲子也急道:“四叔误会了,雷小哥是好人,这两日多亏他替我寻药送水,我才能熬过来,他不是坏人。”
长孙弘也叫道:“是极是极!我雷锋侠骨仁心,怎会是坏人!大哥你可别乱来!杀了好人,你会后悔内疚一辈子的!”
壮汉林四哥正一步步向长孙弘逼过去,闻声停步,扭头问林玲子:“真是如此?方才明明听他在套你的话,我唐门中的事,他一个乡间小子问那么多干什么?”
长孙弘叫道:“刚才在外面,有个自称皇甫战的人在寻找她,问得仔细,我心中生疑,没有告诉他,所以才回来警示于她。”
壮汉林四哥虎目一瞪,喝道:“皇甫战?可是一个胖子?”
“对、对、对!就是个胖子,还带了些人在身边,到处寻找小娘子,应该就在这附近游荡。”长孙弘忙道。
林四哥眼中杀气爆现,额头青筋乱冒,一双手搭上了腰间铁链,恨声道:“这个败类!那晚就是他们勾结官府,泄露我们的计划,门主才会被杀,此人不除、我恨意难消!”
看到成功转移了话题,长孙弘赶紧添上一把火:“大叔你可要当心,小娘子伤未痊愈,那边人数众多,贸然碰上,恐怕会很麻烦。”
果然,林四哥心里挂着门主的女儿,闻言火气一下就压了很多,他过去搭上林玲子的手脉,探了一番,脸色立刻由红转白,忧声道:“玲子你这伤耽搁不得,马上随我回去,寻个去处好好疗养,才不会落下病根来。”
少女林玲子点头答应,林四哥将她扶起,背到背上,转身瞧瞧谨慎的靠在洞壁上的长孙弘,双手拱了拱,道:“雷小哥,你救我侄女,恩情似海,他日有缘,必有所报,今日事急,先走了!”
长孙弘巴不得他说这话,连忙躬身还礼,再抬头时,人已不见了。
愣愣的站了一会,确信洞子里外无人之后,长孙弘才拿着瓦罐走了出去,外面暖阳普照,风和日丽,一扫刚才洞里压抑阴沉的气氛,他长吐了一口气,嘟囔一句:“都是他妈的什么事啊?”
缓步下山而去。